《最难消受美人恩(女尊)》妮可儿

56、天下大势

　　蓝凤翎真没想到石桌下竟然别有洞天。牵了雪凝的手，随着语轩和瑞王拾级而下。走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时，才发现密道竟如此幽深。眼前的开阔之地有五米多长，然后是一个更深邃的洞口，石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幽幽的泛着蓝光，些许照出一条崎岖的路。
　　“跟紧我，前面有机关。”瑞王说着，让语轩和君翱走在前面，自己却是不放心的牵住蓝凤翎的手。
　　蓝凤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也老大不小的，可是并没有将手抽走。因为感觉着她手里的温暖，体会着那种疼爱呵护，真得很好。仿佛自己小小的，什么都不用想，自有她挡去所有的风雨。那手握得自己很紧，一辈子都不愿松开似的，让人莫名的心安……从来不知道叱咤风云的她可以如此温柔，可以除去威严、除去狡诈，只带给身边的人宁和、踏实和值得信赖的温馨。借着越来越亮的幽光，看看那笑得一脸温柔的女人，蓝凤翎忍不住慨叹她的不凡，政坛上圆滑世故而不失君子之范，战场上英勇无畏而无好杀之名，对敌人可以嗜血无情，对朋友亦可以侠肝义胆……能被这样的人珍视，真得是自己三生有幸了，看来她和玉琦凰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不然怎会如此关爱自己？十二年前慷慨收容，十二年后慈爱恩宠，这份情自己可要好好记在心底了。
　　“到了。”语轩说着拧开一道石门，那门里的光亮倾泻出来，晃得蓝凤翎睁不开眼。
　　瑞王紧握一下她的手，又慢慢放开，“进来吧。”
　　蓝凤翎进入石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惊叹：“果然是神仙福地别有洞天啊。”
　　谁能想到这石道尽头竟是生活化的起居室？床榻上的锦被平整折叠、桃木桌上的茶具纤尘不染，贡桌上的香炉袅袅生烟，博古架上的明珠熠熠生辉。洞顶包上了雕花天庭，脚下铺成了大理石板。如此精心布置，哪还让人想到阴暗石洞的影子。而且这似乎还不是尽头，屏风过后、纱幔浮动，俨然里面还有内室。蓝凤翎好奇的打量了一周，目光聚焦在右侧凹进地面的沙盘。
　　看着那沙盘上高低起伏的丘壑山峦，蓝凤翎惊讶万分，连忙几步走过去。
　　“呵呵，小螃蟹倒是会挑东西。”瑞王笑着过去，“怎么样，猜猜这是什么？”
　　雪凝和君翱也好奇的过来，“咦，沙上面还有草芥，石头，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地图！”蓝凤翎有些兴奋的说，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沙盘地图，虽然还很粗糙，但是已经很有模有样了。
　　瑞王先是惊讶继而欣喜万分，“翎儿果然聪慧过人！”
　　语轩也忍不住惊愕：“这是瑞王几十年经验所制，在这世上怕是独一无二，我刚见时也看了半天才明白，你竟马上看懂了？”
　　“哦……”蓝凤翎急忙挠挠脑袋，“我只是瞎蒙的，觉得这凸起的沙子像山脉，这平缓的地方像良田……呵呵，以前看地图就曾痴想要是能见图如见实地就好了，没想到瑞王竟真把江山河川搬进沙盘地图里来了。”
　　“呵呵，别人看图只辨南北，翎儿竟是胸怀天下。果然是英杰出少年，看来是我老了……”瑞王感慨的说。
　　“瑞王这么说可是折杀我了。翎与您相比也只不过是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那稳住潜江水脉的还是您海龙王啊！”
　　“瑞王和翎儿都别自谦了，你们再说下去，我就直接钻进这沙盘里算了。”君翱怪叫着一副说到做到的表情，惹得大家都笑了。
　　“好了，好了，我们谈正事。”语轩从博古架上拿来一个木盒，打开盒盖，递到瑞王面前。瑞王就将里面的各色旗帜插到沙盘里。
　　蓝凤翎仔细看着，脑海里不断浮现海玛地图、潜龙镇地图的影子，可是不管怎么对都与眼前的沙盘对不上。难道……
　　“这是整个大陆的沙图。”瑞王笑着解释，看着蓝凤翎的眼眸波光一闪。
　　蓝凤翎心里一惊，倒真是万里江山图了。眼前的一片应该是百蚁，再远点的蓝线是潜龙江，绕步走到沙盘中间，这是圣蜂，中土之国……这是裕凰，形状还真奇怪……红鹬，好大的地盘……
　　“古语云：不谋全局者无以谋一域。”瑞王将最后一个旗帜插好，语轩也将代表着河流的细线拉好。“翎儿再看看，这沙盘岂不是整个大陆？”
　　蓝凤翎抿紧嘴唇，仔细瞧着浓缩了万里江山的沙盘。突然间觉得自己飞在空中，什么高原山地，什么一马平川，目光所及不过是眼下狭小的一片；百蚁的良田万顷又如何，红鹬的千里草场又如何，就是整个江山不也尽揽眼底么……“翱翔天宇，俯瞰天下，江山万里，不过霓裳一羽，眼睑开合，竟已是千秋万载！”
　　“什么？”瑞王问道，眼里多了分惊诧。
　　“哦？没什么……”蓝凤翎急忙回神，朝着她笑笑，惊讶于自己刚才的自言自语。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地图就胡思乱想起来，冥冥中有分壮怀激烈，仿佛气吞山河，而后又感慨怅然，仿佛历尽沧桑，谁知脱口而出就那么一句。看着瑞王深思的表情，蓝凤翎有些不自在起来。幸好雪凝及时走过来问道：“瑞王，这沙图里可有西陆？”
　　瑞王一听，笑道，“雪凝还惦念着呼延一族啊？”
　　雪凝吐吐舌，“那还不是瑞王在我小时候讲了那么多有关西陆呼延的传说？”
　　蓝凤翎好奇的看看两人，“你们所说的西陆呼延是……”
　　“你忘了山鬼了？还有何雅之？”雪凝挑眉。
　　蓝凤翎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两人死前一幕，不由心里发堵，不再言语。
　　雪凝本就是信口开河转移注意，见蓝凤翎脸色微黯，瑞王神色微变，也就不再多嘴。
　　一切准备妥当，瑞王拍拍手中尘沙，“西陆神秘怪异，与诸国联系不紧，就不用我们费心了。倒是翎儿回来也有些时日了，可有听说裕凰的动静？”
　　蓝凤翎一愣，想起那天与齐霜的深夜畅谈。
　　‘海玛国这些年虽波涛暗涌，毕竟还有瑞王坐镇，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红鹬发生内乱，左贤王鞠律奕璇起兵作乱，右贤王荆沙释义挟金轮帝出逃，迁都东城巴邺……’
　　‘水昆趁机复国，长乐王还政……’
　　‘裕凰陈兵水昆边境……’
　　仔细理理头绪，蓝凤翎沉声问：“裕凰在水昆边境屯兵……不知是真是假？”
　　“呵呵，据探子报，上个月裕凰屯兵已至10万，而且……”瑞王指指沙盘里的一段深谷，“在这里还有伏兵5万。再加上在东北一线布置的边防驻军，总人数能达40万。”
　　蓝凤翎心里一紧，“裕凰果真要开战？”
　　“玉珍凰苦心经营十余年，可不是用来看的，现在裕凰国力在圣蜂、红鹬之上，是到了该有所行动的时候了。”海芙蓉冷笑。
　　蓝凤翎皱皱眉，脑子里盘旋着齐霜的话，‘四皇女野心之大，恐怕不是区区水昆能满足的！’
　　“对水昆一战，已是板上钉钉。只是消灭水昆，两万精兵足以，裕凰竟用40万，剑指何处，昭然若揭。”海芙蓉边说边看着蓝凤翎。
　　“进攻红鹬？”蓝凤翎挑眉。
　　“嗯，红鹬虽国土广袤，毕竟草多地少不利农产，而且人口较少，几大部落加起来不过三十万之众。如今兵将骄奢淫逸，民心轻浮涣散，两帝分席抗礼，国力军威已大不如前。而且多年烧杀抢掠，俘国怨声载道，抗争四起。裕凰此时起兵正是师出有名、天赐良机。”海芙蓉蹲下身子在沙土上勾画，“这是红鹬新都巴邺，这是水昆，两地相差千里。荆沙释义和金轮帝目前最提防的是鞠律奕璇，兵力主要布置在中都迁跃一带，根本无暇东顾。裕凰拿下水昆，其他俘国会纷纷归顺，以此连成一线，就形成对荆沙部东围之势。山谷中的5万伏兵，从此地深入穿插，截断荆沙部西退后路，形成西围。如此，荆沙15万部众便是东、南、西三面被围，40万大军全力推进即使不能将荆沙部聚歼，也能将其逼向极北荒凉之所，如此红鹬半壁疆土便落入裕凰之手。”
　　“那鞠律部呢？鞠律奕璇会发兵救荆沙部吗？”蓝凤翎问。
　　海芙蓉一愣，眼里满是激赏，“这就是战局的关键了。若是鞠律奕璇能顾全大局，从西面出击消灭这5万伏兵，与中都荆沙部合军东进，那双方就可以在东部边境拉锯，说不定能扭转局势。”
　　“鞠律奕璇究竟怎样的人？她很厉害么？”蓝凤翎问。
　　海芙蓉笑而不答，语轩倒是接过话来，“红鹬疆土有一半是鞠律部落打下来的。而鞠律部首领鞠律奕璇是历代首领中最骁勇善战的，你说她厉害么？”
　　蓝凤翎咽咽口水，好厉害的家伙，看来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有些哀怨的看看雪凝，你这百事通怎么没给我说啊，害我在瑞王面前出丑。
　　雪凝急忙解释：“我给你提过的，我教你骑马时说得那个‘金鞠律’，你忘了？”
　　蓝凤翎脸一红，想起那时雪凝在自己怀里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好像提到红鹬左贤王是天下第一的御马高手，人称马上贤王‘金鞠律’，可自己当时只注意他娇俏的模样，没有认真听。
　　尴尬的咳嗽了下，蓝凤翎继续问：“瑞王认为她会出手相救么？”
　　“这个难说。”海芙蓉站起身，“鞠律奕璇向来豪放不羁，随性妄为，她十三岁承继王位带兵打仗，十五岁平定左营、旗羌等部，如今三十岁历经大小战役百余次，大军过处可以杀戮万千也可以秋毫不犯，全凭其喜怒而定。此次谋反本可以将荆沙部一举歼灭，却不知为何又放她们一条生路。所以，对于此人处事，很难按常理推断。”
　　蓝凤翎抿嘴，好一只疯狂的小强啊。忍不住再次哀叹，为什么这世界上那么多强人呢。自己本就没有斤两，现在岂不是……
　　“不过据目前看，两部仍是剑拔弩张，这才给裕凰可趁之机。”海芙蓉叹口气，望着沙盘皱眉。
　　“那要是裕凰打败了荆沙部落，她们还会进攻别处么……”君翱犹豫的提问。
　　“这正是瑞王担心的。”语轩走过去将红鹬国土一分为二，“如果这么一大块归了裕凰，那裕凰国土可向北延伸一半。那就意味着裕凰将得到红鹬水草丰美的夏木草原，水昆著名的洛湘金矿，还有琅绳等小国的出海口。”
　　“嗯，”瑞王点点头，“如果裕凰旗开得胜，其实力将一跃成为诸国之首。玉珍凰就此收手还好，若这只是她的第一步，等在此地站稳脚跟，不出几年就可以向西进攻鞠律，向南直下圣蜂，向东南进逼海玛。”
　　“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雪凝惊道。
　　“哼，玉珍凰恐怕正是要天下大乱，然后并吞诸国！”海芙蓉握紧拳头。
　　蓝凤翎盯着沙盘，身体逐渐紧绷起来。瑞王说得没错，虽然自己没见过玉珍凰，但绝对相信她有觊觎天下的野心。只是……“圣蜂有什么消息？她们不会坐视不管吧。”
　　海芙蓉叹口气，“萧惠中是只老狐狸，她既不想让裕凰坐大，又想趁乱收回被红鹬侵占的十六城。而且，上次内乱中，圣蜂已经大伤元气，虽经十几年修养生息，政局渐稳，但百姓大都厌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决定出兵的。”
　　海玛更不用说了，本就国小民弱，现在又内忧外患，自然更不可能挑衅裕凰。也就是说裕凰此战势在必得……
　　蓝凤翎闷闷的想着，觉得心口压了块大石。虽然那夜齐霜话里的隐忧让自己早有些心理准备，可毕竟当时还没摸清形势，自己也鸵鸟心态的不愿多想。但现在瑞王把一切清晰得摆出来，就仿佛一下子把自己沁在水涡里，那种摸不着方向的恐惧和窒息般的绝望一起涌向心头……若是裕凰进攻海玛，潜龙镇势必首当其冲，那整个千寻山庄……自己本就是玉珍凰的眼中钉，若是……
　　蓝凤翎有些痉挛的握紧拳头，自从离开海玛之后，这种提心吊胆的恐惧和迷茫的绝望就没再经历过。可现在刚回潜龙镇……
　　不行，不能再想了，可十二年前的一幕幕还是汹涌澎湃的侵袭过来……心里的凉意像冰冷的丝绸一样，丝丝缕缕冒出，慢慢钻进骨子里……自己有意回避的恐惧和压抑如破茧之蝶不可遏制的张开翅膀……
　　海芙蓉见蓝凤翎面色发白、眉头紧皱，急忙上前安慰，“小螃蟹也别太担心，毕竟一切都未成定局。”
　　蓝凤翎一惊，从记忆的片段里稍稍拔出来，手心里已满是细汗了。看来十二年前的事还是在自己心里烙下了阴影……
　　“呵呵，看来还真被吓到了。”海芙蓉伸手拍拍她的脸颊，沉声道：“放心，有我呢。”
　　蓝凤翎愣愣的迎上她的眸，这才发现那眼眸有多美！狭长的凤目里没有一丝畏惧，平静的如亘古青山，波光流动处才让人看出思绪，那是似水般的温柔，只是那温柔不是清泉溪流，而是大海汪洋，广袤无垠，蔚蓝深邃，引着人沉溺……
　　“翎儿！”雪凝几步走过来，扯扯她的衣袖。
　　“哦，”蓝凤翎急忙回神，“我没事。”
　　尴尬的看看海芙蓉，笑道：“瑞王可是胸有成竹了？”
　　海芙蓉瞄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眼下战事未起，一切只是猜测。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天下虽还太平却已是波涛暗涌。凡事有备无患，方能化危为安。”
　　蓝凤翎深吸一口气，恭敬道：“瑞王指点迷津，翎儿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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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群星闪烁。
　　蓝凤翎坐在马车上，静听着马蹄在这寂静山道上敲出的嗒嗒声。受惊的夜枭，示威似的咕咕叫着，晶亮的眸子在暗处散着诡异的光。雪凝急忙将窗帘放下，催促外面的君翱：“我们快点，别在路上耽搁了。”
　　君翱没做声，猛甩了几下马鞭，算是回应。
　　“困么？”蓝凤翎轻声问。
　　雪凝摇摇头，却还是把头埋在她肩窝里。“你有什么打算？”
　　蓝凤翎抿嘴笑笑，“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雪凝瞄了她一眼，犹豫片刻才道，“假话！”
　　“啊？哈哈，为什么？”蓝凤翎好奇的问。
　　“真话不好听，假话至少能安慰自己。”雪凝很认真的说。
　　蓝凤翎忍不住轻点他的鼻头，“就你古灵精怪。”
　　雪凝甜甜一笑，再把头埋在她怀里。“假话也别说了，无论怎么样，我都跟着你。”
　　蓝凤翎笑着搂紧他，闭上眼，聆听着彼此的心跳。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那座沙盘地图和那地图旁指点天下的女子……

　　“怎么不走？”海芙蓉笑问，目光却一直望着夜幕下显得更加嶙峋的山谷。
　　周语轩看着衣袂四起飘渺如仙的女子，犹豫了下，“为什么不让她留下，至少待上一夜。”
　　海芙蓉叹口气，“……潜龙镇有不少探子。”
　　语轩紧咬下唇，“……她很像十三皇女么？”
　　“呵呵，”海芙蓉望望天空，“你不是知道么。”
　　“可她不是十三皇女！”
　　“……”
　　“你今天很失常！”
　　“……”
　　“你究竟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十三皇女？”
　　“……”
　　“你……”
　　“……这与你无关吧！”
　　“……”
　　“夜凉，早点睡！”海芙蓉拂袖而过，留下语轩立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