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上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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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会对好奇心难以遏制，明明知道它会杀死一只猫，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探究那些谜样的东西。那只突然出现的百蚁鱼鹰，和那张莫名奇妙的字条，就像投在湖心的石子一样，留下一圈圈涟漪激起无数气泡。
有谁会用百蚁鱼鹰通信呢？是百蚁客商么？
她们如此煞费苦心的用这种意有所指的暗语通信，究竟为了什么呢？
蓝凤翎如是七想八猜的编了几天故事，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了。用雪凝的话说，别自寻烦恼了。于是以后的几天，蓝凤翎也就放开心胸和船上的人打成一片了。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这船上确实能人不少。于老大有个外号叫“万年船”，除了因为自己出色的驾船功夫、丰富的水运知识和捕鱼经验外，就是她手下那十几个优秀的船妇了。她们中有掌舵一流的“铁舵”，有辨向一流的“活罗盘”，有撒网一流的“疏而不漏”，有算账一流的“活算盘”……就连那几个小孩子也每人养着自己的鱼鹰绝不是吃闲饭的主儿。
几日下来，蓝凤翎没少跟着长见识。不仅对行船驶舵，航线水速有了了解，对船身构造、货物摆放有了认识，更是大长了抛网打鱼的功夫。每次随着于潜起网收鱼，看着甲板上活蹦乱跳的锦麟，心里就溢满收获的喜悦。
不过最让蓝凤翎开心的还是日落江边后大家团坐吃饭时的热闹。
于潜相公江素，不仅厨艺好，而且琴艺非凡，不仅让自己饱了口福也饱了耳福。
每当晚上抛锚靠岸，大家就聚在一起，先吃完江素和船夫们精心准备的美食，再听一曲《渔歌唱晚》，然后船妇的渔歌调子与孩子们的欢笑嬉闹交织，琴音和流水呼应，着实让人心醉于满天星斗之下了。
可惜江素身子格外虚弱，撑不了一个时辰就早早的进船休息了。孩子们尽管好动，也都乖乖的窝在甲板上悄声言语，怕扰了他的清净。蓝凤翎有时给她们讲些改编的童话故事，惹得一群小家伙兴致勃勃，不肯睡觉，每每都是于潜出来呵斥，才能把他们赶回船舱。
于是真正的夜来了，滔滔水声清清楚楚的环绕耳边，船头渔灯淡淡的泻下斜影。每每此时，蓝凤翎都会打开船窗，呆呆的看着窗外。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单单享受这份恬淡静谧。这一刻自己的思维静止，仿佛时间也静止，那些远的、近的、纷纷扰扰的过去、茫茫无边的未来全都远离，只留下心缓缓跳动着，安全、惬意……
可今夜，蓝凤翎再难沉下这份心思，因为明日就要到潜龙镇了。不觉间有些感伤起来，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谁不希望好景常在，好花常开，好友常随呢。有时候蓝凤翎真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艘船，不，是一艘比这还大的船，载着亲人、朋友，载着跟随自己的人，畅游于水天一线，做个自在散人。
“在想什么呢？”雪凝悄悄跑到她身后轻声问。
蓝凤翎看着外面倒映的满天星辉，沉醉道：“想，以后……”
雪凝顿时好奇的凑过头，“以后怎样？”
“以后，我们买一艘大船，寻一处宝岛，高兴时大家一起乘风破浪，游玩天下；疲惫时停船靠岸，在岛上安居休憩……”
“还有呢？”雪凝感兴趣地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和她一同看向船外。
蓝凤翎扭头看着他，被他黑亮眼眸里那抹希冀吸引着，柔声款款的编织愿景：“我们……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跟孩子一起捕鱼，你等着我们吃饭……大家都在一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雪凝回头看了她良久，才羞红着脸小声嘟囔，“我已经很努力在学做饭了，可还是不好吃。”
蓝凤翎被他可爱娇俏的模样扰的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圈住他， “你不会我可以教你，我的雪儿那么聪明肯定能学好。而且，”轻轻牵起他的柔荑笑道：“无论雪儿做出什么饭菜，我都甘之如饴。”
雪凝羞怯的吐吐舌，蓝凤翎呼吸一滞，心像被猫抓了一下，某种渴求缓缓上升，慢慢侵蚀理智。
雪凝觉着头顶的视线越来越炙，颤抖着睫毛张眼探视，却被落下的密吻羞得再不敢睁眼。
蓝凤翎完全沉浸在美妙的滋味里，直到雪凝失重的身子微颤的靠着自己，才从沉醉中找回一丝理智。望着眼前白皙的胸膛和锁骨上零散的红晕，脑海里展开了天人交战。
雪凝因她的停顿睁开迷蒙的双眼，顿时意识如流水般涌入脑中。
“啊……”雪凝还没叫出口，蓝凤翎就飞快的用吻堵住了。两人像点燃的柴刚一接触，又轰轰烈烈的缠绵起来。好一会儿，蓝凤翎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哑着声音道：“雪儿……推开我，快推开我。”感觉到怀里的可人儿身形一僵，忍不住又咬着他小巧的元宝耳朵呢喃，“我不想这么……草率的要你。雪儿，等我们的新婚之夜……”
雪凝羞得面红如血，却又幸福的想哭，猛然间低头在蓝凤翎肩上咬了一口。趁蓝凤翎吃痛，捂着身子跑了出去……
站在船头，望着水波激荡处那越来越近的河港，蓝凤翎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这就是海玛第一大港了……
还记得十二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情景。那时既有劫后余生的欢喜又有离愁别绪的伤怀，既有战战兢兢的好奇又有前途未卜的茫然。手被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看看后面，很期望能再看到那些熟悉的脸。可后半夜的雾气像垂下的白纱，把一切都掩了起来。再后来就上了一辆马车，“蹬蹬”的马蹄声和齐绣儿身上的铃声交相呼应着，在夜里显得格外得响。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到一阵喧闹，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仿佛不似人间的热闹场景。无数的人，无数的船，无数的货物……可是都看不清，只能感觉到那一个个轮廓，在跳跃的光里活动着。然后下了几层台阶，早有人喳喳歪歪的吆喝着上船。于是又被齐绣儿抱上一艘中等客船，挤进一个狭小的隔间里。开船的号子响了，自己就靠着隔间的窗，听着桨起水落，陷入软软的河里，随船摇摆着慢慢远离，眼泪不知怎的就哗哗流下来了。悄无声息的哭了一阵，猛然抬首时看到了那建在山坡上的巨型灯塔。那塔顶是个巨大的篝火坛，也不知道都点了些什么，熊熊燃烧着仿佛想把雾气都燃尽了。可是漫天大雾却把它的光散射成跳跃的火苗，暖暖的打在人心里，让自己一下子有了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蓝凤翎搜寻着,终于在记忆的山坡上找到了那坐灯塔。没想到它竟是座天人合一的奇特建筑。底座是几丈高的山石，楼身有三十多米高，楼顶又是一块天然巨石，被人凿成凹盆，远远的还能看到那未燃烧完的红焰。呵呵，都说海玛人不善营照居舍，谁能想到在这里竟有如此的鬼斧神工呢。
慢慢的河身瘦了，进港的号子响起来了。岸渐渐进了，岸上的一切也都呈现在眼前。月形的堤坝像是睡着的一条白龙，蜿蜒着通向城镇。一排排马车停在堤坝上，有的等着客商下船，有的等着货船出货，也有的停在一边休息。无数的小船开拔过来，远远地吆喝着生意。前面已有十几艘船等着引船靠岸了。当这条船上的号子和岸上的号子接上音的时候，蓝凤翎忍不住又想哭了。只是顾虑到旁边有人，忍了几忍才将眼泪憋回去了。
“果然还是潜龙镇啊，其他地方怕是再没有这般繁华了。”于潜有些感慨的说。
蓝凤翎听出她话里的沮丧，想到临潜小港的冷清，忍不住安慰道：“于大姐不如就在潜龙镇安家吧。”
于潜点点头，“不瞒您说，我这次来就是要摸摸情况的。现在世风日下，我们这么一船人总要吃饭啊。看这模样，在潜龙镇应该还是有生意可做的。”
“这正好啊，我和雪儿终于可以尽地主之谊了。”蓝凤翎笑着邀请，眼光正好与雪凝对上。两人同时一颤，又都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蓝凤翎紧呼几口气，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聚集到佳人身上。看着躲在孩子中间话别的雪凝，蓝凤翎是又羞又气，又爱又恨。昨天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咬她，可又不好意思问。再加上他也躲着她，两人就莫名其妙的没再说话……
踏板铺好了，于潜和几个渔妇下了船，把文牒交给码头县吏盖印，交代清楚船上所载人员和货物，自然也要贴些银子以省去上船盘查的麻烦。也许因为于潜大方和气，也许因为给的银子够足，那县吏很爽快的放行并且还找来几个衙役帮着看船。
这倒是让于潜高兴不少，不过安全起见她还是留了两个渔妇在船上。等一切安排妥当，在水上行了九天的蓝凤翎和雪凝总算能够下船了。这一次，两人竟然都没晕船，还真是于潜等人的功劳。不过一直委屈在船舱里的小白龙和游凤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让雪凝心疼不已。
孩子们自然活蹦乱跳的往堤坝上跑，男人们则很老实的戴着面纱紧跟着自家妻主。
本来蓝凤翎是想带着她们到海蓝馆去的，谁知刚上堤坝就见君翱和语轩等在那里。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语轩已经发挥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功效，把于潜等人请到早已准备好的地方去了。
于潜也知道飘香居势力很大，自然有不少隐秘之事不愿为人所知，知道她们不会加害于自己也就心安理得的跟着几个女卫上了马车。
“你们两个啊……哎，我还说好要请于大姐吃一顿呢。”蓝凤翎有些抱怨的说。
“好了我的大小姐，请客什么时候不能请，现在可是有人在等你吃饭呢。”语轩笑着把她推上马车。
“是啊翎儿，这家伙早就算着你们的行程呢。”君翱也扶着雪凝进了车厢。
“这我倒是奇怪了，我们先骑马后行船，你是怎么知道的？”
语轩瞄了一下雪凝，“是雪儿用飞鸽传书说的啊。你们到了临潜，他就发信了。”
蓝凤翎看看雪儿，他点点头就扭着脸装着看外面。
蓝凤翎见他那么害羞，又想到昨夜的孟浪，也不禁脸红起来，尴尬的咳了咳，“哦，那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用九天时间才能到啊？”
语轩没放过两人的奇妙互动，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君翱，而这反映慢半拍的家伙正一脸关切的问：“雪儿怎么了，一直也没见你说话。是不是在船上着凉了？”
雪凝刚要点头承认，就听周语轩恶毒的说道：“怎么可能着凉啊，有翎儿当被子搂着，不热着才怪呢。”
此话一出，两个当事人顿时闹红了脸，急忙异口同声道：“我们没有……”可话一出又都想到昨夜，瞬时哑了言，而这种表现仿佛更坐实了她的说法。
“哦……”君熬拉着怪怪的长腔，一副了然的表情。
蓝凤翎真是后悔认识这两个家伙了，有一个坏嘴语轩也就罢了，再来一个君熬。啊，想到自己以前被说的经历，罢了罢了，对付这两个家伙只有表现的更坦荡，更大方，让她们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才管用，越是遮遮掩掩的反而越被她们调侃。
想到这里蓝凤翎也不觉得那么害臊了，顺手撩起雪儿的面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无视雪儿羞窘表情，说了句自认为够爽快的话：“你们嚷嚷什么，雪儿本来就是我的人。”
语轩和君熬一愣，仔细打量了蓝凤翎一下。竟兴奋的拍起她的肩膀来，“好丫头，够爽快啊，这才对嘛，敢作就敢当，敢吃就敢负责么。”“就是就是，以前见你扭扭捏捏的，现在终于有点女儿的样子了。”
原来她们一直以为我不像个女人么？蓝凤翎边承受着两张熊掌的拍打，边有些气愤的想，死丫，还真瞧不起人呢。
好一会儿等她们兴奋够了，蓝凤翎才揉揉肩问：“你们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到的呢。”
“这还不容易，只要从潜龙镇走过几趟就摸个差不多了。而且估计你们十有八九会乘于老大的船，她行船稳妥的很，只要天朗气清风向不变，每次的船程都差不多是九天。”语轩答道。
“呵呵，看来于大姐真是行船的好手啊。我们还有没有人像她一样是行船的行家？”
“嗯，我们也有十几个人可以算是行家，现在分配在五艘船上。”语轩掰着指头，“打着海蓝馆旗号的有两艘，打着飘香居旗号的有一艘，还有两艘船一是在庆乐港的金兰号，一是在蒙田港的华政号。”
“那就好，”蓝凤翎边点头边想着海玛地图，突然间又想到了鱼鹰，急忙问道：“我们的船之间都用什么通信啊？”
语轩和君翱莫名奇妙的看了她一眼，“还能有什么，不是信鸽就是人呗。”
“那有没有可能用鱼鹰传信呢？”
“鱼鹰？”语轩瞄了她一眼，“我倒是从书上看到过鱼鹰传书的事儿，不过要训好那么一只鱼鹰可需要能耐了。而且还要看那鱼鹰的天智，就海玛国这些笨鸟是没那希望的。”
“海玛鱼鹰不行，百蚁鱼鹰可以啊。”蓝凤翎有些兴奋的说。
一旁的雪儿终于恢复正常了，忍不住向语轩说，“你就听她说那鱼鹰的事儿吧，她这几天可迷那东西呢。”
蓝凤翎急忙将百蚁鱼鹰送信的事儿跟她们两个说了。
君翱摸着脑瓜想了会儿就摇头放弃了，她本来就不对这字谜感兴趣，也就懒得动脑筋。
语轩倒是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蓝凤翎急忙问：“是不是有些眉目？”
“嗯，你容我再仔细想想，我记得曾经看到过……好像《列国遗风》中有些记载……只是现在记不清了。”
“呵呵，你也有记不得的事儿啊。我还以为你那脑袋是无底洞呢。”君翱终于见她吃瘪，比自己猜出来还高兴。
“切，你以为谁像你一样，那脑壳里浅的跟盘子似的。”
蓝凤翎见两人又要斗嘴，急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也就是捡了人家的信儿随便猜猜。你们别太较真儿。”
“是啊，你们还没告诉我们，是谁要请翎儿啊？”雪凝问。
“还用说啊，除了她还有谁？”语轩笑道。
蓝凤翎也笑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神采飞扬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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