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殇雅事》飏飏归去

2、第 2 章

　　宋璃道了谢，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男童突然僵了，软趴趴倒下去，宋璃一惊，要去扶他，只见男童变成一个纸人，宋璃一碰，径自烧着了。
　　宋璃吓的一声惨叫。
　　“璃璃，怎么了？”宋莰破门而入。
　　宋璃指着那着火的纸人，吓的面无人色。
　　宋莰失笑，忙把他揽在怀里，一边拍一边安慰，“不怕不怕，那是爸爸养的式神，你是不是问了什么禁忌问题？”
　　宋璃惊魂甫定，“我就问了他叫什么……”
　　宋莰手一挥，指间符纸烧起来，扔在纸人身上，那纸人顿时又变成那个笑盈盈的男童。
　　宋莰拍着宋璃笑道，“这式神是有讲究的，记着，不能问他姓名年龄之类的问题。”
　　宋璃嗯了一声，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男童。
　　宋莰挥挥手，男童退下了，宋莰拉了宋璃走出卧室，“璃璃别担心，慢慢就适应了。”
　　宋璃含糊的应了，宋莰拉着他坐在厅里，外头太阳正毒，可厅里却是清爽凉快，宋莰拿了紫砂壶，沏出一杯绿茶，笑道，“尝尝这乌鹊桥的毛尖，用云梦山的长生水泡的，最爽口不过。”
　　宋璃端起来，抿了一口，果然是入口清爽，回味甘美。
　　那个男童又端来一个托盘，宋莰把几个点心果脯放在宋璃面前，“这个是雪霜杏脯，这个是九制海棠干，还有天香玫瑰脯和香草橄榄，小孩子都爱吃甜，你尝尝。”
　　宋璃拈了一块，放在嘴里，花香果香萦绕唇舌间，和着刚才茶香余味，别有风情。宋璃腼腆的笑了笑，又拈了一块。
　　男子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给他斟满茶，“璃璃，今后和爸爸一起吧。”
　　宋璃一怔，脱口而出，“住船上吗？”
　　宋莰呵呵笑了，“傻孩子，爸爸常年奔波居无定所，住船上是权宜之计，这船在水上，阴气重，爸无所谓，你可不行。何况，如今既然找到了你，你我父子也该安居下来，尽享天伦。”说着，宋莰叹息一声，“可恨我当初看不透世事无常，痴心妄想去寻什么续命之法，天命不可违啊，若是我能惜福，留下与你母亲一起，好歹也有十六年天伦。”
　　宋璃看着他寥落面容，不由得心头一紧，犹豫了很久，才叫了一声：“爸……”
　　宋莰浑身颤了一下，手里的紫砂茶壶也端不稳，“璃璃，你再叫一遍……”
　　“爸……”宋璃低下头，磨着脚尖。
　　一瞬间，宋璃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宋莰的声音里带了哽咽，“好孩子，好孩子……”

　　船上只有一间卧房，那一夜，宋璃卧在父亲身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没来由的安心。宋璃自幼就懂事安静，母亲死后，更是寡言沉默，如今，有个人能为他撑起生活的重担，宋璃心里百感交集。
　　宋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缩在宋莰怀里，宋莰靠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旧书，阳光洒在他侧脸上，安静的仿佛神坻。
　　宋璃脸红了，慌忙从他怀里爬出来。
　　宋莰放下书，刮刮他鼻子笑了，“跟小猫似的，睡着了就往人怀里拱。”
　　宋璃脸热的可以煮鸡蛋，忙岔开话题，“几点了？”
　　宋莰挥挥手，竹窗帘一下子卷上去，房间里，方才还是光线柔和，一霎那，变成了艳阳高照。
　　宋璃看看太阳，都升到了半天空。
　　宋莰笑了笑，“吃完饭和爸爸上岸，找处新房子吧。”
　　宋璃抬头看看他，“爸，河边的那个小茶馆，可不可以？”
　　宋莰问，“哪个？”
　　宋璃舔舔嘴唇，“是妈妈的那个，妈妈看病我就卖了，现在买回来最少也要60万……”说着，宋璃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存折，皱巴巴的，“爸爸，我这里有八万……”末了，宋璃犹豫的看着他：“爸爸，要是不行就算了，你不要太勉强……”
　　宋莰摸摸他的头，笑了，“璃璃别担心，钱的话，爸爸自然有办法。”
　　宋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父亲。
　　宋莰走到桌前，拿了一张洒花锦笺，拿笔蘸了硃砂，写下，“沈君尚欠我一份人情。”
　　书毕，把锦笺折成纸鹤，那纸鹤伸伸脑袋，一下子飞出窗外。
　　宋璃目瞪口呆。
　　宋莰笑了笑，解释道：“爸爸行走多年，也收了不少作乱妖孽，爸爸的规矩，救人不要钱财，但要记着恩情一份，我随时能讨回来，那沈财主家里养的财鬼作乱反噬主子，被我收了，救了他一命，如今也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宋璃听得云里雾里，呆呆嗯了一声。

　　洗漱完毕，已经是十点半，索性就不吃早饭了，父子二人喝了些养胃的玫瑰露，十一点在船上吃了午饭，四菜一汤，百合嫩芹，清炒乌鱼片，茄米鸡丁，素炒菜心，汤是鸭汤，加了甘草和香卤，甜香而不腻口，每道菜都是精致可口，宋璃一直吃到撑才放了筷子。宋莰似乎不急不慢，陪着宋璃喝了茶，吃些水果点心，挨四点，才起身笑道，“来了。”
　　宋璃也懒得问了，任宋莰牵着出门，城中心的广场上，正停了一架直升飞机。
　　宋璃呆了呆，这小城里哪里见过私家飞机？来者好大派头！
　　只见一个男子走下来，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器宇轩昂，一双桃花眼，挑着三分戏谑不羁。
　　宋莰指着那男子，“沈劾。”
　　宋璃呆了呆，他自然知道沈劾，沈劾二十岁从父亲手里接过一个濒临破产的小企业，只是三年，就把企业打理成国内第一，跻名世界五百强。汽车出口大国日本曾嘲笑中国，说中国除了拖拉机，只怕也生产不出什么上台面的东西，沈劾闻之大怒，竭力投资中国汽车行业，两年时间，沈氏出口的高级轿车总额就超过了日本，沈劾是个张狂人物，开着自己生产的加长豪华车，指着本田笑道，“这种乌龟壳，真是贵国的台面啊！”
　　沈劾这名字，宋璃听来真是如雷贯耳。宋璃兴奋道：“爸爸，我们去见他吗？”
　　宋莰皱住眉头，“这么污七八糟的场面，不见也罢。”
　　宋璃抬头，只见几十个肥头大耳的市领导围在那沈劾身边，谄媚至极，十几辆警车全部出动了，一边鸣笛一边开道，把嘈杂的看热闹民众推到一边，果然是一团混乱。
　　宋璃丧气的嗯了一声，“爸爸，我们不是还有事要他帮忙的？”
　　宋莰微笑，手一抬，那个笑眯眯的男童出现在靠近沈劾的一个角落，男童走上去，拉拉沈劾衣角。
　　市领导怒道，“谁家孩子？！怎么在这里？带回去！！”
　　沈劾却顿时恭敬起来，蹲在男童面前，“先生有什么吩咐？”
　　男童道：“先生要河沿的茶馆。”
　　沈劾点头笑道，“小事一桩，先生呢？带我去见见吧。”
　　男童道：“先生说，你与他并无厚缘，不如不见。”
　　沈劾脸上透出失望。

　　宋璃刚想说什么，被宋莰拉住了手，“璃璃，回去吧。该做的都交代了。”
　　宋璃噢了一声，偏头看父亲，心里暗自琢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
　　回了船上，大约六点，男童便回来了，手里拿着地契和信笺。
　　宋莰接过信，读罢，叹口气笑道，“他这辈子有财有禄，多少人修也修不来，他还不知惜福，要学什么玄学之道？荒唐。”
　　宋璃拿着地契看了看，不由一惊，这沈劾真是财大气粗，除了那茶馆，前后左右的临近商铺民宅都被他买下了。
　　宋莰道，“璃璃，你在船上等等，等爸爸装修完了，我们就住进去。”
　　宋璃道，“爸，我也去，我能帮忙的。”
　　宋莰笑着揉揉他头发，“好，吃过饭我们再去。”
　　晚饭依旧是丰盛精致，宋莰笑道，“璃璃多吃点，今天晚上可是要干活的。”
　　宋璃应了一声，比平常又多吃了半碗，宋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分笑意，俗话说有子万事足，宋莰飘零半世，如今终于体味了其中乐趣。
　　挨到十点，宋莰才带着宋璃出门，夏夜的星空很美很亮。
　　宋璃突然问，“爸，你说妈妈是不是变成星星了？”
　　宋莰怔了怔，轻轻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