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殇雅事》飏飏归去

3、第 3 章

　　沈劾给买的地方很大，已经被圈了，住户都已经谴走了，沈劾做事倒是利落地很。
　　宋莰牵着宋璃走进去，刚进门，只见一个黑影窜过去，坐在他们面前，像人似的抬起前腿。
　　宋璃拿手电照了照，“黄鼠狼？”
　　宋莰道，“可能是谁家养的家神，没事。”说罢，伸指虚点了几下，那小畜生乖巧的俯下身子。宋莰道，“你主人已经走了，你也算尽了职责，莫再挂念，去吧。”
　　小畜生似乎听懂了，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转身走了。
　　宋莰对宋璃道，“把门关了吧。”
　　宋璃应了，出去关上门，再回来时，只见地上多了一个赤朱的法阵，此时，月上中天，今天的月亮很圆，但不明朗，朦朦的透着红色。
　　宋莰拿出一个小金塔，口里念念有词，只见法阵的光愈发红了，渐渐又淡下去，宋莰收起金塔，“好了，干活吧。”
　　宋璃不解的看着他，“干什么活？”
　　宋莰笑了笑，“不是说你，我招了夜鬼，让他们帮忙。”说着，牵着宋璃的手进了屋子，正是宋璃熟悉的地方，一盏昏黄的灯，透着些诡异，四周空荡荡的，却清晰的听得见斧凿的声音。这里被买去后就改作了酒吧，宋璃眼看着那些俗不可耐的吊灯被拆下来，瞬间就不见了，还有做作媚俗的西洋式小沙发，仿佛被白蚁啃了，大块大块的凭空消失了。
　　宋莰指着那东西笑道，“是恶鬼，什么都吃得下，倒是省了垃圾清理。”
　　宋璃睁大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宋莰拿了张符纸，“贴额上就看见了。”
　　宋璃刚贴上，就脸色铁青的又扯下来，那些鬼长得实在是不好恭维。
　　约莫两个小时，屋里便是干干净净了，恢复了原貌，却显得空空荡荡。
　　宋莰又祭起葫芦，宋璃只看见檀木的栏杆被修整的干干净净，墙壁上的污渍也不见了，一点点变得雪白，一个檀木的方桌凭空出现在屋子里，宋璃仿佛看神话一般，目瞪口呆，已经是下半夜三点，却是毫无睡意。
　　宋莰一张手，一个贵妃榻出现在他们面前，被褥柔软，宋莰指着道：“璃璃，睡觉。”
　　宋璃瞪大眼睛，“爸，这是你变出来的吗？真的假的？”
　　宋莰哑声失笑，“傻孩子，哪有能凭空变出东西的？你看看，这个榻是不是眼熟？”
　　宋璃一怔，“船上的那个？”
　　宋莰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意，把他按在榻上，“不许问了，睡觉起来再告诉你。”
　　宋璃噢了一声，躺在榻上，脑子里全是新奇，怎么也睡不着，睁开眼睛，正看见宋莰微笑的看着他，忙又闭了眼装睡。
　　宋莰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宋璃觉得额上被点了一下，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宋璃再醒来的时候，茶馆里已经整理出来了，雅致清爽，两层的小楼，说是楼，却更像一个大亭子，古色古香的柜台，上头摆了不少的点心茶罐，对着门是一对貔貅 ，勇猛可爱，东南和东北角放了一对铜鼎香炉，散着清幽的檀木香气，窗户是檀木窗棂，没有玻璃，垂下来碧竹帘子，西北墙上，爬满了蔓藤植物，像吊兰，又像水竹，宋璃没有见过，有一束还从窗户里伸进来，天然可爱。
　　宋莰走进来，笑道，“醒了？”
　　宋璃叹道，“爸你好厉害！”
　　宋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旁边的地方似乎也是我们的，我想在茶馆后头再建个园子，我们父子住。”
　　宋璃点点头，“好。”说罢，围着那蔓藤植物看了很久，“爸，这花花草草的，多招虫子？”宋璃的教室外头就是爬山虎，蚊虫无数，宋璃都不敢开窗户，偏偏夏日里闷热无比，苦不堪言。
　　宋莰笑着摇摇头，“有蚊虫，是因为有生气，再说专业一点，就是阴阳调和之气，但这里是阴鬼所建，阴气盛于阳气，自然不会招引蚊虫。”
　　宋璃将信将疑，四下打量，干干净净，果然没有一个虫蚁。
　　宋莰的速度很快，第三天上头，宋家父子的园子就建好了。
　　标准的四合院，主厅左右是正房，然后是书房和四间厢房。房子不多，也不算太大，但两个人住绰绰有余。前后各有两个院子，前院里垒了花圃，整整齐齐的铺了青砖，种了兰花修竹，靠门左右各一棵金桂银桂；后院就显得随意很多，搭了葡萄藤，绕了绿荫，然后就是一株虬枝扭曲的梅花树，一地碧草野花。后院靠在水畔，宋莰的船便是停在后院里。
　　宋璃觉得，父亲真的是神了，才两三天功夫，这里头竟然是改头换面。
　　入住的第一天，宋璃觉得格外亲切舒坦，现在宋璃已经是司空见惯，即便看到一盏灯火自己飘过来，或者空无一人的厨房里，飘出膳食香气，也觉得习以为常。
　　午睡醒来，宋璃出了房门，正看见父亲在书房里，宋璃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只见父亲站在书桌前，面前一张宣纸上，写着隽永飘逸的三个字，“小雅居”。
　　宋璃探头看那字，虽然不大通书法，但也知道那字写的很有风骨，比书法大家怕也不差。
　　宋莰回头看看他，笑着招手，“璃璃过来，看看这字可好？”
　　宋璃凑上来，老老实实交待，“我看不懂，但很好看。
　　宋莰哈哈一笑，摸摸宋璃的头，“新茶馆叫小雅居，可好？”
　　宋璃知道，母亲的名字里，有一个雅字，忙点头，“好。”
　　宋莰放下笔，抖起那副新写成的字，自言自语般笑道，“茶馆明天就该开张了，还没名字呢，我就写了一个。”
　　宋璃怔了怔，“明天？”
　　宋莰嗯了一声，“有什么不妥吗？”
　　宋璃道，“可是什么都没有准备……”
　　宋莰摸摸他的头，笑道，“璃璃莫担心，爸爸自有安排。”
　　宋璃知道他神通广大，也不说什么了。对宋莰，他无来由的信任。

　　宋莰的动作，一向是出人意料的。
　　第二天宋璃醒来时，茶馆已经开张了。
　　那个笑眯眯的男童忙上来伺候他洗漱穿衣，宋璃一边刷牙一边含糊的问，“爸呢？”
　　男童笑道，“在店里。”
　　宋璃飞快的冲干净嘴里的泡沫，第一天，肯定事情多杂，只怕宋莰一个人对付不来，想着，宋璃披上衬衫，快步跑出去。
　　到了店里，宋璃呆了呆。客人是不少，却没有宋璃想象中的人声鼎沸，客人都相当安静，即使有私下交谈，也是低低私语，不至于大声喧哗，七八个清秀丫头笑语宴宴，穿梭在各桌间，灵巧可爱，倒是宋莰，倚在柜台后头的藤椅上，手里捏着一本书，面前一盏清茶，悠闲的很。
　　宋璃怔了怔，走过去，“爸。”
　　宋莰看看他，笑了笑，“先去吃早饭，吃完饭出去玩吧，这里不用你帮忙的。”
　　宋璃看着那几个女孩子，惊疑不定，“爸这些服务员哪来的？”
　　宋莰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嗓子，“是爸爸一路收的厉鬼冤魂，他们阳寿未尽不得返地府，又执念深重，任其逗留世间，只怕要为祸一方。索性用一个灵体固化法术，把他们困在这里，留在店里干活，也算物尽其用。”
　　宋璃看着那些笑盈盈的女孩子，打了个寒颤。
　　父子俩正说着话，一个男子挑帘进来，见了宋莰，脸上堆笑，一个箭步奔过来，“哎呀师父，我可找着你了！”
　　宋璃一怔，定睛一看，这男子不正是沈劾？
　　宋莰看看他，“沈先生有何指教？”
　　沈劾嬉皮笑脸的走上去，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师父师父，你收了我吧～～”
　　宋莰摇摇手，“沈先生，宋某说的很清楚了，你我无师徒缘分，你多求无益。”
　　沈劾整个人都焉打了，任不死心的死缠烂打，“师父师父，你留下我吧，我可是真心仰慕你啊！何况你救了我一条命，让我伺候晨昏也好啊～～”
　　宋莰叹口气，“沈先生，要还的你也还清了，你何苦再纠缠？”
　　沈劾耍赖，“我不走，我就不走！”
　　宋莰甩甩袖子，“随你。”
　　沈劾喜形于色，“师父你答应我留下来了？”
　　宋莰气结。
　　宋璃看看父亲，又看看沈劾，低声劝道，“爸，我们家后头还有空的厢房，沈先生要留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宋莰看看宝贝儿子，又看看沈劾，不作声了。
　　沈劾喜形于色，“谢谢师弟，谢谢师父！”
　　宋莰冷声道：“沈先生，远来是客，你要留下，我也无话可说，可入乡随俗，也请你守我这儿规矩。”
　　沈劾点头哈腰，“师父请讲。”
　　“第一便是，莫再叫我师父。我们行里的规矩你不懂，收徒弟是大事，师父也不是能混叫的，若你要是真想学玄学，让我教你些皮毛也不是难事。只是你这辈子孽缘未尽，跟着我修行有害无益，切记。”
　　沈劾忙点头，“那先生我叫你什么？”
　　宋莰道，“你叫一声叔也可，我的年纪，做你叔叔也不算占你便宜。”
　　沈劾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莰的面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也只是三十不到二十七八的样子，不由将信将疑，“先生多大了？”
　　宋莰道，“年过一甲子。”
　　一甲子是五十岁，这回不仅仅沈劾，连宋璃都吓了一跳。
　　沈劾呐呐了半天，一个叔字还是说不出口，这也难怪，对着一张与你年龄相仿的脸叫叔叔，任谁也叫不出口。
　　沈劾怔了半天，才道，“沈先生，我还是叫您大哥吧～～”
　　宋莰到没什么，道，“随你。”
　　沈劾顿时蹬鼻子上脸就乐了，“宋大哥宋大哥～～”
　　轮到宋璃愣了，这么一来，岂不是轮到他叫沈劾叔叔？
　　宋莰放下书，从藤椅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临走时扔给沈劾俩字，“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