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城堡》凯瑟琳

15、第十四章 到访

　　天空如整块墨色的幕布，被闪电撕开了无数个裂缝，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风，使劲地吹着，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雨滴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从破旧的出租马车窗口探出头来，绝望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她朝车后挥着手，用尽力气大声喊着：“宝贝，别跑，妈妈很快回来……”

　　拥有一头金色卷发的男孩奔跑着，嘶吼着。暴雨骤然降下，打到他稚嫩的脸上，顺着眼睛一路滑下……

　　“骗子，全是骗子！”

　　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安德雷瞬间从噩梦中惊醒。

　　多久没有梦到这个画面了？自从老公爵死后吧，那个从母亲走后自己便不再称其为“父亲”的男人。

　　一位文人曾经形容法国普遍的夫妻关系为“两个漠不关心的人之间的礼貌”，而他的父母甚至连这种关系都没有达到。

　　那个自命风流的男人只是把他的母亲当作适合培育继承人的优良苗床，一旦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便可弃之如履。

　　年幼的安德雷几乎不曾记得父亲的样子，只记得那双总是醉眼朦胧的眼睛，还有就是宣布母亲将被送到修道院，以救赎她肮脏灵魂的决定时，那恶魔般的嗓音。很久以后安德雷才知道其中的根源——母亲因为寂寞，爱上了年轻、英俊的马车夫，而这无疑打了老公爵的脸，不是因为通奸，而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在那之后不久，安德雷就被推上马车送到了寄宿学校。

　　自从进入学校，他所收到的家书，就只是随着零用钱附上的短信，里面的字数少得可怜。而且安德雷一直怀疑，即使是那些短信也是出自老公爵的秘书之手。而这一点在那人死后也得到了证实。

　　在上大学以前，安德雷一直是学校里出名的小霸王。而老公爵对他的所作所为也从不关心。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在通常情况下，金钱远比蛮力更神通广大。

　　于是他将自己投入商界，用多年积攒下来的零用钱来收购那些濒临破产的事业，然后再凭借头脑和胆识将其转变成有利可图的投资。并在积攒到一定的财富后，他开始涉足银行业。

　　在这过程中，安德雷暗地里不断收拾老公爵留下的烂摊子——那些因他毫无节制的奢侈与偿还赌债而变卖的家族产业。

　　在安德雷二十二岁时，他收到了最后一封家书。那封只有一句话的短信宣布了他父亲的死讯。
　　那个人的死亡非常具有戏剧性，地点也非常符合他的喜好——在年幼情妇的床上。没错，他和我们伟大的君王有着相同的嗜好，并曾经往那个臭名昭著的“鹿苑” ①里送去不少“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为此他会花掉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对她们进行专门的训练，以便随时可以供国王“逍遥行乐”，就像圈养的野物供人们狩猎一样。

　　也因为如此，他获得了路易十五至高无上的礼遇，甚至国王在得知他的死讯后悲痛不已，而且不止一次地对身边的大臣以及他唯一的儿子——安德雷述说着：“他是我最值得信赖的朋友，自从他死后便再没有人真正了解我的需要了……”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时，安德雷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当场发飙，但是一回到城堡就不停地呕吐了起来，直到全身虚脱地晕倒在洗漱间里……

　　除了爵衔以外，新任的杜潘公爵还继承了许多土地和数栋豪宅——包括现在居住祖宅和位于卢瓦尔河谷葡萄庄园，当然还附带着各种抵押及债务。

　　刚一接手财产，他便清偿了债务，辞退了原来的秘书和家族律师，换成一批有头脑的人，并告知他们应尽的职责。

　　他对这些产业与头衔并不渴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那次以后他的噩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一切都结束了，直到昨晚……也许是那女孩的一番话又打开了那许久不曾翻开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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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就像水中浮萍，一个浪头打来，就会把你卷入一个永远无法预知的世界……没想到再次进入这座雄伟的建筑，竟是以未来女主人的身份，虽然这只是暂时的。

　　身份的改变，受到接待的级别、方式自然也就不同了。当露易丝被帕蓓牵着手举步轻摇地跨进城堡。城堡里灯火通明，几十名仆人在门的两边站成两排，管家在前面恭敬地引路，将她们带向会客厅。

　　就在刚才来这里的路上，露易丝有些忐忑不安。然而却在进入城堡的一瞬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就像一个天生的演员只要站到了舞台上，便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戏剧的情节之中。

　　也许是她的表演过于出色，或是身上的服饰过于华丽，城堡里的人，包括管家在内似乎没有人认出这个曾经到访过城堡的女裁缝……

　　“德•香蒂尔侯爵夫人及布吕尼小姐来访，爵爷。”管家罗歇以优雅的语调通报着。

　　“谢谢你，罗歇。”安德雷步过宽阔的房间向她们走来。

　　“真高兴你能过来。”他礼貌地吻过侯爵夫人的手，然后转向露易丝。

　　“欢迎来到你未来的家，亲爱的。”他拉着她的双手，再一次亲吻了她的面颊。

　　露易丝立刻明白他是在管家面前扮演他的角色，所以她必须予以配合。

　　于是她行了个最漂亮的屈膝礼：“真高兴再度见到您，亲爱的爵爷。”

　　“帮夫人和小姐准备的房间收拾好了吗？”安德雷对她的表演似乎很满意，于是转过头问管家。

　　“已经准备好了，爵爷，两位小姐可以随时入住。”罗歇恭敬地回答。

　　“那就好，等一下我会亲自带她们去她们的房间，现在我还有些事与夫人和小姐谈。”

　　罗歇识趣的退出房间，并关上门。

　　管家一消失，安德雷就微笑着对帕蓓说：“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希望你不介意暂时搬到我的城堡里来。你知道夏洛蒂很快就要过生日了，这可是她进入社交界的第一个生日，她很兴奋。”他看了一眼露易丝，接着说道：“也正好趁此机会正式将露易丝介绍给巴黎的社交圈，所以还要委屈你陪著她，避免她待在这房子里时名誉受损。”

　　“当然没问题，很乐意为您效劳。而且我对这个刺激的工作非常有兴趣，况且住进这里可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呢！”帕蓓俏皮地朝他眨着眼睛。

　　“那就好，现在请允许我带两位美丽的小姐去你们的房间看看。”说着将两只手臂弯起，微笑着看著她们。

　　于是两人一人跨住他的一只手臂，由他引领着走出房间，步上通往客房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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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①鹿苑：路易十五最出名的作品之一，曾经名噪一时。其实无非是许多小房子，里面是庞大的幼女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