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昭暖笙歌》黑猫爱牛奶

135、『 抉择 』

　　韩裴铭走出病房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即使他已经在医院陪了那孩子整整一天，回想起今天早晨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刹，韩裴铭依然无法平息自己心底的不安。

　　这个圈子实在太过危险，当初答应笙歌，由着他选择了这条路……是不是做错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韩裴铭望着窗外的夜色，默默地回想起今天早上在病房里，笙歌那个紧张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叔叔，我想知道……这几天，是谁一直在守着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孩子的脸上，分明就写着明晃晃的在意。

　　难不成，那孩子……是在期待着谁么？

　　韩裴铭垂下眼，带着些疲意的眼角，遮不住他眼底堆积的担心。

　　如果真是这样……

　　沉默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韩裴铭的眸色愈见深黯。

　　顾笙歌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趋近深夜了。

　　今天始终守在他病床前的韩裴铭似乎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如今坐在他床边的，是前段时间公司新派给他的助理阿威。

　　“顾哥，你醒啦，”察觉到他睁开了眼睛，病床边的阿威忙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了起来，又动作利落的在他的身后塞了两个枕头，“顾哥，你慢点……唔，韩总让我帮忙转告，说是公司有急事，他必须赶回去处理，只能先连夜赶回国了，”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温水，阿威端着杯子，小心的递给顾笙歌，察觉到病床上的人有些怔神，又忙开口轻声解释道，“顾哥你下午和韩总聊着天就睡过去了，不过这也正常，医生说是药效的缘故。韩总看顾哥你睡了，就吩咐我们别叫你，走的时候也就没再叫醒你……”

　　看到顾笙歌沉默地点了头，阿威忪了口气，这才转过身去拿起桌上的记录表，对照着腕表仔细的记下了顾笙歌醒来的时间，“要说这药效真是厉害，一睡就是七八个小时。还好V姐想得周到，惦记着顾哥你今天刚醒，一早就把剧组的探视时间硬生生的推到了明天，要是今天他们就赶过来探望，顾哥你怎么休息得过来……”

　　“阿威，”恍若没有听到阿威庆幸的声音，兀自把手中的杯子递回给男人，顾笙歌抬起眼，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助理，“叔叔是早上到的，所以，他不知道这些天的情况，这很正常。”定定地注视着面前明显有些坐立不安的阿威，顾笙歌抬起头，有些缓慢的开口道，“可你……应该一直都在吧。”

　　“顾，顾哥……”

　　“你，能不能告诉我？”安静地凝视着忽然局促起来的阿威，顾笙歌默默地攥紧腰间的薄毯，“在我醒来之前，是谁……一直在床边守着我？”

　　“那是，是……是我来着，”眼神不自觉的游移，阿威低头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有些慌张的避开了顾笙歌的视线，“本，本来，V姐说要请个护工的，可偏偏咱们在这地界，人生地不熟的，华人护工实在是不好请……后来，我就主动去跟V姐申请，这事儿就让我来吧……顾哥，是不是我哪里照顾的不周到？我听医生说昏迷的时候对外界也会有感应……我这笨手笨脚的，要是哪儿得罪了您，我先在这儿给您道个歉了顾哥！”

　　“……不，不用，你不用道歉。”缓缓地垂下眼，顾笙歌抿紧唇，极力压抑着心底渐渐蔓延开来的苦涩与失落。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威，谢谢你，是我该感谢你才对。”

　　“顾哥您这是说哪儿的话，这不都是应该的嘛……”莫名心虚的干笑了两声，阿威随手抓起桌上的苹果，逃也似的向门外走去。

　　“顾哥，那个……你等我，我去洗点水果来……”

　　透明的玻璃门前后摇晃，阿威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怔怔的盯着那扇门，顾笙歌沉默地别开了眼。

　　“郑珩昭，你是疯了吗？！”

　　潮湿而闷热的夜晚，漆黑的夜色中，高楼林立的中心医院显得格外的寂静森严。夹杂着愤怒的高昂男声伴随着微微的电流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站在住院楼后面寂静无人的小花园里，郑珩昭抿了唇，把耳侧的手机拉远了些。

　　“沈决，这里是医院。我这边已经是深夜了，你这样吵，我会被护士警告的。”

　　“郑珩昭！你这个混蛋，少给我扯这些无关紧要的！”男人一向沉稳的声线依然夹杂着听起来无法压抑的火气，可电话那边骇人的音量却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了一些，“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单方面放出变卖股权的消息，现在又突然说准备开什么董事会！你究竟想做什么？能不能事先和我商量一下？！你知不知道，现在公司的股东接到消息以后，都开始蠢蠢欲动，计划着要把你手上的股权吞个干净！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郑珩昭！你的SG你究竟还要不要？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SG的董事长，就不再是我了。”平稳地接过沈尊的话，郑珩昭抬起眼，安静的望向漆黑的夜空。他眼眸幽暗，神色却一派平静。

　　他波澜不惊地开口，语气中竟还带着些不合时宜的轻快，

　　“嗯，换句话说——未来的SG……再也与我无关了吧。”

　　不知是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哽住，还是被他最后的这句话遏住了喉咙。

　　电话另一边的沈决，兀然陷入了沉默。

　　直到这段冗长得只剩下呼吸的对话，被突兀而急促的忙音打断。

　　郑珩昭才缓缓地垂下僵直的手臂，结束了这则被用力挂断的通话。

　　抬眼望向漆黑的夜空，他无力地扯了扯唇角。

　　没有星空的夜晚，原来竟是这样的残酷。

　　“Rita，帮我订明天回国的机票。后天的董事会，我会准时到。”

　　低下头发送了语音，郑珩昭收起手机。转过身的瞬间，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的视野。有些讶异的看向那个不知已在他身后伫立了多久的女人，郑珩昭怔了一秒，下意识的扬起唇角，他轻笑了几声，有些无奈，也有些自嘲。

　　“告诉我，你听到了多少？”

　　“别露出这种表情，臭小子，”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向郑珩昭，泰薇蹙着眉，压着火气用力地拍了拍青年的脸，“不想笑就不要笑得这么难看，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装酷给谁看。”

　　看着面前的郑珩昭只是侧过脸扯了扯唇角，并没有开口反驳的意思。泰薇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收回手，定定地望向男人的眼睛，墨色的瞳孔黝黯深邃，只一眼她便窥到，那双眼中蕴着的执拗与决心。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叹气，神色无奈，也有些惘然，“不过，也大概想象得到。”

　　抬眼看向垂眸而立的郑珩昭，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头发上，泛起一层雾色的光。泰薇蹙紧眉心，竟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珩昭，如果你真的做了选择，笙歌那边会是什么情况……我无法担保。可你，你不一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比谁都清楚，建立SG，是你从小的梦想。我了解你的性子，你已经决定的事，想来我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如今，我只问你一句——”

　　定定地凝视着郑珩昭，泰薇皱起眉，一向冷静的声音莫名夹杂着颤意。

　　“就为了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放弃了你一手建立的SG，你人生的路还很长……你能保证——未来，你不会后悔吗？”

　　乌黑的瞳孔蕴开墨色的眸光，郑珩昭抬起眼，直直的迎上了泰薇的目光。

　　他开口，唇角微抿，眸光幽黯。

　　“V姐，你不明白。正因为我的人生还长，这一步，我才必须要走。”

　　“我可以不做郑总，不做董事长，不做SG的创始人。”

　　“但是我没办法，不做郑珩昭。”

　　“我没办法，不遵从自己的心意。我没办法不去想着顾笙歌。我没办法，不去站在笙歌的身边，爱着他，陪着他，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比起做总裁，做董事，我更想理直气壮的陪在他身边。我可以不要什么公司，不要什么股权。我只想……只想能毫无目的，干干净净的站在他面前，得到他的原谅……不，哪怕不愿意原谅我也无所谓……只要能像从前一样，让我每天陪在他身边——那就够了。比起公司，股权，儿时的梦想……这些，才是郑珩昭想要的全部。”

　　“我已经明白了最重要的是什么，这一次，就算倾尽所有，我也要牢牢地抓住他，再也不放开。”

　　觉察到泰薇讶异而震惊的目光，郑珩昭垂下眼，自嘲地扬起唇角。

　　“很早以前我就明白，能让我后悔的事，只有一件——”

　　记忆的卷轴缓缓流淌开来，掀起浅浅的尘埃。

　　彼时A大的礼堂，舞台空旷。他在台下，他站在舞台中央。

　　他望着他，恍若凝视着世间唯一的光。

　　靠近他耳边的那一刻，他的心跳莫名加速到难以言喻。

　　他低着头，他侧着脸。浅淡的柑橘香气在空气中蔓延。

　　察觉到手心都潮湿了的瞬间，他听到自己说——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未来。

　　——未来，为你而来。

　　极力压抑着心底蔓延开来的酸涩，郑珩昭轻扯唇角，

　　“能让我后悔的事，只有一件——”

　　“那是，没有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