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昭暖笙歌》黑猫爱牛奶

134、『 苏醒 』

　　“郑总，您都守在这儿好几天没合眼了……您看这么着，您去睡一会儿，换我来守着顾哥成不成？”

　　“……不用了，你去吧，我要在这里……”

　　零星而隐约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耳边传来，时而遥远，时而又恍若贴着他的耳畔划过，带着温温的热意，和莫名熟悉的气息。

　　手腕上不断传来的熨帖的温度，莫名熟悉的触感，越发使得他想要睁开眼睛一探究竟。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顾笙歌试图用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微许的光亮刚刚透过他浓密的睫毛钻进了他的视线里，下一秒，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再一次蜂拥而至，将他淹没殆尽。

　　仿若是深陷在幽深的泥沼里，无论他怎样努力尝试着支配自己的身体，他发软的四肢都始终纹丝未动，恍若脱离了他的身体。唯独手腕上那一抹温热的触感，温柔而小心翼翼，恍若始终未曾远离。于他而言，几乎成为了身处黑暗中的唯一慰藉。身体各处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感，顾笙歌在黑暗中皱起眉心，强迫自己努力的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在眼前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停留在他的视线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祁俊彦惊恐的脸，和脚下冰冷湍急的水面。

　　他从高耸入云的峭壁顶上失足跌下，顺着瀑布冰冷而湍急的水雾栽下悬崖。若不是当时他身上还紧紧地束着钢丝制成的威亚，只怕现在的他，早已是水中的一具浮尸了。

　　“……现在？已经到了？快迎进来！你把韩总直接带到病房来……”

　　刻意压低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有些紧绷的中低音，顾笙歌在黑暗中迟缓地回想了一阵，才恍惚记起，那似乎是助理阿威的声音。

　　手腕上的温热似乎轻微的颤了颤，那熨帖的温度一转而逝，竟是轻轻的从他的腕间移开了。前一刻还被暖着的腕间此刻却因为忽然失去了庇护传来了突兀的凉意，顾笙歌在黑暗中蹙起眉，茫然的感受着身边那个和手腕上的温度一起离去，渐渐远离了他的气息，一时竟有种被独自抛下的惊慌。

　　不要走……为什么要走？……这般似曾相识的气息，究竟是——

　　耳边的声音忽然变得杂乱起来，似乎是有人缓缓地推门离开，又有人大步地跨了进来。紧紧地蹙起眉心，顾笙歌在黑暗中努力地撑起沉重的眼皮，想要看一眼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耳边似乎交织着中年男人低哑的声音，和阿威压低的劝慰声，顾不上分辨床边的人此刻在说些什么，顾笙歌在黑暗中绷紧身体，他咬着牙，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力的撑起了沉重的眼皮——

　　“小笙，你……小笙！你醒了！！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医生，快叫医生来！快！！”

　　“顾哥！？顾哥你醒了！医生，医生！——”

　　大片大片的光线刹那间涌入视野，明亮而刺眼的光线中间，是韩裴铭喜极而泣的脸。

　　怔怔的看着眼前忍不住哽咽的中年男人，顾笙歌眯起眼睛，顾不上被阳光照射胀得发疼的眼角，他吃力的转动着眼球，缓缓地用目光找寻着门的方向。

　　或许是刚才冲出去的阿威动作太大，透明的玻璃门在惯性的作用下微微的有些晃动。

　　走廊上，泰薇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红着眼圈推开门冲了进来。看着病床上在韩裴铭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的顾笙歌，泰薇捂住嘴，终究还是忍不住扑到顾笙歌身前，给了他一个欣喜若狂却又小心翼翼的拥抱。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即使很想要对着这样的韩裴铭和泰薇说些宽慰的话，可干涩已久的喉咙却不允许他发出任何声音。感觉到泰薇的眼泪渐渐洇湿了他的肩膀，顾笙歌只能动作迟缓地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泰薇的背。

　　一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很快在阿威的带领下推门而入。领头的是一个华人，他戴着听诊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镜片使他看起来文质彬彬。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的，除了那两个戴着护士帽的中国女孩之外，更多的，都是清一色的穿着白大褂的黑人。

　　泰薇在医生进来的一瞬间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她看着眼前虽然有些眼神涣散，但着实是清醒状态的顾笙歌，红着眼眶扬起了唇角。

　　“不管怎么说，笙歌，你醒来了真是太好了。这些都是这家医院的金牌医生，你先让他们给你做个检查，你放心，只要你醒过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外伤，他们都可以治愈的。”

　　看着顾笙歌怔怔的点了头，泰薇站起身，略带歉意的看向韩裴铭，“韩总，笙歌就麻烦您先照看一下，我现在必须要去通知媒体，还有很多粉丝等着笙歌苏醒的消息……”

　　“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眼神温和的看着安静的接受检查的顾笙歌，韩裴铭目送着泰薇走出门外，又侧过头看向正要摘下听诊器的医生。

　　“医生，怎么样？”

　　“心跳和脉搏都正常，体温也恢复正常了，”侧过头示意身后的护士把血压计摆好，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戴着听诊器的男人对眼神仍有些涣散的顾笙歌露出和气的笑容，“把袖子挽起来，我要给你量一下血压……哦对了，你的左手还连着针，那就量右手吧。”

　　顾笙歌怔怔地的坐在床上，恍若没有听到。

　　“小笙，小笙？”担心的拍了拍顾笙歌的肩膀，刚刚松了口气的韩裴铭俯下身，眼神忧虑的看着顾笙歌呆滞的表情。

　　像是被韩裴铭的动作惊醒，顾笙歌挺直脊背，下意识的按照男人的话挽起袖子，又顺从的把胳膊搭在了病床上自带的小桌上。

　　“医生，他这是……”担心的看着顾笙歌迟钝的反应，韩裴铭皱着眉看向医生。

　　“没关系，他才刚刚醒过来，反应难免会比常人迟钝一些，不用担心，这是正常反应。”

　　感觉到身后的韩裴铭明显的松了口气，顾笙歌垂下眼眸，安静的抿起唇角。伴随着右臂上的气垫绑带传来紧绷的束缚感，顾笙歌不由自主地移开眼睛，怔怔的盯着自己连着针的左手腕发呆。

　　“别担心，只是输些营养液而已，”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这位和气的男医生似乎以为眼前的年轻人是在警惕点滴中的药物，“毕竟你沉睡了很久，在不能主动进食的情况下，如果不输些营养剂维持，你的身体机能会越来越差的。”动作利落的收起面前的血压计，他笑着看向沉默不语的顾笙歌，“但是现在就没问题了，你已经醒了，心跳和血压都很正常，只要输完今天的量，明天就可以用流食代替静脉注射了。”

　　把血压计递回给身后的护士，和气的男人刚转过身，他身后的两个黑人医生就走上前来，仔细的检查了一番顾笙歌主要分布在四肢和肋骨上包扎完好的皮外伤。

　　“伤口没有前几天渗血的情况了，看来已经开始痊愈了。这几天饮食要清淡，尽量卧床休息，避免拉扯到伤口。”

　　两人用英文对那位和气的男医生报告了一遍，男医生点点头，又对韩裴铭复述了一遍注意事项。

　　“因为伤口比较深，位置也很分散，短时间内，痊愈并不容易。还是尽量不要让他走动吧，以免扩大伤口范围。”

　　“好的，我一定注意，”直起身与医生握了握手，韩裴铭如蒙大赦般忪了口气，“谢谢，辛苦您了。”

　　“韩总客气了，应该的。”

　　“韩总，您就留下来和顾哥一起吧，我去送就行。”不着痕迹的站到了韩裴铭与医生们的身前，阿威扬起笑脸，周到的拿起桌上早就备好了的大型购物中心可兑现金的购物卡，恭敬而热情的拥着诸位医生走出了病房。

　　“笙歌，你感觉怎么样？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韩裴铭眼神心疼的略过顾笙歌胸口白的刺眼的纱布，他拿起床边柜上的水壶，倒了半杯水递给病床上的人，“下次可不能这么冒险了，你知不知道，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叔叔差点要被你吓死了。”

　　接过温热的水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流淌过干涩的喉咙，顾笙歌这才勉强能够发出声音，“叔叔……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砂砾般的干涩，听上去让韩裴铭有些心酸，“我又让您担心了。”

　　“你啊……傻孩子，不说这些。”似乎是有些难以抑制的哽咽，韩裴铭偏过头顿了顿，才勉强抑制住了鼻腔的酸涩，缓缓的开口继续道，“也怨我，你自小身子骨就弱，当初你要进这个圈子，我就应该第一个拦住你。前一段时间我事情太多，时间挤了又挤，到最后也没能抽出几天去看看你。这次也是……你出事的时候我正在法国，对国内的新闻一无所知，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才赶来这里。要不是珩昭那孩子想办法联系上我……现在想想真是后怕。”

　　韩裴铭只顾着兀自沉浸在后悔自责的情绪里，没能发现顾笙歌此时的反应。若是他此刻抬起头，必定能够发现，就在他提到那人的名字的那一刻，顾笙歌握着水杯的手毫无预兆的颤了一下。玻璃杯中的水面漾起皱褶的涟漪，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般，久久地无法平静——

　　眼角扫过自己莫名泛红的左手腕，顾笙歌放下杯子，不由自主的抚了抚那块泛红的皮肤。望着眼前的韩裴铭，顾笙歌犹豫了几秒，然而在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问出口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叔叔，我想知道……这几天，是谁一直在守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