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人族》胃康灵

2、父亲的秘密盒子

　　福罗替，要勇敢呀。
　　母亲……我害怕……母亲……
　　“福罗替！”
　　梦中，客老板扼住了福罗替的脖子，他瞪红了眼睛，热滚滚的汗水滴在福罗替脸上，烫得福罗替直哆嗦。客老板并没有双手用力，他一只手控制住了福罗替的脖子，另一只手伸进茅草袋子里，想要从中掏出什么一般，缓缓地摸索。福罗替睁大了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着父亲的茅草袋子，客老板却一顿，疯了一般摇晃着福罗替，大叫他的名字。
　　“福罗替！快醒醒！”
　　福罗替从睡梦中睁开眼，眼前晃动着一个人影，是伊，以及伊背后的一个黑衣女人。
　　三年前，福罗替的姐姐，荼丽曾回过部落一次。那是夏季的一个晚上，福罗替睡意朦胧地在炎热的空气里听见父亲纵声大笑，母亲温柔地叫着“丽丽雅”，他恍惚着想家里来人了。等清醒过来冲出客厅，一身黑衣的荼丽已经渐渐融化夜色里，看不太清了。客老板看见闯出来的幼子有些不高兴，并且驱赶着让他去睡觉。
　　三年的时间，福罗替念念不忘姐姐的那个背影。她独自走过部落里大大小小的石屋，天上是带来光辉的星月，远处是和她一样模糊了轮廓的大山们。她和它们一起，在福罗替的记忆里定格了整整三年。
　　这时候见到的这个黑衣女人，让福罗替直觉这就是自己的姐姐。他有些不敢相信，更多的是找到靠山的安全感。他愣了几秒，一阵强烈的情感洪流驱使他冲进这个陌生女人的怀中，而后放声痛哭。“丽丽雅……丽丽雅姐姐……”
　　伊学着自己过世母亲那样，拍着福罗替的背，“噩梦飞走——别哭啦福罗替。”
　　荼丽僵直了背，感受着弟弟将眼泪和鼻涕挂在自己的布料上，她还是伸出手，沉默地环住了他。
　　好一会儿，福罗替才冷静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名不相识的女性，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姐姐荼丽呢。
　　他稍微挣脱了她的怀抱，坐直身体却低下头，像个无精打采的小鹿。福罗替小声问道：“你是……你是我的姐姐荼丽吗？”
　　荼丽摸了摸他的头。轻轻柔柔的，像福罗替的母亲似的。
　　他鼻子一酸，还是按捺住了奔涌的泪水，继续问道：“父亲和母亲……部落里……大家还活着吗。”
　　荼丽抚摸的手停下来，转而托起了福罗替的下巴，让弟弟的眼睛看着自己。
　　“替迪，要勇敢。”
　　福罗替的泪水再次流淌下来。
　　一旁的伊拽住了荼丽的衣角，请求道：“荼丽姐姐，带我们回部落看看吧。我、我想看看我父亲，还有我的家……”
　　福罗替也哭着抬起了头，恳求地看着荼丽。
　　荼丽蹙紧眉头，并没有应承下来。而是走出三人栖身的山洞里，仰望天空许久，才回过身来点点头。
　　荼丽和福罗替赶忙擦干了眼泪，一左一右牵住荼丽的手。
　　一路上，荼丽和伊好几次望着福罗替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说出口。福罗替满心满眼失去父母的忧伤，倒也什么也没发觉。三人静默的向前赶路。
　　好一会，福罗替才闷闷地开口说话，他问荼丽，“丽丽雅姐姐，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荼丽想了想，开口道，“半个月前知道的。”
　　福罗替想要质问她为什么不早一点赶到部落，却明白就算荼丽提前半个月赶到部落又能怎样呢？人族这样的弱小，听酋长说，上一任酋长就是被黑精灵一箭射穿头颅而死的。一箭！那可是普通的、没有白精灵加持状态的木箭啊！
　　三人间的气氛更压抑了，直到来到扑通河前，才被伊打破。
　　“扑通河这么宽，我们没有船，怎么渡河？要是绕路，就得绕上一下午了。”
　　“不用。”荼丽开口道。
　　她把背上的皮革袋拆下来扔在地上，抱起伊，说了一句“抱紧我”，脚下一个用力，就往宽广的河中心冲去。
　　福罗替和伊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河里是有扑通神的，他们都会浮水倒不会被溺，可冒犯了神明可就不得了了！福罗替一时间竟连气也不敢出，看着荼丽一个前跳，像燕子一般轻盈的点在河中心的小石头上，紧接着几个飞跃，安全抵达对岸，把伊放了下来。
　　她用同样的轻盈的跳跃将福罗替和皮革袋送到了对岸。伊开心地不住询问这是什么技巧，福罗替却不高兴地问道：“丽丽雅姐姐，你这样做，触怒了扑通神怎么办？”
　　荼丽背上自己的皮革袋说：“这世上就没有神明。前面就是酋长家了，快去。”
　　两个孩子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们望了望彼此，心有灵犀地一同转头，向部落里跑去。
　　荼丽站在河边看着他们，静静地叹了口气。
　　孩子们跑过了浆果丛和瞭望塔，终于来到了部落最前方的酋长家，他们喘着气，不敢置信的看着曾经欣欣向荣的扑通部落。
　　部落里最豪华的石屋当属酋长的家了。耗费全部落青壮年一个月时间才建造而成的石屋有三个福罗替家那么大，而且还比普通石屋高上一倍多。整间屋子的器具都是用最结实的黑岩磨成的。冬天寒冷的时候，部落里的大家都喜欢让酋长开个小会，好让自己进这间温暖气派的屋子里避避寒气，暖暖手脚。
　　但那也是曾经了。
　　如今的酋长家和其他石屋也没什么不同，通身被烧得焦黑，甚至因为宽阔的原因而难以承受压力，整间石屋已倒塌了一半，精致的小玩意儿遍地都是。
　　伊和福罗替一句话都没有说，各自向着自己曾经的家飞奔而去。
　　福罗替的家在全部落也算很有辨识性。客老板是铁匠，因而家里有一个别人家都没有的大烟囱，好让屋子里打铁冒出的水汽蒸发。这让福罗替轻易在一堆焦石和黒木炭里找到了自己家的石屋，以及屋子里的两具人型焦炭。
　　虽然早已明白父母的死讯，但是听到的毕竟和看到的不同，尤其这个九岁的孩子从未经历过生死，一时之间看到父母的遗体，福罗替脑袋里好像才有了清晰而明了的概念——我是个孤儿了。
　　这比父亲打骂他一万次还要更打击他。他难过的无法说出话来，只能将两具遗体摆放在一起，然后躺在它们中间蜷缩着身子。像是享受着从前母亲一直给予他的温柔，和他从来没能得到过的父爱。
　　“起来，替迪。”
　　是荼丽。她近乎于残忍地拉起福罗替，打断了他脑海里的所有温情的幻想。“你忘记你母亲是怎么告诉你的吗！替迪，要勇敢。”
　　福罗替执拗地一遍遍躺下，却被荼丽一遍遍地拖走。福罗替终于崩溃地叫喊起来：“你当然无所谓，父亲那么爱你，我母亲也对你那么好！这些你都拥有过，我连一丁点都没有！你可以无所谓，但是我不行！”
　　荼丽蹲下来，一直以来惜字如金的她对着自己的弟弟终于有了说话的欲望，她解释起来。
　　“我也在乎，我也有所谓，但是当我赶到的时候，父亲和你母亲都死在了地窖门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他们死后也想守护你的安全。你再看看这个——东西在父亲手里。”
　　福罗替俯下身，从一具半跪在地上的焦炭手里找到了一个盒子。盒子完好如新，周身都是水滴状的透明石头，盒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福罗替隐隐有了预感，但他拒绝承认。“这是父亲留给你的，我不想要。”
　　荼丽隐隐有些生气了：“他把这盒子抱得这么紧，爬到地窖门口才断了气，无非是希望你逃出地窖后能看到这个盒子，这些都是他爱你的证据，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福罗替想起父亲在茅草兜里缓缓摸索的手，最终却什么也没能掏出来，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心痛。“父亲放在怀里是想让你看见！不是我！不是我！”
　　荼丽勃然大怒，“我父亲生前也许对你不好，但是死的时候都是在想你，你怎么能辜负他的心意！”
　　福罗替愣住了，“丽丽雅……什么叫‘你父亲’？”
　　荼丽脸色大变，刚想开口解释，话没出口就看见远处飞奔而来一个黑皮肤的少年，少年身着皮革制的猎装，四肢颀长，脑袋上顶着一头短短的发茬子，初显轮廓的脸上毫无生气。
　　少年几个飞跃跳到二人身旁，开口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龙族来了！”
　　荼丽的眉头蹙的更紧，她吩咐黑皮肤少年带福罗替找地方躲避，自己跑去寻找伊。
　　福罗替捡起了父亲的盒子，刚才同荼丽的争论放在心里暂压不发，随着黑皮肤少年奔跑起来。少年嫌弃他跑的慢，像荼丽似的抱起福罗替，猛地飞跃起来。
　　福罗替在少年怀里有些害羞，更多的是尴尬，他想开口说些话来缓解这种尴尬：“我们为什么要逃跑，龙族是不会在意我们这些人族的，以前路过我们部落的龙族从来没有搭理过。”
　　这句话像火把一般，瞬间点燃了黑皮肤少年的不满，刚刚就连嫌弃都不放在脸上的少年，此刻却真真正正有了恼怒的神情。
　　“以前龙族来这里是路过，今天，这只该死的冰晶龙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