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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噬骨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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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像一根根红线,缠绕在主干上,结成了一张血红的蛛网,将人困于其中,直到窒息而亡。]
梦中有一位身着袈裟的僧侣,踱着步子朝自己走来,走路的姿态仿若步步生莲,半明半灭间教人看不清面容……
不知昏睡了多久,麒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便起身打开房门。
站在外头的哮天犬一脸焦急,见到她安然无恙地出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又忙追问:“你怎么睡了那么久?是不是病了?”
麒麟摇了摇头,瞧他脸上的神色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哮天犬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转过头去,语气犹豫地回答说:“流云出事了。”
锦衣卫一行人在江河的带领下赶到西厂的时候,督主姚为安已经在门口摆好了一桌地席,自有一派正等着众人落座的主人翁的架势。
西厂的喽啰们见到人都到齐了,便站成两排,分列在侧,另有二人从后面拖出了身穿锦衣卫制服的流云。
甫一见到披头散发,满身是伤的同僚,众人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唯独江河还算理智,上前两步厉声质问道:“姚督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为安抬眼朝着站立成行的锦衣卫略略扫视一圈,嘴角上翘,一脸轻蔑地笑,只听他用怪腔怪调的声音说:“秦大人一走,他手下的人就乱了章法,本督不过是好心替他清理清理门户。”
江河心里清楚流云这次是惹上了麻烦,只得耐着性子同那姚为安说理,“姚督主,西厂与锦衣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还望姚督主看在陛下钦点锦衣卫查办此事的份上——放人才是。”
“拿圣上来压本督?”姚为安看向江河的眼神里露着几分毒辣,“说到底,你们锦衣卫不过仗着圣上的宠爱,在宫里头就随着性子肆意妄为,这小子竟敢闯入我西厂行窃,简直是胆大包天!如今既然秦大人贵人事忙,那便只好由本督来替他管教手下了,副使大人还是请回。”
江河被他说得一时语塞,气愤地跺了跺脚,却又不便发作,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小声问:“星辰呢?”
有人立刻答话说星辰去了校尉府。
江河懊恼地瞥了一眼被西厂爪牙架在一旁的流云,心中急得发慌,却不知如何是好。他生性拘谨,本就对秦川让流云去查探西厂之事抱有偏见,现下出事了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唯一想到的就是星辰,偏偏这时他又不在。
麒麟见江河脸色大变,更平添了几分担忧,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站在身边的哮天犬,却失望地看见他对着自己摇了摇头,示意此事不能插手。
“昭和郡主驾到!”
正在两边僵持不下之际,郡主的马车和仪仗从远处缓缓而来。
麒麟不禁心中一喜,暗道这下子流云有救了!
果不其然,只见那姚为安皱着眉头一脸不甘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郡主的马车深深一拜。锦衣卫众人也随即行礼。
马车旁侍奉郡主的婢女掀开了帘子,恭敬地扶着郡主走下马车。昭和郡主头戴金钗,一身盛装,远远瞧着倒是十足的皇家气派。麒麟偷偷地抬起头瞟了一眼,只见她也正好看见了自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郡主就已经甩开了身边的婢女,朝着满身是伤的流云飞奔过去,猛地扑倒在他身上。
“启禀郡主,这厮……”
“你闭嘴!”郡主一把将流云抱在自己的怀中,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姚为安,怒气冲冲地朝他喝道:“说!是不是你把他打成这样的?!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成日就知道在宫里欺负人!你净身的时候是不是眼睛也被一并割掉了?我这次一定要在皇叔面前告你一状!!!”
昭和郡主的话音刚落,锦衣卫众人就小声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老奸巨滑的西厂督主还和以前一样,愣是拿咱们的刁蛮郡主没辙,除了乖乖地聆听训斥,再也别无他法。
麒麟看也不用看便知那姚为安此刻的脸色定是由青变白,指不定气得都快炸了。
“郡主,此事……”
“少罗嗦!快给本郡主滚得越远越好!以后凡是本郡主的车马所经之处,你都得退避三舍!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这张倒胃口的脸啊!”
姚为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恶毒地扫了一眼锦衣卫众人,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便冷哼一声往西厂退了进去。
“流云!流云!”
“流云!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背上的伤口深得很,只怕还需养些时日,西厂这群狗杂碎!早晚送他们见阎王!”
西厂的人退散之后,锦衣卫众人一时间都涌向了流云,其中不乏对厂卫的诅咒之言。
“快把他扶到我的马车上!”昭和郡主一边高声叫喊,一边急急忙忙地指挥着他们抬着流云上了马车。
麒麟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免得给他们添乱,便走到昭和郡主身边,冲她一笑,“郡主,这次要不是你这位救星来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刚才真是多亏你了,我代流云先谢过你。”
昭和郡主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哎呀麒麟,你和我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以后呀那阉狗要再敢来欺负你们,你就跑来告诉我,看我不让皇叔好好地整治整治他们!”
“郡主心善,我们心领了,只是郡主往后还是不要卷入到锦衣卫和西厂的纷争中来的好。”
麒麟转过头看了看开口说话的哮天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边来的,只觉得他的神情格外严肃,不像是在说笑。
昭和郡主冲二人摆了摆手,随口说:“没事,没事,皇叔他一向很疼我的,谅那阉狗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郡主!”
这时有婢女已候在马车旁催促了,昭和郡主心里惦念着流云的伤,连忙朝着麒麟他们挥了挥手就往马车里钻。
“嘿嘿,她还真不像个郡主!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呢!”麒麟收回目光,伸手揉了揉咕咕叫的肚皮,冲着哮天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哟,不生气啦?那咱们上老头子的小厨房里偷吃的去?”
哮天犬见她只要说到吃的就是一副猴急样,甚是好笑。本来为了流云的事情正焦心着,被她这么一逗倒也舒坦了些,当下便点了点头,随她去了。
地牢里的水声滴滴答答地回响在耳边,这种单调乏味的声音听多了只教人感到厌烦。
“你的噬骨鞭呢?该不会是忘记拿来了吧?”陆离幽幽地盯着麒麟,嘴角嗜笑地问。
麒麟顿了顿,“今天我有话要问你。”
“哈?你不是每天都来问话的吗?”陆离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无视他话语里的嘲讽之意,麒麟敛神问道:“星辰来过几次?他每次来都跟你说了什么?”
“原来是问这个呀……”陆离刻意拉长了音调,语气森森地说:“你好像很关心他?也是啊,他生来一副好皮囊,做锦衣卫真是可惜了,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家,连我这个大男人见了也免不得心痒痒呢……啊!!!”
麒麟用手抵住陆离身上的伤口,重重地往里一按,一张脸顿时冷若冰霜,“我没工夫和你闲聊,无论星辰对你做了什么我都懒得管,这是你们陆家欠他的!”
“哈哈,你还真是天真!”陆离一边咳血一边状似疯魔地大笑,“只怕你是被他给骗了,秦川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信任自己亲手下令处死的罪臣之子?就是那阮星辰当时的年岁再小,也到了记事的年纪,他自然清楚谁才是他的杀父仇人。”
“你说什么?!”麒麟闻言身子一震,揪住陆离的衣领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星辰的家人是被……”
“我如今都落到你手里了,又何必撒谎呢?你仔细地想一想他最近的举动可有什么异常?”陆离趁着麒麟愣神间,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麒麟松开了抓着陆离的手,摇晃着脑袋,口中喃喃念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难道……”
“不相信的话,你亲自找他一问便知。”
麒麟紧紧地掐着眉心,她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星辰不可能会背叛锦衣卫的,不能只凭陆离的一面之词就断定他是内鬼。
只是……这样的话……
那天他在流云的房间里又在做些什么?流云的身手素来是队里拔尖的,要不然老头子也不会派他去探查西厂的情况,可他不出几日就被西厂的人擒获,未免也……
还有朱雀之事,星辰突然提出要和自己一同前去,等到朱雀现身,又赶其至崖边……
这一连串的巧合在如今看来,仿佛一根一根的丝线密密麻麻地连结成了一张蛛网,一切的矛头都指向星辰。
良久,麒麟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空中飘落。
“陆离,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全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