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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以酒相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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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奇文欣赏完了捕快们天衣无缝的合作精神,回头冲着铁笼子里的两个褴褛囚犯笑了笑,问道:“感觉如何?”
外号油猪的江顺水抬起眼皮,朝外面看去。法场血淋淋一片,好像刚下完了红雨,每个百姓的脸上闪着各种表情,实在有趣的紧,忍不住歪起嘴角嘿嘿冷笑。
而拆了无数牢门的疯子仇霍霆却打了个喷嚏,许久没在太阳底下晒晒了,居然有些不太适应。
“明天就到你们俩了。整天砍头也没什么意思,不才我找了巧匠打造出一口双面狗头铡,想不想玩个新鲜的?互铡?”他得意的扬手捋了下袖子,做了个往下按的姿势,亮晶晶的眼睛不放过两人脸部的一丝变换。
“我不想死。”仇霍霆闷闷的说着,似乎很委屈。
“咦?”凤奇文愣了一下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不知道。”
“你拆人房子,烧人宅院,为的是什么?”三个月前这个疯子突然不断的拆房放火,虽然没有伤及人命,可是被他的癫状吓到的人们几乎每晚都会做恶梦,甚至连告状都不敢,任由他将整个村子毁的片瓦不留。
“那都是天黑之后的事,早上醒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仇霍霆愤慨的拿头撞笼子,撞的哐当哐当响,恨声道:“我连自己的家都烧了,鬼知道我是中了什么邪?!”
“哈哈,小仇你真可爱!”凤奇文拍着笼顶,真心的夸赞道:“难怪没人告你,你确实是个夜来疯。”
“大人放了我吧,我白天正常的时候都会帮村人重建房屋,晚上大不了把我关起来,我真的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啊,大人——”油猪眼见凤奇文有松口的迹象,忙把自己的委屈也一股脑倾诉出去:“那些船都是我在游水的时候撞到我身上来的,它们沉了有我什么事啊?难道只许水里走船,不许人下河游泳么?”
这两个还真是一对活宝……
凤奇文笑的几乎弯下腰去,照这种理论来说,小偷是因为不喜欢走正路而在翻墙回家的路上拣到了不知是谁的钱?强盗则是遛马的速度太快还拿着刀所以有人自动献财?杀人者也是因为磨刀时的一个不小心磨到别人脖子上去了?
“其实,我也没判你们俩的死罪,只不过今天把死囚用完了,你们让我到哪里去找试铡刀的人呢?”
“大人开恩啊!”疯子仇霍霆发自内心的恳求着。
“大人饶命哇!”油猪江顺水汗流满面的干嚎着。
此时法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凤奇文和云师爷已经尽兴,便不再理会他们两个,悠哉悠哉的相伴喝酒去。
“今日收获不小啊,光是来劫人的就抓住了三十几个,恐怕以后很长时间都肃静不了了。”
“那不是更好玩?”凤奇文还留着眼角一抹笑,酒气升腾,脸颊染上一层淡粉,清明的眸子少了张狂,多了份迟疑。今天明明不止三十人,云师爷……似乎说错了哦。
云师爷察觉到了话语之后的变化,抬眸注视着凤奇文,半响没有开口。
“这次的事情很棘手吗?”
一阵凉风吹过,云师爷点点头,凤奇文没再问,转瞬间已经释然,话题又绕回了游戏上,津津有味的计划着怎么捉弄那两个活宝。
即使再要好的朋友,心里也不可能坦白的一个角落都不剩。凤奇文是,云师爷也是,他们都有自己无法说出的秘密。只是,他们都喜欢用不说不问来保护秘密,而不是撒谎,这样就足够了。
百里香酒楼的独院竹亭中,七个人保持着怪异的气氛坐着喝酒,淡青色的酒飘着粉白的桃花瓣,有种寒冬的凛冽和春花的甜香。五个人都认为这是毒酒,个个面色如池水,在竹帘的晕染下显得绿莹莹的。
刚才还沉浮在刀光血影的生死边缘,下一刻就和无论如何都要斩他们的人对坐赏花品酒,这是活着的时候万万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怪就怪在,他们都活着,一根头发都没少,还有人服侍他们梳洗换衣,外加每人附送一袋银子……
“真可惜了这酒。”凤奇文看了一圈,五只玉杯一分未减,依然满满的。他叹了口气,摸摸身边小皮球的后脑勺,这孩子洗干净了还算清秀,只不过吓傻了,不哭不闹,和个木头人似的,不晓得什么时候回过魂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倒是七夜,他为了骗钱和躲藏,攻于心计,眨眨眼就想明白了七八成,端起酒杯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对凤奇文和云师爷一鞠躬,掀帘而出,立刻没了人影。
“这、这也可以?”彭乱石看看七夜离去的方向再看看自己面前的酒,咬咬牙瞪着野兽般的圆眼睛问道:“是不是喝了这酒便是你们的手下了?里面有苗人的蛊么?”
“呵呵,苗人的蛊算什么?你喝了就知道了。”
“我要是不喝呢?”
凤奇文耸耸肩,不置可否的又小酌半杯,任由彭乱石越想越复杂。
喝了酒将一生受控,不喝的话……彭乱石看看竹帘外隐隐约约的树木和不高不矮的围墙,对方敢这么悠闲的坐这儿,肯定有了完全的准备,恐怕一不合他意,马上就要身首异处。
“好,我喝!”他举杯的时候已经不再犹豫,就像过去踏过所有挡路者一样。
笑话,能再活一次什么机会没有?说不定哪天杀回来逼这小子交出解药也有可能,干嘛不试试?彭乱石笑着一咂嘴,赞了一句:“好酒。”魁梧的身影一跃,轻松的消失在墙外。
剩下的洪少源和曲佑成相视一笑,一个略嫌青涩,一个仿佛对什么都看不进眼中,但是同样有着文人的优雅,折扇一摆,倒不急着喝酒,闲聊起来。
他们的身份也够奇特的了,按说曲佑成是皇族,洪少源是逆贼,反的却是霸占了他皇位的曲佑元,算是帮他又不是帮他,非敌亦非友。
“世事总难料,岂知你我如今会有次等际遇,实乃人生之幸事。”
“久仰盛武王爷的清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王爷是人中龙凤,能与王爷对饮,更是少源的福气。”
“可惜洪公子不是帮你夺天下,”凤奇文此话一出,两人脸色皆白,他嘿嘿一笑,又道:“要是你的属下随随便便就被我给抓来了,恐怕你忙到牙齿掉光都坐不上龙椅。”
洪少源立即满面通红,羞愧的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天下你们想怎么争就怎么争,只是不可以波及平荣。”云师爷抬眸微讽:“否则来一次我们砍一次,就看你们有几条命了。”
“凤大人和云师爷的才华,为何只守着小小的平荣?以你们的手段,无论倒向哪一边或者自立为王都可以雄霸一方啊?”曲佑成不解的说道:“如果没有来这一趟,我根本不知道在这乱世还能有如此令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
“谁不想亲手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家?”云师爷的语气带着回忆的凄凉,“然而我们力所能及的只有平荣,其余的,各人有各命。”
“云师爷似乎对当今圣上还抱有希望?”曲佑成不快的冷笑了笑,言下之意就是哪一方都不屑依靠,更没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皇帝生性多……”
“咳、咳!”凤奇文被一口酒呛到,猛的弯腰咳嗽起来,震的帽子都歪到了一边,云师爷忙止住话头,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大人没事吧?”洪少源担心的站起来想要帮忙,却被云师爷不露声色的挡在一旁,尴尬的站着看凤奇文咳的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
“即是如此,多留不便,曲某告辞了。”曲佑成端起杯子一口喝完,不吭声的大步迈出。
洪少源看两人都没答话的意思,临走还想问点事情,等了半天对方反而咳的越来越厉害,只好起身告辞了。
“好家伙,就洪少源和小呆子没喝。”凤奇文扶好帽子站直了细看五只玉杯,不由得啧啧称叹:“而喝了的,只有彭乱石咽下去了。”
云师爷也拿起一只酒杯,杯底裂了条细缝,是曲佑成的,七夜跑的那么快,估计一出平荣就吐掉了。
“不好玩,没新意……”凤奇文还没说完,突然有弯腰咳嗽起来,云师爷看到洪少源急急的走回来,笑道:“你刚说着,好玩的就回来了。”
“对不起,刚才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发丝被风吹乱的洪少源就像个忙着赶考的秀才,湖青色的长衫随着步子飘飘落落,竟有番脱俗之态,
他走到桌前,看到云师爷微笑的眼睛,自己也笑了,举杯饮下醇酒后再示杯底,一滴不剩。
“好!就冲洪公子这份坦率,你的事我们帮定了。”凤奇文也不咳了,一手拉住云师爷,一手抓住洪少源,哈哈笑道:“走,咱们逛春风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