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斩官》程镜恩

10、第十章 等戏开场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不但没有因为天气阴沉而变冷清，相反，随着天色渐晚，各家各户的灯火陆续点亮，花枝招展的女子不时有意无意的冲着差大哥们抛个媚眼，不晓得那裙裾飘然而过，又有几缕色魂被勾走了。

　　“哎呦呦，贵客到，姑娘们，都出来喽！”金大娘甜腻的笑声咯咯从春风楼的门口传来，接着一大群莺莺燕燕水般围住了众将士衙役，她眼尖的第一个招呼到荀森身边，娇声道：“这位官人真是满身贵气，怕不是京城的贵族老爷来我们春风楼了吧？！”

　　一抹红晕恰到好处的浮现在她脸颊上，人到中年，艳色不减，更添风骚入骨，几个秋波送至，直瞅的荀森身边的侍卫浑身发酥。

　　“贵气那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普通贵族老爷又哪有这般英气？金大娘，这次你可没看准哦？”凤奇文嘻嘻笑着走过来，简单介绍：“这可是咱们的镇北大将军，外击胡虏、内清乱党的大英雄，荀森荀大将军！”

　　金大娘瞪大了双眸，身上的珠宝晃的闪啊闪的，似是惊喜，又似是激动，不自禁的啧啧赞叹：“大娘有眼不识泰山，荀大将军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咱今天可见了世面啦！”

　　荀森别提有多受用了，金大娘的那句贵族老爷说的再贴心不过。想他父亲武夫出身，到了老年才考了个武状元，却混了个文官，到北方小城当了节度使，一生郁郁寡欢。直到荀森不顾生死和侵扰边境的外族狠拼了几仗，得到上司的赏识，这才一步一步爬上高位，却终因为没有高贵的出身，与长公主德昭两情相悦却总也得不到指婚，眼睁睁看着他嫁给了左丞相的儿子。

　　这是他最最在意的一点，他刻苦读书，结交豪门子弟，用各种手段敛财，就是想跻身贵族之中，无奈朝廷最讲族系人脉，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个位阶较高的武将。此时有人欣赏他的贵气，当然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金大娘的春风楼才是让人大开眼界。”荀森非常好脾气的任金大娘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脸上再也不见一丝严肃谨慎，笑呵呵的欣赏这栋雕梁画柱的黄金屋。

　　徐徐有新鲜花瓣飘落，清淡的花香酒香脂粉香不停的往鼻子里钻，令人熏熏然的如同喝了数杯陈年佳酿。荀森对自己的外表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楼上楼下的女子见了他莫不轻捂羞颜，不停的把眼波往他身上打转。可是凤奇文说的好节目在歌雅居，否则他倒是很喜欢这边的热闹。

　　“将军您今个儿可真赶巧了，咱们玉儿头回献艺，好多公子哥都眼巴巴的早早定了位置等着，要不是凤大人事先包下了二楼的厢房，恐怕这会儿连站的地儿也要寸土寸金了。”金大娘看荀森很感兴趣，继续往下夸赞道：“这玉儿不仅相貌艳丽无双，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而且还是个清官，就定在今晚公开竞价啦。”

　　原来这就是凤奇文所说的“好节目”？荀森跨步走入人声鼎沸的歌雅居，来到紫竹搭建而成的小桥边，顿时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至，眼前开敞了许多，只见曲折回廊上处处是翘首男子，所有目光都紧紧投注在院子中间的凉亭中。

　　再看那花灯盏盏的亭子，半面矗立于水上，空间倒是不小，大约数丈宽窄，显然便是歌雅居的主要舞台了，此刻还没开始，柱间皆以撩人的粉色纱幔遮掩着，隐隐可以辨认里面坐着两排乐师，正在耐心的等着。

　　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间绝色？荀森早忘了来平荣的目的了，一颗心悄悄加速，忍不住的对那层叠粉纱再三注视，心叹，这等声势制造出来又迟迟不见主角上场，光是等待也够磨人的了。

　　厢房已在眼前，正面对着湖心，翠竹小桌上放着几盘精致点心和瓜果，茶水马上端至，金大娘借口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就退下了。荀森和凤奇文虚让一番，领先走进去坐下，两侧有垂帘隔着，挡住其他客人的视线。

　　云师爷和小皮球跟在后面，小皮球刚想走进去，忽然感觉全身一阵寒意，颤颤的抬头，正看到云师爷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的脖子，吓得他连叫也没敢叫，跐溜一下子窜到荀森背后，两臂贴身，垂着脑袋站的像根木桩子。

　　“凤大人是这儿的父母官，想必早就见过玉儿姑娘的真容了吧？左右也是干等，不如说来听听？”荀森茶水顾不得喝，扭头望向凤奇文，却见他也伸长了脖子倾身往下瞧着，根本没听见自己的话，不禁好笑的提高了声音：“凤大人。”

　　“啊！啊？”凤奇文尴尬的缩回身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凭着隐约听到的几个词笑着回道：“金大娘把她的压箱宝贝藏的太好了，下官哪里见得着呀？哈哈，哈哈！”

　　一个没有什么奇特的小动作，却让荀森生出了莫名的感觉，那双手太过纤细轻盈，柔嫩细滑的皮肤更胜女子，想必是凤奇文背后的宫灯太亮，晃花了他的眼吧？否则论样貌，凤奇文和自己相比只算是清秀，听声音，明显带着少年般的清脆爽快，这样一个张嘴就是恭维的马屁精，怎么可能会让他觉得……可爱？！他是绝对没有这种爱好的，所以一定是看错了！

　　“连凤大人都不让见？呵呵，金大娘确实太宝贝那个女子了。”荀森摇头不再看他，慢慢品茶，用自己最骄傲的冷静理智把心底的躁动一点一点平息下去。

　　“是啊，是啊。”凤奇文赔笑两声，也不敢到处乱看，微一低头，却发现一只手拿着熟悉的方巾从左侧伸过来。

　　云师爷目光投向远方，轻声问道：“又瞧见不错的‘美人’了？”

　　“难得来一趟，人又这么多，顺便看看嘛，嘿嘿。”凤奇文这次没恼，反而嬉笑着凑过去耳语：“师爷有没有发现李掌柜的小公子长的越发水灵了？”

　　就是李记米铺的少掌柜李实？记起他来了。

　　“嗯，恐怕他很快就要离开平荣了。”

　　“咦？”凤奇文惊吓的后退了一步。

　　“不要露出我要做什么坏事的表情，今年的科考下个月初十便开始了而已。”云师爷抚须而笑，看到那边的人又露出了郁郁的模样，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师爷何苦总取笑本官？”凤奇文心灵受伤的嗡嗡着。

　　“岂敢岂敢。”说着不敢，云师爷的笑容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直笑的凤奇文牙痒痒，奈何荀森就在一旁，最后只是哼了一声，来个不予理会。

　　下方数个圆桌旁的客人有些聒噪起来，想是等了太久，又碍于春风楼的地位，没摔杯子就不错了，嚷着叫金大娘出来解释。

　　眼看一壶茶水几乎被荀森全喝下去，瓜果也吃了大半，云师爷上前一躬身，请示道：“也不知道怎么耽搁这么久，不如下官去催一下金大娘好了。”

　　荀森摆摆手，显然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云师爷冲凤奇文点点头，悄然退下。

　　出来厢房，本该等在外面的洪绍源已经没了踪影，云师爷忙招来两个功夫好的捕快，朝后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