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酒当歌，人生几何》韩澹

15、第 15 章

　　十五
　　这毒药是舅舅给的，所以林澈有把握阿九不会一命呜呼，可是阿九中毒以后又受了伤，不仅一路沿途奔波，还轮番受刺激，他也焦急起来，不知会否出现意外。回想起从初遇到现在阿九待他很不错，在他们第一次受袭后，受伤的阿九不仅没有责骂怪罪自己，反而同意继续帮助他，一路走来更加是把自己当作亲弟弟一样照顾，小柒能够很快确定下毒的就是我，阿九当时是一脸茫然，是不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呢。林澈握着阿九的手，一会儿握紧，一会儿放开，脸上又像是悔恨，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副天人交战的模样。小柒端着凉水和酒壶进来的时候，看见林澈这种神不守舍的样子，气极了。她压低声音，恨恨说，“不要假慈悲，快点去找我们的好舅舅救命。林澈现在乱得很，嗫嚅说，“本来只要找到舅舅就没问题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还不醒，正常情况下不会昏迷这么久，你说会不会是和姐姐之前受伤有关系？”小柒也知道重中之重是救醒阿九，其他的以后再说，当下也偃旗息鼓道，“你快点想办法找到舅舅，让他快点过来。”林澈望着小柒，老实说，“舅舅说了今晚来找我，我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姐姐会不会有事。舅舅到底能不能到，我也不知道。”小少年一边走来走去一边低声快速说道。小柒愣住了，有气无力道，“啊澈出去吧，我给阿九降降温。”林澈看一眼阿九，叹口气，一闪就出了房门。小柒一边用酒给阿九擦身体，一边絮絮叨叨说两个人儿时爬树摘桑葚的事情，“小时候笨死了，听见前面有人说鬼来了，我们就跑，跑快了摔在地上，没有人理我，你把桑椹一扔，就回来找我，明明那么怕鬼。”说着说着就开始流眼泪，眼泪还未到眼角又猛然想起苏潜怎么还没有来，请个大夫要这么久么？
　　小柒拉开房门就想叫人，宋沄一张病弱白脸就探了过来，道，“苏潜妹子中毒了，幸好有我金扇宋二爷在，发现得及时，已经敷了药，他现在在给他妹子运功疗伤，我就打发小二去请大夫了，怎么就不信我，我的医术比寻常大夫强多了，别到时候愈治愈坏？”
　　小柒顿时替阿九不值，阿九每次见完苏潜就高兴成个白痴样，怎么会不喜欢他？还自己傻乎乎分不清，现在她昏迷不醒，就不能过来看看她？要运功疗伤请宋沄不就好了？怒气带到脸上，宋沄也不好嬉皮笑脸了，继续说，“你也不要太担心，依我看你姐姐一时死不了的。”
　　小柒道，“为什么苏潜不过来看看，你去帮桃桃疗伤不就行了？”
　　宋沄一愣，不解道，“你姐姐这个样子，看不看有什么？苏潜又不是解药。”继而恍然道，“莫非，你姐姐和苏潜。。。”
　　小柒瞪圆眼睛呵斥道，“你这病怏怏死人脸的妖人说什么鬼？”
　　宋沄毫不动气，反而自认为潇洒地打开金扇子，缓缓道，“果然是个美人儿，生起气来也这般迷人，你若不是林家二小姐，我就掳了你做我第十八房小妾。”
　　小柒嘲讽似地笑笑，“好像我只要不是二小姐，你就能掳我走似的，掳走又如何？一看你就是不能人道的样子，快回去补补吧。”
　　宋沄继续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柒把门一关，吼道，“滚！没空理你们这些脑子不正常的家伙。”
　　宋沄站在门外摸摸鼻子，自言自语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世风日下啊，别说以身相许了，话都不好好说。”
　　小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些事情，现在骑虎难下，再否认自己的身份就没有意义了，手无缚鸡之力仍人宰割的感觉太糟糕了。现在既然已经趟了这趟浑水，就要走出泥地，林家虽然破落了，看着还是有点底气的。不能痛快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怕过什么东西，横竖一条命，估计越怕死，死得越快，现在只要阿九没事，我就考虑和林家合作，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况且看林澈拼命保护我们的架势，估计不会轻易让我们送了小命，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好过到处求人保护，想到这里她又望着阿九开始发呆，默默祈祷，只要阿九没事，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苏桃桃的情况也不太好，苏潜耗费大量真气，花费三个多时辰才逼出一半的毒素，内服外敷了宋沄给的药，苏桃桃的脸色才变正常，苏潜松了口气，潘叔看见苏潜打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心疼得不得了，刚想劝他休息休息，苏潜皱眉问道，“林家大小姐醒过来没有，情况好一点了么。”
　　潘叔恭敬答道，“刚才大夫才走，说辞和宋公子差不离，林家公子说昨晚已经送信给他舅舅了，说是今晚能到，眼看天要黑透了，还没有消息。”
　　苏潜披了外袍，说，“我过去看看。”苏潜真气耗损太多，还未起身就已经满面通红了，潘叔假意去扶他，待到人在身后就利落地劈晕了苏潜。口说，“得罪了，二少爷。”
　　小柒听见敲门声，满以为苏桃桃没事以后，苏潜总算能来看看阿九，不想来的却是潘叔，潘叔客客气气道，“二少爷不放心，差我过来问问，大小姐好点没有。”
　　小柒这时候也不生气了，客客气气回道，“还没醒，不过舅舅说是晚上能到，劳您费心了，应当没有问题。”
　　小柒想，人家十几年兄妹，自然以妹妹为先，我急糊涂了，阿九和他又不是男女朋友，不过才认识不满一个月，再好也是有限的，退一步说，是男女朋友又怎样，我们俩还要去指望苏潜过一辈子嚒，这样不行，想着就拽紧了拳头。
　　在小柒胡思乱想之际，林澈已经三次询问薛平，有没有舅舅夏完淳的踪迹，第四次的时候，薛平告诉林澈已经告知夏完淳此间的情况，根据手下传来的消息，夏完淳正全速赶回来，林澈一阵狂喜，大大松了口气，立马去找小柒。小柒听了消息，满心欢喜，理智上知道要责备怪罪林澈，至少要摆出还在生气的样子，可是小柒此刻没有任何生气的感觉，只想着，阿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两个人守在阿九身边等玉面郎中夏完淳。
　　夏完淳越窗而入的时候，林澈急急迎上去叫舅舅，夏完淳摆摆手，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要了水，送了三颗碧绿色药丸进去，把了脉博以后，说道，“啊澈太胡闹了，现在如果要肃清毒素，非得三年时间不可，若是调理不当还容易留下病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小柒听得模模糊糊，只知道似乎没事了，又好像有什么危险，她直直问出来，“三年到底能不能完全解毒？什么才是调理得当？”
　　夏完淳这才细细打量小柒，心里叹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果然如出一辙。小柒也吃了一惊，这个不就是集市上掉了钱袋的怒气冲冲的美大叔嚒！
　　听着小阿九变得绵长的呼吸，摸了摸变得正常的体温，小柒松了口气，面无表情道，“你们也不用躲到哪里去说悄悄话，我已经决定乖乖配合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事情不可以谈，除非阿九有个三长两短，现在既然你可以救她，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只要你们价钱公道，我愿意付点代价。”
　　夏完淳对于小柒的镇静很是诧异，也很喜欢她的爽快干脆，隐隐觉得小柒是个聪明人。对于识时务的人，玉面郎中一向大方地很，他去查探一番，确定没有人跟踪偷听以后，三人去了林澈的房间进行了开诚布公的谈话。
　　夏完淳道，“你此刻叫我一声舅舅便要记住，你本来就是我的外甥女，林绘。”
　　小柒认真道，“林绘记住了。”夏完淳满意地微微点头。接下来夏完淳果真句句实话，连宝藏的事情都没有瞒着小柒。
　　夏完淳道，“你们母亲写信给我，说三百年之期已到，宋家最近蠢蠢欲动，你们的好叔叔，就是林渠竟然胆敢出售各门派的秘籍，如果这背后没有宋家撑腰，他绝不会这么嚣张。”
　　小柒好奇道，“林渠不是亲叔叔嚒？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林澈答道，“林渠和爹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爹爹和他关系一向不好，我却不知道他胆敢出售秘籍，以后我会慢慢告诉姐姐。”
　　小柒打定主意不再插话，想着有问题，事后再问林澈。
　　夏完淳接着说，“白家的婚事是你们爹爹自己去求的，目的是先下手为强，稳住宋家再说，苏家行事一向小心，多年来还是让着宋家三分，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林家结盟。白家给的聘礼是和林家结盟，必要的情况下愿意出手相助，无论是财力还是武力上，因为林家知道，白家是蜀中的无冕之王。你们爹爹能拿得出手又愿意拿出来的嫁妆就是“易天经”因为白家少主白昀是个江湖闻名的武痴。白家的主人，白昀他爹白鱼这两年忙着出家，所以手握实权的就是白昀”
　　林澈问道，“那么，爹爹妈妈这次出事会不会和白家有关系？”
　　夏完淳坐直了身子说道，“你们家出事对白家没有好处，对宋家有好处，但是这其中还有不少疑点，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还要看一看各方的反应再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是不世出的高手，因为可以一剑杀了林靖的人，据我所知，根本没有人，现在所谓的武林第一高手，当今的武林盟主宋颜也没这个能力。所以，我们现在要保存实力，同时尽快找到宝藏，教他们血债血偿。”
　　林澈迟疑到，“会不会是昔日的魔教鬼谷宫做的？”
　　夏完淳道，“啊澈何出此言？”林澈把山神庙遭遇血手派刺杀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夏完淳默不作声想了一会了，谨慎说道，“再看看吧，易天经落在了谁手里还不知道，白家也好宋家也好，甚至鬼谷宫和苏家都有嫌疑。”
　　之后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如何瞒天过海，以及打开宝藏和白家联姻的适宜。结论是大姐林默随夏完淳回雀儿山疗伤，二姐林绘随林澈回家，设法在林母的协助下拼凑出完整详细的有关宝藏的信息。一开始小柒极力反对和阿九分开，但是得到一定可以肃清阿九的余毒的保证以后终于妥协了，提出几点要求以后，三人初步达成了共识。
　　还昏迷着的阿九对一切一无所知，可是命运奇妙的地方是，就算阿九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又有什么办法对抗命运呢？这就是生活不容易的地方，即使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偏偏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待到你有解决此类问题的能力的时候，出现的却是一个更困难更复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