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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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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内近来很是平静,王爷不常回府,王妃更是极少出门。这番略显古怪的境况,服侍的下人们看着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倒是做事愈发本分细致,生怕一个没留意就出了差错。
底下人战战兢兢,傅茗末倒是也没有半分表示。但王妃越平和越让人心惊肉跳,眼看王爷如此冷待王妃,王妃也毫不在意,想来想去也只能说明传言可能就是真的,所以这两位主子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做了?
沈訸自小就在茗末身边伺候,傅茗末嫁入端王府后,也还是一直贴身照料着茗末。别人眼中的王妃还是一贯的平和淡然,沈訸瞧着倒是有一些不同的。
如今晚上偷偷出溜的次数也和以往相近,但每每喜悦的心情倒是愈发高涨。见到傅相时,倘若谈到端王,尽管傅茗末竭力掩饰,几乎和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偶尔言辞之间还是会泄露出真实情绪,不再迷茫,反而带着安定。沈訸发现这些变化不是偶然之后,好几次想就在不经意间问出来,但回回话到嘴边最后都咽了下去,还不是时候。
近来天气大多乏热,傅茗末也没什么精神。碰巧今日竟破天荒地下起了蒙蒙细雨,院庭之内,树木扶疏,雨滴飘落也只有轻微响声。虽不好出门,但这凉爽的温度也足以让人心情舒畅起来。
傅茗末在屋内正拿着块方帕,看得出神。月白的玉兰展开在碧叶之上,层层影射的浅光点点晕开,勾得花瓣叠掩的嫩芯也染上一抹嫣红。针脚平整、绢面柔顺,而其上的勾勒图案栩栩动人,怎么看也都能称作绣中精品了。
沈訸就立在一旁,约莫三刻过去,终是忍不住出了声,“小姐,你到底在看什么啊?虽说你绣的确实是花,但你现在这么盯着看,难道还能看着看着多出一朵花吗?”此刻房中也就她们二人,沈訸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没得到傅茗末的回应,沈訸也就作罢。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倒是有些疑惑地开口,“小姐,我说怎么就是感觉有些奇怪呢。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刚才一下突然找到了。”
“恩。”傅茗末轻轻哼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小姐,你一向绣的都是槐花啊。就连之前老爷的生辰,你送去的绣屏也是槐花图样啊。老爷更喜爱的明明是翠竹,你也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这次怎么竟绣了兰花了?”
不待茗末回应,沈訸又补了一句,“不会是因为王爷喜欢兰花吧,啊?”
最后那个“啊”语调上扬地厉害,三分惊讶七分调侃,沈訸简直演绎得惟妙惟肖。傅茗末觉得一定是自己平时太纵容这小丫头了,近来竟然敢三番四次笑话她了。
刻意摆出的冷脸也毫无威慑力,被沈訸无视地彻底。
“小姐,你好歹也是皇上亲自赐婚的端王妃,王爷这么对你,你...而且,老爷他...”许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沈訸纠结了半天索性闭口,反正小姐肯定能懂的。
按说沈訸不顾身份,妄自私论本是可重罚严惩,但屋内别无他人,沈訸又是她多年贴身服侍之人,情分自然不比旁人。一向处世得体的沈訸能不顾规矩吐出这些话,想必也是在心里憋了很久了,难为她一直担心着自己了。
“恩,我知道。我和他...本就是一纸婚约,还妄想什么?父亲的意思,我也明白。你不必担心我,我知道自己是谁,又在做什么。”
沈訸本想再说些什么,茗末这一番理智至极的话让她又把话吞了回去。先前望着那帕子的柔情目光不再,傅茗末又恢复了一贯淡然宁和的模样。不用再小心试探,沈訸也松了一口气,认认真真站在一旁当好背景。
晌午已过,正是容易犯困的时辰。傅茗末被刚刚沈訸的话扰了心思,面上安宁了,脑子倒是一时不得安宁,暂时也没了睡意。沈訸虽是跟了她多年,有些事她仍是不能说出口。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如果可以,何必牵扯无辜的人进入这迷乱的战局中?
而她,恐怕早就深陷其中,再难解脱。
她说出的那些话其实也没错,她和元祁,她理应携手一生的夫君,本就是因当今圣上赐下的一纸婚约才结成的姻缘。先前她揣摩着父亲当时的神色,入府以后便同元祁礼仪相对,一切谨守宫廷教理,担任着知书达理、贤淑宽厚的王妃角色。只是从某一个月夜后起了些小小变化。她一面欢喜着,一面又不免有些苦恼失落。
沈訸也只随她出溜过两三次,回回又都是守在槐园入口,有时候等着等着自己睡着了也不知道。自然在她看来,王爷对王妃虽不像旁人眼中的那么冷淡,不说偶尔她看见的王妃屋内新添的小玩意,就是对王妃自由的宽限也确实很松了,但到底谈不上好,更何谈情意。
傅茗末起先偷溜还害怕被人发现,沈訸她也不愿瞒着。但那时她自己心里也是喜忧参半,忐忑不已,与元祁游玩回来面对沈訸也是愧疚的。后来在云居里,她的一颗心终于定下来,可就是那一夜,她也明白了她嫁与的夫君心有多大,而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一面继续着自己日复一日的安宁生活,一面梳理着自己的前路。和元祁的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相处也演变成欢喜主导,尽管她尽力克制了外在的表露。她不太清楚元祁是怎么做到的,但她每次的出溜确实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沈訸。
有一次她心血来潮,想要去逛外面热闹的集市,元祁也依了她。回来才想起沈訸还在槐园守着,她想这次肯定是瞒不住了,结果走到槐园入口,竟然看见沈訸就倒在了园口。她吓了一跳,还没跑出一步,身边人就握紧了她的手,安定的声音也缓缓入耳,“别担心,她只是睡着了。”她走过去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确实是她多担心了。沈訸躺着的下方垫了软毯,身上也加盖了一件薄披风,若是她没猜错,旁边怕是还有他的人在暗处守着。那天最后他连搪塞沈訸的理由也为她想好了,如此细致,茗末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不提外面绘声绘色的传言,他也从未要出面辟除那些谣言。
世人眼中的端王与端王妃,本就是他们的一场戏。
只是,这样遮掩下的温存旖旎时光,还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