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绕梁》因挚

7、初雪

　　果然，下课的时候，天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好，这节课先到这里。班长，你留一下。”
　　我慢慢地收拾东西，挪步到讲台，不问他有什么事情，自顾自的开口：
　　“老师，我想，那个，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号给我留一下，以后万一您再迟到，我就可以直接打电话了。”
　　“好。”他勾勾唇，慢吞吞地说：“说不定我每次都迟到呢。”
　　看来他心情不错。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去，修长的手指飞快的操纵屏幕，再给我递回来。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纷纷向他告别离开，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突然间门口一阵喧闹，“师兄”“念画”几个词此起彼伏的响起。
　　班上的一位男生出去又折回来，在门口大喊一声：
　　“梁念画，洛师兄来接你了。”
　　接……
　　门内门外又是一阵起哄。
　　洛格在法学院的名气很盛，想必在男生中的人缘也是极好，虽然有些目中无人的高傲，但才华学识等身是可以使他足够骄傲的资本。
　　可是…今晚…他来这里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让我骑虎难下！这难道是什么战略么？我不禁心累的抚一下额。
　　乔余音也站起身来，眼中波澜不泛：
　　“走吧，也没什么要紧事，改天再说也一样。”
　　“老师…”
　　我木讷地开口，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得跟他一起走出教室的门。
　　高高瘦瘦的洛格正站在教学楼门前，灰色的大衣，粗格子围巾，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幅黑色的眼镜。他微笑着注视我，旁边拥挤着的一众男生，纷纷开口：
　　“念画出来了，师兄，我们先走了哈。”
　　楼外是一片一片的雪花在团团飞舞，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覆盖。我没有理他们，抬头迎上乔余音的目光，
　　“老师，”我有一大堆诸如谢谢你的大衣、天冷注意保暖的话想跟他说，却因为喉咙干涩只讲出一句“开车小心。”
　　乔余音微微颔首：“嗯，你也注意安全。”
　　我吸吸鼻子：“那，老师再见。”
　　“再见。”
　　他漫不经心地转身走进飞雪中。
　　路上放学回寝室的同学，因为突然而来的雪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兴奋地吵吵嚷嚷。几对情侣，撑着同一把伞，挡住不断落下的冰凉。乔余音没有撑伞，高大又略显清瘦的身影独自缓缓离去，我竟觉得那个背影透出一阵萧索。
　　我跑过去追上他：“乔老师！”
　　他慢慢转过身来，眼中仍然平淡如水，声音冷冷清清。
　　“什么事？”
　　我喘着粗气：“您还没告诉我，刚刚留下我是要说什么。”
　　“关于你的论文，我想帮你修改一下。”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过去找你。”
　　我急急地问出来。
　　“后天吧，后天下午。”
　　后天是周末，他会来学校？
　　看见我眼中的疑惑，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如果你周末有别的安排，那就——”
　　“好，我后天下午去找你。”
　　他点点头，目光沉沉地向我的后方看去：
　　“你的同学还在等你，回去吧。”
　　“嗯。”
　　我走回洛格身边，洛格从一个手提袋中取出一件粉色的毛线帽，戴在我的头上，又取出一件围巾，裹在我的颈上。
　　“天这么冷，怎么能穿这么少。”
　　我忽然想起乔余音披在我身上的大衣，他处理完事务赶过来的风尘仆仆，他刚刚远去的背影。又想想刚才那些同学的起哄。我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们的闲话？眼泪一滴一滴涌出来，落到脚下刚刚蓄起的雪上，热泪融化出的小黑洞，渐渐放大，我小小的伤怀，也被静谧的雪夜无限放大。
　　“你哭了？念画，怎么了？”
　　我劈手夺下洛格手中的大伞，哭喊出来：
　　“我们北方人下雪都不打伞的。”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我实在不该对着洛格发脾气。
　　他涩涩的声音响起：“怎么？我过来接你，被老师同学看到，不开心？”
　　我渐渐止住哭声：“刚刚对不起，师兄，我以为那天我们都说清楚了的。”
　　洛格哑然失笑：“就算是同学朋友，遇上坏天气送把伞，又有什么过分？”
　　“又不是下雨天！”说起下雨，我又想起乔余音，鼻头又是一酸。
　　洛格收起伞，说道：
　　“不撑伞也好，他们说这样走着走着，就走到白头了呢。”
　　“你瞧，雪落到头发上马上就化了呢，我没有白头。”
　　一路无话后，我在进宿舍楼前对洛格说道。

　　回到宿舍，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拨弄手机。
　　我打开通讯录，一页一页的翻过，找到乔余音的名字，对着一串数字发愣。
　　加他微信？
　　他应该有微信吧，虽然刚回国，但现在的社会，微信是人与人交往的基本工具。
　　发短信给他？
　　起码我现在有很充分的理由和立场。
　　于是，我发一条短信给他：
　　乔老师，我是梁念画。这是我的号码，如果课程有什么需要，可以通知我联系班上的同学。
　　过了很久，当真是很久，我迷迷糊糊地握着手机睡着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0点，她们三个呼吸平稳，应该都睡着了，还没有回复。
　　我翻一下身，准备关机睡觉，屏幕却一亮。
　　他简简单单回复我：
　　好，知道了。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微信闪出一条消息：
　　乔余音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我不假思索地点了“通过验证”。
　　然而望着“您已添加他为好友，现在可以对话了”的提示，我们都没有开口。
　　我睡意全无。
　　爱情究竟是什么？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是每个时代的青年男女都会思考的问题。
　　一首歌说的最好：谁知道爱是什么，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用尽一生的时间，竟学不会遗忘。
　　我翻出洛格的手机号码，给他发短信过去：
　　师兄，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我从不觉得，做不成情侣还可以做朋友这样的话有多矫情，我也从不希望，表白与被拒之后，一定要反目成仇或相忘于江湖。
　　我欣赏洛格的才华，也感谢他对我的好感。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它没有大风大浪，没有太多的高峰与低谷，大多数的时候，它一直这么平平静静、细致缓慢。可爱总比可怕好，朋友总比陌生人强。
　　洛格很快回复我：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早点休息。”
　　我心头一暖，理解与被理解，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
　　我浅浅地睡去，带着心灵的坚持，带着对以后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