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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到处是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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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师兄低头盯住我,黑黝黝的瞳孔里映出我的脸庞,那一刻的专注竟然让我感到恐惧,手不由松开,脚下挪动本能想退却。他却转开了眸子,从怀里掏出一截碎布递到我手上,“是这个。”我拿近一闻,果然是白天闻过的香味。我把碎布还给他,不敢看他眼睛:“师兄,这个香气闻多了不好,你要小心些。”没抬头,他似乎也沉吟了一阵,复又张口:“刚才有人来袭,碎布是他身上的。”他?应该是她吧。我望向沉师兄,问道:“你可知道为了什么。”他顿了一下说:“知道。”我等了一阵,他又说:“不会有下次了。”
我看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也望着我,清澈坚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并不想去窥探知晓。我自己并不是个心思曲折的人,不管在现代还是异时空,都奉行着简单最美的原则,尽量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旁人面前,因为我的真诚而对我好的人,我会加倍的对他们好回去;若有人不信我觉得我虚伪,我也不会想着报复,能躲就躲了。只是,从下山开始,我一点点无奈地发现我想回避的东西怕是再也回避不了了;从前的时候,虽然很多事都透着诡异,不去想也就算了,可是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云雾山上,也不可能因为自己抱着远离暗流的心情就能永远不被卷进暗流里。许多事都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其实,从穿越开始,我就没了自主选择的权利。
钱大夫的病倒明显有人主使,亏我还想着不去深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这逸满香气的碎布,刚才醒来时异常酸痛的脖子,扑灭的烛火,都在提醒我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沉师兄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不愿意说。。。说来惭愧,我一点都不了解他,即使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无济于事,我不知道他将会在我的生命里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现在的我只想知道真相。拉着沉师兄走到旁边屋里,点上烛火,我决定把想到的一切告诉他,或许到时候他会愿意说也不一定。
他任我拉着坐下,静静听我讲。其实在发现钱大夫额角上的青痕前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在看见的一刹那,我想起曾读过的一本博物志上提到“苍支之南有异花谓紫云英,芳香馥郁,根茎珠果可入药。。。切忌与沉香同置,二香混融则生剧毒,沉香品级愈上则毒性愈重。。。患者额角生青痕,面色青灰,脉象似实实虚,晕眩昏沉状似厥症。。。窗外那株紫云英更让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紫云英外形上和中原常见的紫苜蓿很像,普通人常会将二者混淆;但紫苜蓿叶宽且平,紫云英却叶长微卷,加上那独一无二的香气,怎么逃的出这副其他零件马马虎虎嗅觉却异常灵敏身体的捕捉。
而较早时候遇见的窈娘身上散发的正是沉香的香味,若我判断无误,应是沉香中的上品黄熟香。此香和紫云英之香一混合既成剧毒,所以钱大夫到现在都昏迷不醒;至于那个窈娘为什么会没事。。。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尽然,听她的声音中气不足,暗哑低沉,怕也是中了毒的缘故,可能是事前服了解药,所以没有钱大夫那么严重。。。照理说,香毒最是难解却很难致命,如果她要害钱大夫,为什么要下这么麻烦的毒。。。如果她自己也中了毒,那株紫云英不是她弄来的吗,她难道不知道紫云英根茎可以解毒?如果她知道,为什么不用呢?还是,她根本没中毒。。。可是,师傅曾经说过除了紫云英本身和他独门的回心针,再没有任何方法能彻底解这种香毒。想来想去,脑筋都打结了,我果然不适合思考太复杂的问题。
还是问问师兄知道多少吧,我把想出来的疑点告诉他,他只答了一句:“那个人是窈娘。”切,我当然知道夜袭的人是窈娘了,要不然怎么会有那片带沉香味的碎布。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师兄,你怎么知道是她?”我不太相信沉师兄会知道有关香毒的事,记载这段文字的书是我从琳琅阁放杂物的小阁楼角落里挖出来的,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尘,一看就知道八百年都没人翻过了。
“我跟踪她。”我还在乱猜,师兄说了这么一句。呵,原来这么简单。
“那你为什么跟踪她,你觉得她很不妥吗?”
“直觉。”
我晕,沉师兄的直觉也太准了吧,一跟就跟到真凶了。
“刚才你们交过手了?”我又问。
他点点头。
“你伤了她?”把人衣服都撕下来了,应该是伤到了吧。
他又点头。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知道她为什么要给钱大夫下毒吗?”其实我还有很多问题的,比如今晚她要对付的人是谁,我还是钱大夫,还是两个都要杀;为什么要杀我们;沉师兄跟着她的这段时间到底看到了什么;还有,我不信他会凭着直觉去跟踪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此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很不甘心还想开口,沉师兄已经站起来摊开铺盖准备就寝了。我被凉在一边自己生闷气,害我说了半天口水都干了,他倒好,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一个字也不肯多透露,这可关乎我和钱大夫两个人的命,没头没脑被人惦记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已经睡下了,我气了一回也觉得累了,灭了烛火爬上床刚要入睡,听到黑暗里传来沉师兄的声音:“不会有下次了。”缓缓的语气,像在承诺什么,又像在保证什么。心情莫名地舒缓下来,有沉师兄在,我和钱大夫都不会有事吧。。。
第二日一早醒来,沉师兄已经在院子里练功了;吃早饭的时候盛大叔带来了所需的药材,他的样子看起来很高兴,我也很高兴,药材齐了,钱大夫很快就能好起来。因为担心钱大夫的安全,沉师兄把他背到宝济药堂方便大家照顾,之后每天熬药、针灸,钱大夫的面色慢慢好了起来。患者上门盛大叔他们还应付得来,实在棘手的便来问我,我推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刚开始战战兢兢,后来有了经验也得心应手起来。
这一日正写着方子,小罐跑来说钱大夫醒了,我忙扔下笔去看他。一进屋就见他半倚在塌上,形销骨立的,一双眼却还有神,见我进来就想行礼。我连忙扶住他,把他摁回去,这人还真是礼数多,不晓得自己是个病人吗。他说话还不利索,讲上两句就气喘吁吁,我嘱他莫要着急,多休息两日,回复一下精神气力再说不迟。见他又睡下了,我和小罐轻轻掩上门走到前堂来,小罐附耳告诉我,钱大夫醒来第一句问的就是陆窈娘在哪里,一脸急迫渴望的样子。我心里一格楞,凭着我女性的直觉,我敢保证钱大夫对陆窈娘的感情不一般,就怕还是情根深种那一种,如果真是这样,要不要告诉他陆窈娘对他下毒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