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花束》孙嘉禾

16、末考

　　伴随着季节像冬天的层层推进，风的温度越来越低，吹在人的脸上有一种割裂感。
　　出门的时候周熠泽戴上了奶奶给的围巾。
　　奶奶在夏天结束之前为周熠泽织了一条围巾，颜色是周熠泽自己选的，奶奶照她的选择，去买了白色的线，织了三天便完成。
　　围巾的颜色纯白，周熠泽带上之后黑色的头发散落在毛巾的绒线上，下巴挨在围巾上面，似乎那给她无限的安全感。
　　她朝奶奶毫无保留地笑着，脸上尽是因为得到这礼物而呈现的开心和快乐。
　　奶奶把围巾给她理了理：“路上小心。”
　　“好的。”她踏入清晨冰冷的空气之中。

　　今天是末考，周熠泽脚一踏进考场，开考铃便打响了。
　　她信心满满地做题，心里只想拿一个好成绩。
　　在老师转身的时候，旁桌的肖玉频频给她打手势，暗示她给自己答案。
　　周熠泽用口型说：“等一下。”
　　在考试的最后十五分钟，周熠泽她自己的答案写在草稿纸的一角，再撕下，揉成一团，在老师转身的一瞬间扔给肖玉。
　　考试结束之后，肖玉对周熠泽说：“谢了！”
　　周熠泽觉得自己的答案不见得对多少，摆摆手，“我觉得你应该抄班长的。”
　　“班长太难说了，考试之前我磨了多少嘴皮子都没用。”肖玉苦恼。
　　“那考试之前不见你给我磨嘴皮子？”周熠泽问。
　　“我知道你仗义嘛，当时我就想班长那边实在不给我抄我就找你。”肖玉厚颜无耻地说。
　　“下不为例。”周熠泽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了，就是下次考试不为例了，对吧？”肖玉以为她开玩笑的。
　　“不，”周熠泽说，“是下一场，”
　　“我的祖宗欸，”肖玉泫然欲泣状，“下一场是数学，简直要了我的命！”
　　“下一场我要好好做题。”周熠泽不和他嬉皮笑脸。
　　“唉~世风日下啊~”
　　就在肖玉继续和周熠泽插科打诨的时候，薛裕骞刚好路过他们教室。
　　周熠泽正哭笑不得地看着肖玉的各种怪声怪气的埋怨，不经意眼角瞟到窗外的那抹熟悉的白色影子，她迟疑了一秒，转过了头。
　　那个身影太过熟悉，她早就在心里确认。可是在视线看到真实的他的时候，那种再次确认的事实让她感到快乐无比。
　　他似乎只是路过，却故意放慢脚步。
　　周熠泽一直看着他，心跳加快，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薛裕骞看着她一副欲上前又犹疑的样子，心里好笑，于是停下来，让她有充分的理由像他走近。
　　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等人，姿态虔诚而又谦卑。
　　而他确实是在等她。
　　她终于确认，向他走过去，脚步轻快。
　　走廊里面有嬉笑打闹的人群，也有默默走过的人。周熠泽绕过几个人，才来到他身边。
　　“你的围巾不错。”薛裕骞夸赞。
　　没有什么比这个称赞更好的了：“奶奶给我织的哦。”
　　薛裕骞从她眼睛里看到了由衷的快乐，心里希望她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一起回家。”薛裕骞对她说。
　　其实哪会一起回家，两人的家在城市的两端，每次都是薛裕骞送她回家，在一个人折返。
　　周熠泽觉得天气越来越冷了，不该让他再走那么远的路程，加上想多陪陪江玥，便说：“不了，我和江玥一起回家，我想陪陪她。”
　　薛裕骞不再做多的牵扯，利落地说：“好。”

　　而江玥却没有来考试。
　　周熠泽去江玥的考场找她的时候发现她不在那里，以为她先走了，不料和江玥同考场的同学凑过来问她：“江玥为什么没来啊？”
　　周熠泽疑惑：“可能睡过去了吧。”
　　她不太放心，还是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是关机。
　　周熠泽盯着手机发呆，江玥的情况让她担心。
　　彼时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教学楼里空空荡荡的。
　　天空阴暗，有细细的雨丝从混沌的云中滴落。
　　周熠泽望向天空，那种因为得不到回应而产生的担心越来越强烈。
　　她最终选择去江玥的家看看。那栋老旧的房子算不上是江玥的家，不过是她在城市之中的一个落脚点。
　　在她踏出教学楼的一瞬间，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周熠泽。”
　　是薛裕骞。
　　周熠泽面色毫无暖意，勉强挤出一个笑，“是你啊。”
　　薛裕骞看她笑得勉强，并没有说话。
　　见他不语，周熠泽又问：“怎么还不回家？”
　　薛裕骞说：“一起走。”
　　“我要去一个地方。”
　　“好。”
　　两个人并着肩走，一路沉默不语。
　　走了许久，周熠泽终于在江玥家的门前停下，她前去敲门，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试探。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
　　周熠泽在她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内心不安。
　　薛裕骞站在她面前，俯身帮她把围巾拢紧一点。
　　周熠泽抬头，这个少年那么好看，在她眼中一直是熠熠闪光的。
　　“如果你的朋友消失了，你会怎么办？”周熠泽问他。
　　他在她眼角捕捉到熟悉的阴影。她把脸埋进围巾里，几撮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围巾的绒毛上。
　　“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的意见。”薛裕骞回答。
　　周熠泽看到他的衬衣，非常整齐地折进裤子里，所以在他腰际的那一部分校服黑白分明。
　　薛裕骞朝她伸出手，“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消失，一切都有迹可循，”薛裕骞循循开导她，“你在意的是那种消失掉的联系，一个人这么做，只能说明她消失的原因比你们之间的联系更重要。”
　　“是这样吗？”
　　“对，”薛裕骞说：“但是那不代表你们的联系消失。”
　　周熠泽接过他伸过来的手，站起来，转身看向那道空着的门。
　　说不定只是暂时的联系不上。她这样想。

　　回家的路上，周熠泽把江玥的事情整理了一下，讲给薛裕骞听。
　　周熠泽讲完之后，问：“你怎么看她男朋友？”
　　薛裕骞本来对别人的事情没太多兴趣，听到周熠泽问，于是想了想：“我注意到的是，她男朋友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的，”他仔细清理细节，“也就是说，她男朋友是不知道她怀孕的；不声不响的离开其实早有预兆，之前不断的争吵是铺垫，最近一次争吵是直接的爆发点。”
　　周熠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你也说了，她始终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我觉得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确实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做什么一定有原因，这样想来，我不过是太过担心了，”周熠泽冷静下来，“况且只是暂时的联系不上，又不是真正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