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时期】短篇合集》微萤之翼

4、【越来越觉得像百合】并蒂莲开（一）

　　素衣素颜素心弦，心也难两全

　　依稀记得，第一眼看到这世界，是满眼模糊的嫩粉翠绿；再一眼，才看清是满池的莲花盛开亭亭玉立，莲叶铺展青翠欲滴。
　　第三眼，第三眼看到一张脸，柔婉温熙。她向自己伸出手来，声音也柔柔的糯糯的，掺着水汽飘到耳边：妹妹，你可算来了。
　　浸在池里温润水中的身体，在指尖相触的瞬间被什么托出了水面，于是就看见了自己身上逸然的白裙，以及她身上妖娆的红裳。
　　落脚处是一片平铺在池面的莲叶，回首可见有莲并蒂，一红，一白。红的妖娆而温婉，白的清灵而逸然。
　　那白莲便是我，我便是白莲。
　　池中便映出了两张脸，一模一样。

　　姐姐叫丹青，是那与我本体白莲并蒂的红莲。我叫素心。
　　姐姐生于这玖池之中，亦是在这玖池之中幻化成形，却偏偏更爱池边那一丛竹。不经意的，总会绕到竹林前，一眼望去，颤颤几次动了心弦。
　　竹林中有一道青色的身影，清瘦而挺拔。有月亮的夜晚，可以听到竹箫声袅袅盘旋而来，沾染了夜的雾气，沉甸甸的像莲瓣上挂的露，风过，就颤几颤，悠悠就坠进了心湖，漾起了些许涟漪。
　　姐姐的心思就在这月色下的箫声中，渐渐浸润到透明。
　　最靠近玖池的一株竹，便是他的本体。他叫青尘。
　　青尘青尘。我念了声，蓦地便明白了姐姐的名字为何是丹青。

　　自我出世，三眼见的，是姐姐。姐姐出世，却在第一眼就捕获了那个青色的身影。
　　那时的他，倚着一株翠竹，喃喃地在叹：濯清涟而不妖。清晨的日光清亮无比，将他送入姐姐的眸子，直至心底。
　　姐姐跟我说起时，是月色柔软的夜晚，就像我出世的那一夜。月色如水的朦胧下，姐姐双颊微红，摄人心魄般的妖娆动人。
　　耳边是他的曲子，出水莲。
　　出水莲。多久之后才知道那本是古筝曲，他的竹箫，偏偏能将它演绎得如此婉转动人柔和。那么熟悉，似自我出世的那一夜，这曲子便时时萦绕在耳畔。
　　我随它轻轻地哼唱，望着天边的月学姐姐叫了声青尘青尘，笑意便自心底漫了上来，压也压不住。
　　可惜，我只在夜晚见过他。那个夜色里清晰了又模糊的身影。未到清晨，他已消失在竹林间茫茫的晨雾中。我只能在脑海中一遍遍勾勒姐姐言语间描绘的场景。

　　灵剑刺入身体的时候，我正坐在莲叶上，等待姐姐的归来。
　　就在这个清晨，姐姐终于进入竹林，去寻他的箫声他的身影。我留在玖池，目送她一身妖娆的红裳隐入竹林的青翠，撷一捧莲叶去集莲瓣上的晨露。
　　不知竹叶上的露与这莲叶上的露有何不同。正出神，却听到竹林中传来的箫声，远远的低低的，似与往日听到的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呢？我轻笑，是少了姐姐陪我听吧！伏下身拨弄着池中温润的水，就看到雪白的光芒，源自胸口一段剑身。
　　意识马上模糊起来。刚刚才由灵体修成的形体，被这灵剑刺穿，便是彻底毁了。
　　我不过小小一朵白莲，哪里经得起这灵剑上不同寻常的怨愤之气！恍惚中，我以为自己将就此消散在这世间。
　　可是没有，有人将我最后一缕神识攥在了手心。

　　素心。我听到有人在这样叫。
　　是了，素心是我的名字，我叫素心。可是，谁会这样叫我？
　　玖池里向来只有姐姐和我。姐姐从不叫我的名字，她只叫我妹妹。那么，这样叫我的，会是谁？
　　只是，这里是玖池么？
　　鼻端缭绕着不去的，是竹叶特有的清香。睁开眼，果然是满眼的翠绿。
　　那么，救下我的神识，将我带进竹林，甚至刚刚一直在叫我素心的，都是他吧！
　　青尘。
　　第一次，见到的不再是一个模糊的身影，而是一张轮廓清晰的脸，果然是如竹般清逸绝尘。叹，难怪姐姐会一心牵挂。
　　见我醒，他笑得惊喜，道：我采来你的本体白莲为你重塑了形，以后可要万万小心。本体若再毁，便是万劫不复。

　　我就此安顿于竹林中。青尘绝口不提送我回玖池之事，我也默然。
　　忘不了的，是那日魂识溃散，我回首，眼底映出一片鲜红，还有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
　　她的手里握着剑柄，剑身刺入了我的身体。
　　姐姐！
　　那一瞬，我看见往日烟尘。都错了！
　　青尘出世，第一眼，是玖池中的一只白莲，正正地对着他，清灵空透。
　　丹青出世，第一眼，是玖池旁的一株翠竹，竹边青尘独立，清逸绝尘。
　　偏偏待我出世，却是背对青尘，三眼内，见的是姐姐，柔婉温熙。
　　叹只叹，为何我遮住了青尘的视线，却偏没挡住姐姐的目光。

　　据说，出世三眼内见到的人，是一辈子最舍不下的人。
　　青尘舍不下我，姐姐舍不下青尘。
　　可是姐姐，我最舍不下的，却是你啊！
　　一眼是池，二眼为莲，三眼，便是姐姐，与我同根并蒂的姐姐！
　　并蒂莲开，开出了一段造化弄人。
　　青尘不再夜夜去玖池边。我早该想到的，夜夜一曲出水莲，怎会是为了清晨出世的姐姐？
　　夜晚出世的是我！
　　出水莲，出水莲。箫声温润，缭绕在月色下，潮潮的覆在心头。身边是青尘，那个清逸绝尘的男子。我见到的，再不只是一个身影。
　　便日日地，伴他在竹林中，陪他修炼，听他吹箫，对他笑。
　　也该知足了，我想。
　　只是透过层层竹隙，我分明看到一支红莲独独背对竹林，背对我们。它身旁突兀的空白，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