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时期】短篇合集》微萤之翼

5、【越来越觉得像百合】并蒂莲开（二）

　　一片丹心一点青，听风过竹声

　　我日日的守着，等那白莲开放。

　　白莲开放的时候，夜色里池中突然升腾起白茫茫的雾。
　　雾气迷蒙中，我看到了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她睁开了眼睛，于雾气中清澈而迷茫。
　　一眼，瞳中映出了茫茫的雾气。
　　白雾开始消散。
　　二眼，眸里出现了满池的嫩粉翠绿。
　　夜色已经渐渐清晰。
　　三眼。
　　三眼，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雾气已消失殆尽，还回一片月色如水。
　　我笑着，向她伸出手去：妹妹，你可算来了。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的身体自水中被托出了水面，清逸的白裙在夜色中有些耀眼。
　　她的脸上漾开了笑，懵懂的，清澈的笑。
　　越过她的笑。我的目光执着于那个青色的身形。
　　他的目光却执着于我面前的素白。
　　夜色就悄悄地纠缠在了心上，痛就开始在心间弥漫，纠缠着，却掩不了那个清澈的笑。

　　那支白莲亭亭玉立于池心，与她并蒂的是一支红莲。
　　那白莲是素心，我的妹妹；我便是那红莲，我叫丹青。
　　一片丹心一点青。
　　池边是一丛青竹，竹林中是那个青色的身形。身形在有月亮的夜晚才会出现。有月亮的夜晚有他的箫声，出水莲。
　　每每当我悄悄绕到池边，绕到那竹林前，去偷偷地望那个青色的身形，回头总能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眸中有抹狡黠的了然。
　　心里突然就升起了缕缕的恨，恨她不经世事的天真。
　　却还是把心思在月色里在箫声中浸润到透明，细细地一缕一缕地说与她听。
　　说自己出世那日清亮的日光。
　　说清亮的日光下竹林挺拔青翠，清逸出尘。
　　说翠竹边倚着的他，在喃喃地叹：濯清涟而不妖。
　　说那日光清亮竹林清逸而他清晰，就这样送入了眼底映入了心底。
　　她细细地听，清澈的眸里落入了柔软的月光，干净得不染纤尘。
　　我却再没见过他的模样。他只是夜晚里悄悄的来，清晨前匆匆的去，竹林间只剩下茫茫的晨雾，不知是要模糊了谁的视线。
　　我只能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勾勒那个清晨的场景，直到他的模样清晰了又模糊。

　　青尘，他叫青尘。
　　我念到他的名字，心里有微微的痛，却突然听她和着箫声轻轻地哼唱。
　　待学会这支曲子，姐姐就不必苦等月夜了。她笑得像莲瓣上的露，柔软清香。
　　姐姐何时想听，素心何时唱给姐姐听。
　　心弦就乱了。那滴露坠在心湖，如何不会颤悠悠地漾开涟漪？
　　却又在另一个月夜，听到她念：青尘青尘。若有所思地在望着天边的月，唇边的笑意浓得掩不住。
　　我惊得抬头，天边的月正皎洁，柔软如她出世的那一夜。朦胧中箫声飘到了耳边，连同她柔柔的笑，紧紧地缠在心上，锢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明明没见过他的。
　　她明明每日与我在一起。
　　她明明知道......
　　......
　　暗暗地道：明日去寻他。
　　心下却黯然。又能怎样呢？

　　我终于还是走进了竹林，走进了那片茫茫的晨雾。
　　无端地，我却想起了她出世的那个夜晚，池中一样飘着茫茫的雾。
　　心突然就紧了下，手心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眼前是满满的绿，绿得沧桑，瘦削的竹叶像剑，充满着凛冽的气息，不像荷叶温厚的柔和......
　　连那气息也清新得太过清冷了些......
　　然后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他始终是一身青衣，清瘦挺拔，立在那里就是一支竹。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他的手中握着一支竹箫。
　　我鼓足勇气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我想从我的目光中他已读懂了一切，因为我看到了一片清冷的黯然。
　　但为何只是黯然？
　　他抬起竹箫在唇边，指尖轻移，箫里便涌出了柔和的曲调。曲调是熟悉的，有月亮的夜晚都可以听到。然而我的泪坠了下来，我明白那代表的是拒绝。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姑娘，请回吧！
　　回吧，回吧！回吧......

　　不记得是怎么走出的竹林，揣着痛倚着最靠近玖池的那株竹，我听到竹林里隐隐又响起了箫声。和着箫声的是她的声音。
　　她哼着曲子，正捧着莲叶去集莲瓣上的露，浅浅的笑在日光下分外刺眼。怨气突然就自心底迸发，凝成一柄雪亮的剑，被我握着刺向她单薄的背。
　　一剑穿心，我被剑身反射的日光刺得晕眩，一片雪亮中只依稀看到她回头，眼里却没有恐惧，只有惊愕，只有迷惘。
　　被怨气冲昏的头脑突然清醒，我慌乱不知所措。我在做些什么呀！这结局，这结局我不是早已料到了吗？看着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我突然有些害怕。
　　我同根并蒂的妹妹，我要她恨自己吗？
　　往日烟尘一遍遍在脑海中闪过。我慌乱着把它们送入她的脑海中。无论如何，我要她知晓我的伤我的痛。她怎么能恨我？
　　可我却忘了，她那刚刚才修成的灵身怎么撑得过这怨念凝成的剑？看她慢慢阖上眼身体渐渐透明，我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恍惚中，我以为她将就此消失在这世间。
　　可是没有，一道青影掠过，她的神识被他攥在了手心。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他转身向我怒叱：
　　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池心只剩下一支红莲，努力倾斜着要背对竹林。
　　白莲已被青尘采下，去为她重塑人形。
　　他采白莲的时候，我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阻拦。他采了白莲回竹林，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苦笑。他的目光只会执着于她的素白。我出世的那个清晨，她出世的那个夜晚，还有之后的每个月夜，他的目光从未在我的身上停留过。
　　我早知道的。
　　仍然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发了狂的去伤害她。早在出世的那个清晨，我和他的目光只能交错而没有重合的时候，我就已料到他的拒绝。只是......也许仍旧不肯甘心吧！
　　所以才在她出世的那晚降下大雾，以为他最放不下的人不是她就可以让他多看我一眼......
　　所以才一遍遍的向她叙说自己的心思，以为她明晓我心就不会再对他起意......
　　造化弄人。我望向竹林，那里面他和她该是快乐的吧！
　　只是在这里，再也不能见到她的笑容，听到他的箫声了。
　　我一直没有告诉她，在那个分外美好的清晨，在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心底后，我沿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到的是一支白莲，挂着露空灵剔透的在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