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 殇》砚熙

4、第3章

　　书房里，子期翻看着一本意大利原版小说《绢恋》。
　　教英文的老师，擅长意大利语，看子期太具语言天份，便额外地教她意语；于是，老师带来的小说，便能成了她无聊的消遣。
　　但，读着，小说却是能让人忧伤的。
　　亚历桑德罗•巴瑞科在书里讲述的是一个年轻的法国商人和日本女子无语却无尽的情绵。
　　哈维带着妻子海琳漂洋过海，去日本购买蚕卵，但当时日本实行闭关锁国政策，只能暗地里进行这项买卖。哈维邂逅一位正在疗养的女人，她没有东方女子的凤眼，因为生病无法说话，却有别样的风情。他们不曾交谈，目光掠过内心有种细微的碰触，悄悄燃起了火花，发芽，滋长，直到一夜缠绵，女人不药而愈。海琳发现自己逐渐输给一个不曾谋面的对手，丈夫已经渐行渐远……
　　子期读着，却读出自己的无限矛盾。
　　若把自己放进故事，会是哪个？
　　偶遇-无语-浓情的日本女子？
　　守候-厌倦-抛弃的原配妻子？
　　看着，想着，矛盾着，却是泪水涟涟，弄湿扉页。
　　何必多愁善感，让自己心静些吧。
　　子期踱步到棋盘，师傅临走，摆下一局，让她领悟斟酌。
　　师傅常说，围棋中，黑子是俗谛，白子是真谛，黑白二色相互映衬与真俗之词的转化，使人获得真中求俗、俗中悟真的境界。
　　于是落于棋盘中坐，独自执起黑白两色，不想凡事，静享真俗境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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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归家，已是习惯。
　　小叔来电，说到订婚——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带着不明的情绪。
　　说她，从容举杯，接受姨伯姑叔的恭喜；
　　说她，坦然伸手，戴上祖母赠予的祖传戒指；
　　说她，惺惺相惜，抚慰婶娘寂寥的倾诉……
　　她，可是怎样的女子啊，
　　八年来填鸭式的训练，原本，想看着她弃械投降，
　　却被她学得颇有滋味，还有声有色；
　　如今，遇着俗套的婚姻，却还能安然独面，不见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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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半夜，商毅还是步进书房，多年的习惯，不想改变。
　　开灯，抬眼，便见墙上密密的画框，若不是那枚精刻的章印，很难看出，如此风格迥异的画、或遒劲或绢秀的书法，是出自一人之手。
　　想起，办公室那幅《暖芯》，是翻了数十倍，从一个懂画的人手里转来的——她的画，再好，却也容不得他人来藏。
　　琵琶，横卧在那张美人塌上。
　　每每听她的弹奏，都心绪万千，可是一曲单纯《浔阳月夜》啊，奏出的不是江面夜波，却是他心里的泛滥涟漪。
　　偶尔的，在中国古城苏州考察，却在一民间藏家的古轩里看到这样一张美人塌，据说是南朝时的古物。第一眼，便想到她依坐于前，琵琶遮面的柔媚。于是多番商榷，高价买回。
　　如今她可是会在这塌上坐着，弹奏？
　　抚琴，坐下，触着细细的弦，轻轻拨弄。
　　低头却见脚边数枚棋子散落。
　　一路散开，直到窗前那个凌乱的棋盘。
　　盘下却是被仓促踢翻的棋篓，于是黑白子杂翻了一地。
　　呵呵，她也有如此仓皇的时候啊。
　　不由地，想起小叔提醒的话，
　　「这个子期，可不比你婶娘的愚钝，擅于博弈的人，定有不凡的心力，与她婚姻，恐怕不会有我这般轻松。」
　　倒不是如小叔那样，怕失去自由；却从心底里鄙视家族传统的垢弊。包办的婚姻只是个小小创口，他更明白，若不起来对峙，集团内部管理与扩张策略上的病垢与迂腐会如白蚁般吞噬商家的辉煌。
　　一一拾起棋子，在盘上布局，白阵围黑，却巧连回一子，黑阵立马回旋胜局。
　　——这就是商毅所要操控的局面
　　而她，就是他完成颠覆的那颗棋子，
　　只是，该如何稳妥安置？
　　在他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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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门里，好久，才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避而不见，是因为怕他说出不想听的话。
　　毕竟，相处八年，却是刻意冷落，持这样态度的人，应该不能欣然接受婚姻的。
　　所以，夜半而归，却要来她书房一看，应该是想说些寒心的话吧。
　　心，还不曾准备好，那能避就避吧，就当多给自己一夜温馨的痴梦好了。
　　依着卧房的门，子期不禁黯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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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差归来，除了疲惫，更多的是积累的预审文件与待定要务。
　　不过，商毅已经习惯。
　　商家的其他子嗣都在集团内谋着中高层的职务，多的却只是与美女职员暗里滋生的绯闻，或各子公司账目紊乱的隐晦。
　　自从被推上副总裁的位置，商毅更能因职务之便，明了其中的暗箱操纵与内里搅戈。
　　只是，在那些长辈看来，商毅，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用不着多时，自是会被他们的习气所染，商家也只会多个中饱私囊、花天酒地的公子。至于继承权，自有商家老祖父去定夺，到时，恐怕众人推船，无人能独揽的。
　　所以，商毅暗中进行的调查与取证，在那帮浑噩之徒眼中，无非是小儿弄权的初任游戏。
　　但还有一个人却不这样想，他，就是商家集团的执行总裁商日行，商家的二代子辈，算起来应该是商毅的堂伯，因为父亲早逝，小叔又年轻，所以这个堂伯一直是祖父眼中的栋梁。
　　不同于商家那些浑噩鼠辈，商日行的野心隐藏至深，却日益高升，眼看商家的嫡孙日渐长成，还颇有实力，他开始有些惶恐。
　　应该有所行动了，不然可是枉费自己半辈子的隐忍与艰辛吶。
　　「商毅，我要找到你的软肋！」利益驱使邪恶滋生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