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撒谎者》沉睡滴撒

44、四十三

　　在动，细小微弱地跳动着，仿若黑暗中点起了一盏烛火，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全部都能感觉得到。

　　柔和的风缓缓吹拂，宁静的心湖上泛起点点涟漪，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铺满洁白的花朵，空灵的澄澈天空现出透明的荧蓝，万物笼罩在温和的光里，落花和云影，静静地流动着。如同梦境般甜美，如同天堂般圣洁，美得令人屏息凝神。

　　我全部都能感觉到，这片世界的主人爱丽斯菲尔正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幸福中。满怀着对于生命的感激和慈爱，她放下手里的书卷，温柔地望着宽松衣裙下圆滚滚的腹部，炉火正旺，暖融融的空气包围住爱丽斯菲尔和她腹中的胎儿，将她们和城外的暴风雪隔绝开来。

　　母亲沉稳的心跳，胎儿微弱的心跳，我全部都能感觉到，好像我就是爱丽斯菲尔，爱丽斯菲尔就是我，她的感受便是我的感受，每一次的胎动，以及爱丽斯菲尔作为一名母亲的自豪，我都能感受到。纯粹的幸福，无暇的幸福，高贵的幸福，仿佛轻柔的羽毛骚动着我的内心。

　　“这个孩子正在努力地呼吸，再过段时候，就能见到她了，一定是个可爱的孩子。”爱丽斯菲尔安详地微笑着，漂亮的眼睛里放出令人目眩的晶莹光芒。

　　“我会害了你的，爱丽。”爱丽斯菲尔的幸福有多重，我的罪孽就有多重。她为什么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她应该憎恨我，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尚未出世的孩子。

　　“无论是你还是切嗣，你们总这么想，请不要为我哀叹哭泣，能够为心爱的人的理想献出一切，这是我最大的幸福，只要得到圣杯，所有的不幸就会终结，这个孩子的不幸，切嗣的不幸，还有你的不幸。”她握住我的手，眼底一片了然，“我能感觉到的，你一直都在黑暗的边缘挣扎，但黑暗没能压垮你，你勇敢地选择战斗。同样，圣杯战争也是属于我的战斗，你一定能够理解我。”

　　爱丽斯菲尔温和地注视我，“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共享着全部的喜怒哀乐，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你了解我就像你了解你自己一样。”

　　“请和我一起，帮助切嗣赢得圣杯战争。”

　　面对她的坚定模样，我无言以对，过了好久，喃喃自语：“不需要我，你也会变成最完美的圣杯容器。根本就不需要我把你强行制作成圣杯。”

　　对此，爱丽斯菲尔不置可否，“但我们仍然需要你的力量。”

　　除了违背容器本身的意志，强行制造圣杯之外，我在这场圣杯战争中还有什么用处吗？摇曳的火光投射出黑黢黢的影子，我静静望着，困惑极了。

　　一个鲤鱼打滚，我迅速掀开厚实的被子。都没来得及穿上鞋子，不顾夜间地面上凝聚的寒气，我光着脚在大理石上奔跑。“快来人，快来人啊，”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我能感觉到，这种奇特的感觉，是爱丽斯菲尔，蚀骨的疼痛几乎要扯裂我的身体，新生的小生命任性而急躁地在爱丽斯菲尔的体内横冲直撞，她即将临盆。比预产期提早了很多。

　　我奋力地跑着，对身旁的女佣吩咐道：“快把切嗣找来，爱丽，爱丽她要生了。”此刻，爱丽斯菲尔的丈夫，也是这座城堡里唯一的外来者，恐怕在楼底的书房里。

　　我的呼喊唤来了仆从们，身着睡衣的我们一齐跑向爱丽斯菲尔和卫宫切嗣的卧室，那扇雕刻精美的木制大门就在我的左手边，我急切地拍打门。

　　高大的门被打开。爱丽趴在地上，柔顺的银白长发覆盖了她的背部和脸孔。我们拥上去，有人点亮了灯，暖黄灯光的映衬下，地毯上发黑的血迹触目惊心。

　　“爱丽！”匆匆赶来的切嗣一下子抱起妻子，急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爱丽，振作一点，快睁开眼睛！”清一色的银色之中，黑发魔术师的存在显得有些突兀，卫宫切嗣总给我一种阴冷的印象，第一次见到他时， “你就是阿哈德大人派来协助圣杯制作的吧。”他站在窗台边，甚至没有转身回头看我一眼。但此刻他焦急地注视着怀里的人，眼里流露出的担忧和无助真真切切，鲜血浸湿了他的风衣，臂弯处一片艳丽的红色。

　　“切嗣……”也许是听到了切嗣的呼唤，爱丽斯菲尔虚弱地睁开眼，鲜艳的绯红依然美丽如昔，犹如剔透的珍贵宝石，“我没事……孩子……”

　　我摇摇晃晃地扶住桌子，以此支撑身体，就像童话里人鱼公主每走一步，便会体会到行走在刀锋上般的激烈痛苦，一动也动不了，摄人心魄的痛苦扼住了我的心脏，然而我感受到了，砰，砰，砰，孩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呼气，吐气，她在努力地呼吸，顽强地想要见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那一刻，几近撕碎我的痛苦变成了一曲悠长的圣歌，真的很幸福，虽然这个孩子不在我的身体里，但是我能感受到爱丽斯菲尔作为一名母亲的幸福，来自生命的虔诚祝福仿佛一束光线，照亮心底的角落，没有阴霾和迷茫，坚强地微笑着迎接新生的痛苦。

　　我守在生产的床旁，竭尽全部的力气，握住爱丽斯菲尔的手，将她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代替切嗣，成为你的力量，爱丽斯菲尔，请让凝结了你和卫宫切嗣爱情的孩子诞生于这个世界。”

　　爱丽斯菲尔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她痛苦地用力抓着我的手，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陷入肌肤里。“我明白的，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但我也知道现在的你，爱丽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是多么的幸福，我们并非得到造物主祝福的真正人类，我们是诞生于炼金术师之手的人偶。”

　　是的，我终于明白了，关于这具身体的一切，我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我就被骗了，系统大神盗用了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将我的灵魂注入其中，然后遮盖引人注目的银发，我所拥有的神奇能力，不仅来源于系统大神，更因为爱因兹贝伦改造了我的身体。

　　“即使这样，我们有资格以人类的方式活下去，没有人能够夺走我们的幸福，喜悦、泪水、悲伤、愤怒，全部都是活下去的幸福。”

　　换做以前，我一定会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是如此可笑，希望和爱，都是骗人的，那时我固执地这么想，但是跨越三个平行世界，兜兜转转这么久，我想我又回到了起点。

　　什么是幸福，我越来越不懂了，可心里的缺块正在一点点充实起来，希望的光芒指引着我勇敢迈向前方，在地下室里，我只能像机器一样重复毫无意义的残酷杀伐，我也一直记得春天里灿烂阳光抚摸脸颊的温度。

　　“感到痛苦的话，就握紧我的手。用力地掐下去也没关系，所有的伤痕都会自动愈合，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把圣杯容器藏在我的身体里，需要消耗极其大量的魔力，连阿哈德大人也无法提供出那么大量的魔力，现在容器就是我。”

　　爱丽斯菲尔躺在床上，艰难地转过来，白净的脸上布满豆粒大小的汗珠：“是啊，论资质，你比我更优秀，你是爱因兹贝伦极限魔术的结晶。”

　　“别说话了，多保存些体力吧。”我从女仆的手里接过手帕，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突然爱丽斯菲尔端正的面容被疼痛所扭曲，她下意识里狠狠掐了一下我的手，她断断续续地喘着气：“和你说说话，我就会觉得好受些。”

　　“基于炼金术的器官移植，在受到攻击造成伤口的时候，自动启动，固有结界的释放，既能够运用在外界，也能够运用在自己的体内，不管见过多少次，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神迹般的奇异能力，自动愈合，通过固有结界的释放，交换地表位置，控制体内的时间。”

　　“这恐怕是爱因兹贝伦能达到的极限吧，好像做得太过了一些。因为太优秀了，反而不适合成为圣杯的容器。”

　　爱丽斯菲尔平静地抬头望向丝绸帐子，绝非哀怨和仇视，她平静从容地接受强加在身上的可叹命运，然而她的身体在颤抖，从指尖传导而来的痛苦，以及由于心灵感应感受到的痛苦，双倍的痛苦挤压着我的身体，我屏住呼吸，“不要想这些了，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嗯，祖父大人已经决定好了，伊莉雅斯菲尔。”

　　在暴风雪肆虐的季节，爱丽斯菲尔和卫宫切嗣的爱女伊莉雅斯菲尔出生了。我脱力地跪坐在地上，眼里噙满感动的泪水，“你做到了，爱丽，你做到了人类才能做到的事情。”

　　她疲惫而快活，面色苍白的脸上闪现出柔和的光彩。

　　随着伊莉雅斯菲尔的到来，古老的冰雪之城终于焕发出了一丝生机，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婴儿纤细的哭声，银发红眸的人偶们忠实地守护在孩子身边，阿哈德亲自送来精美的礼物，威严气概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和蔼神情。

　　感觉真奇妙，这么小的手，肉嘟嘟地蜷缩着，模样可爱极了，我小心翼翼地牵起小手，软软的，肉肉的，好小，原来婴儿的手是这么小，我把小小的手掌摊在自己的手上，开心地比划着大小。

　　伊莉雅斯菲尔一天天长大，我感受到爱丽斯菲尔的幸福与日俱增，有心爱的丈夫，有可爱的女儿，自从伊莉雅斯菲尔出生后，切嗣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就这样幸福下去，该多好。有时，我会这么不切实际地幻想。

　　当伊莉雅斯菲尔能够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时，切嗣交给我一本护照：“飞机票已经订好了，下飞机后自然有人会来接你。”往日的猎手仍然没有被安宁的幸福冲昏头脑，他机警地保持着清晰和冷静。

　　我剪掉银发，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飞往有着湿润海风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