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撒谎者》沉睡滴撒

43、四十二

　　他们说命运的安排，我却说是一个呆头呆脑、没事总傻笑的单眼皮男人的无聊玩笑。命运，这种玄了又玄的东西，或许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对于我而言，仅限对于我。别人有没有所谓的命运，大概是有的吧，没有也无所谓，反正我越发清晰地意识到我是没有什么命中注定的东西。

　　我冷静地注视着，鲜红的珠子划出一道道弧线，豆大的赤色在半空中收到重力影响扭曲迸裂分散，溅到了我的脸颊和衣服上，温热的粘稠液体顺着颧骨往下淌，脖子上湿乎乎的，很难受。但让我觉得难受的，不是这儿，是我的手。

　　律动着，流淌着，击打着，击打着冰冷的石板，流淌着又黏又湿的血液，律动着奇怪色彩的心脏。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在跳动，借着地下室里幽暗的光线，我俯下头来看着，一颗蓝紫色的心脏在手中，断裂的动脉静脉血管还连在上面，汩汩直喷血。

　　我想他是故意的，故意把我带到了这里，故意让我做这种事情，那个自称系统大神的男人其实是个小心眼。

　　因为在寻找那颗心脏毁掉那颗心脏的事情上，我一直没什么动静。

　　所以他要让我彻底记住这条纯粹由他单方面擅自定下来的任务。

　　“你们不害怕吗，为什么就这么心甘情愿、毫无反抗地任由我一个个掏出你们的心脏？”飘渺的声音在空气里颤抖延长，充斥着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缝隙，寒气弥漫的室内回荡着低鸣的声响。

　　或坐或站，或斜斜地侧躺，或紧紧贴着墙根，仿佛横七竖八地插了很多根木棍，偌大的水池里有很多人，荧晃晃的液面半没过她们的身子，细辨之下，她们容貌极其相似，银发红眸，然而却目光呆滞，浸泡在溶液里，一动不动。

　　“这是我们的使命。作为圣杯容器的资质，爱丽斯菲尔比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要出色，但我们对爱因兹贝伦而言，仍然还能使用。”一个纤细的声音响起，是谁，是谁在和我说话，左边坐在池子里的那个，还是后面歪着的那个，她的嘴唇没有动，她没张嘴，也不是她，谁，是谁在说话？失去了心脏便是一尊空壳，我抱着逐渐冷去的shi体，她面容白净，安详地合上眼，长长的银发滑落到了胸前，恰好遮住血肉模糊的空洞。我擦去她嘴角的血迹，架住她的两只胳膊，把她往前拖行。

　　“我们在这里被制造出来的意义就是让你能够更加完美地制造出圣杯，让爱丽斯菲尔成为最完美最强大的圣杯。”是另一个人在说话，她又是这里面的哪一个？

　　我背对着那一池子的人，石板上出现了一道粗粗的xue痕，本应是鲜艳的红色，却在光线微弱的地下室里，呈现出极深的暗黑之色，和shi体的白色衣裙银白头发，形成强烈的对比，我顿了顿，继续拖动着软绵绵的shi体。

　　“不需要多想，爱因兹贝伦已经为我们做出了选择。你和爱丽斯菲尔也一样。我们都是爱因兹贝伦创造出来的人偶，爱因兹贝伦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爱因兹贝伦的夙愿就是我们的夙愿。”

　　近了，近了，水池就在眼前，我一松手，瘫软的肢体立即倒向前边，沿着光滑的池边，一头栽进了池子里。血液如丝如缕，在水中缓慢扩散开来，一小片池面被染红。拱起的背部如同一方水中小渚。

　　“爱丽斯菲尔有幸被选中，成为下一届的圣杯容器，但是她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爱因兹贝伦认为她有可能脱离爱因兹贝伦的意志，因此你被挑选出来，担负此项荣耀使命，在必要的时候，确保圣杯的完成。”哗哗，潮湿的衣裙从水面下升起，紧贴在腿上，银发红眸的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我走来。

　　“一切都是为了圣杯，这是爱因兹贝伦的千年夙愿。”踩着石阶，足音应和清冷声线，愈发透出幽闭之意。她赤足站在我的面前，等待着。

　　她们和爱因兹贝伦都疯了。

　　爱因兹贝伦到底是谁，谁是爱因兹贝伦，我们都是爱因兹贝伦，我们都听从于爱因兹贝伦，我们听从我们自己，我们操控我们自己，我的意志就是我的，不是其他人的，什么爱因兹贝伦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那都是胡说八道。就算是人偶，我们有思想有感情，有自己的意志，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拥有属于自己的意志。

　　瞳孔骤然收缩，红宝石般的眼里泛着美丽的晶莹光芒，她抬起头，愕然的神情渐渐隐去，她含笑注视着我：“你做得非常好。一定可以制作出圣杯。”左摇右晃，已经开始站不稳，突然，仿佛失去了双腿的支撑，一下子倒在地上，她屈膝侧卧着，还没有闭上眼，眼神里充满了赞赏。

　　我蹲下来，帮她把覆在嘴边的头发理到了耳后：“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她躺在自己的血泊里，死亡的阴云笼罩着她，但精致的眉目舒展，娴静优雅的面容流露出无比柔和的表情，纯洁的圣光轻盈起舞，向死犹生。“将荣耀的圣杯献给爱因兹贝伦。”

　　我把她拖到边上，扔进池子里，和前一个不同，这次面朝上，双手搭在小腹前，散乱的发丝在水中飘动，如同一朵盛开的大丽花。

　　我朝前走了两步，许久以来，我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模样。我想已经没有人能认出我了。

　　平静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张令人惊叹的完美容颜，新月柳眉，绛朱红唇，如画眉眼间皆是楚楚动人的柔美和温存。分明是一张正值花季的年轻面孔。可是我的头发，头发全白了，很久不曾修剪，它们就像疯狂生长的野草，漫无目的地长长，搭在我的肩头，绕过我的臂弯，几可委地的银发如月光华。

　　我在这个地下室待多久了？我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我不是不会老不会死的吗，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揪下一把头发，再揪下一把头发，再揪下一把头发，我拉伤了自己的头皮，拔出的头发上带着血，伸手一摸，手指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我仍然能够自动愈合伤口。那我的头发怎么会变白的，我和这些人偶一样被改造了？还是因为我本来就是爱因兹贝伦的人偶？

　　地下室老旧的木门被打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我缓慢地起身，门后赫然立着爱因兹贝伦的家主。

　　几天后，我终于见到了爱丽斯菲尔。倚着靠枕，爱丽斯菲尔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你就是温蒂吧。”她挥手让我走近些，“来，再走过来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女性温暖的芊芊玉手扶上我的脸颊，她和池子里的那些人同样都是爱因兹贝伦特有的银发红眸，但她的眼睛满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熠熠光彩。

　　“他们说你长得非常像我，不，不是的，真美，你比我更美。”她微笑着，由衷地发出赞叹。

　　我无言地望着爱丽斯菲尔，四肢仍然纤细，她一只手抚摸着自己浑圆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