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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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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我的身体在颤抖,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嘴唇在颤抖,呼吸变得极其急促,我快缺氧了。
排成一列的带血刀子,墙上地上布满血点,北风呼啸着穿过残破的窗户,钻进我的骨头里,真的是钻进骨头里,那时候骨头被砍断了,不断往外喷血。逆光而立的黢黑身影一步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了,我动不了了,四肢僵硬地伸展着,我想要动,可我动不了,不,不要过来,不要。
我要逃走,哪儿都好,我必须逃,逃离这个魔鬼的掌控。
哪儿,哪儿,我慌张地四处张望,哪儿都好,离他远些,逃出他的掌心。走动的人,布置妥当的咖啡桌,花瓶桌布藤椅,一切落在视网膜上的物体抽离成一片杂乱的色彩,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白的,我看到了,外面街道上有个人,他在等红灯,我要逃到那儿去,逃到外面。
“啊!”
周围人纷纷停下,好奇地看过来。似乎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库洛洛的表情略显惊讶。但他轻笑着叫来服务生:“请为这位小姐拿杯柠檬水,她的状态不太好。”
服务生正点头应和,“不许碰我!”一声大叫,我毛手毛脚地掰开他的手,惊恐万分地望着左手手腕,他又要做什么,天,他到底要做什么,外面的那个人呢,呕,不,他不见了,外面一个人也没有,那门呢,咖啡馆的门呢,门口正好有个人,我要从门口逃出去。
我听见库洛洛无奈地叹了口气,和服务生说:“请见谅,她……”
门,这就是门,我颤抖着拍了几下,仿佛想要确认这真的是扇门,我仓皇推开玻璃门,奋力跑了出去。人,人,街上为什么没有人,见gui,人呢,平时满世界都是人,现在为什么一个人都不见了,人呢,都去哪儿了。
那儿,那儿有一个!
“诶,奇怪。我怎么在这儿。”身后有人大声喊着,很抱歉,我和你交换了位置,抱歉,我必须逃走。
我一边跑,一边寻找可以和我交换位置的人,才找到第二个人,就被截住。
“温蒂,冷静下来,快冷静下来!”
“不,我冷静不了,我要赶紧逃走,你放开我,我要逃,哪儿都好,我一定要逃,赶快逃。”对方力气太大了,我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徒劳地往后挪。
“为什么要逃?你要逃到哪儿去?你和刚才的那个人,你和库洛洛是不是认识?”
“我也不知道,哪儿都好,拜托了,我一定要逃的,我不要见到那个魔鬼,你让我逃走好不好,我不要见到他。”
对方终于按捺不住,冲我大喊:“你冷静点,我是奇犽呀!”
奇犽,啊,不是库洛洛,不是那个魔鬼,是奇犽。我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怯怯地瞄过去,真的是奇犽,显眼的银色头发,我没看错,是奇犽。好不容易,我平静了些。
“啊,是奇犽啊。”我尴尬地笑笑,一副狼狈模样,伸手理理头发,跑动的时候,扎起来的头发彻底散了架。
奇犽不自然地扭头望向别处:“温蒂,那个,”他顿了顿,“不好意思啊,我一没注意,用力太大了,你也是的,哪儿来那么大的劲儿,呃,嗯,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不对。你手上都有淤青了。”
我毫不介意地摇摇头。
“你为什么要逃跑,你和库洛洛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你管他叫魔鬼,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我的回答显然底气不足,我只好默默低下头。
“我替她回答这个问题。在流星街……”
“库洛洛,你想清楚了吗?”我厉声打断他,他就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觉得这样会对你有利吗?”这个魔鬼就在后面,这里不安全,我得马上逃走,马上。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温蒂,你在发抖。你全身都在发抖。”突如其来的平缓声音打破了纷乱思绪,奇犽一把把我拉住,“回答我,你为什么要逃,你和库洛洛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刀子,新生愈合的丑陋疤痕,脏兮兮的纱布扔得到处都是,血滴凝固,渗进了木缝里,我趴在台子上,空洞地数着有多少条木缝,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快放开我,我要逃,不要问我问题,我只想赶紧逃走,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在颤抖,抖得非常厉害,连我自己也知道我抖得非常厉害,可我停不下来,我颤抖着试图甩开奇犽的手,他一直在喊我冷静些,我没有办法,我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哪儿都好,我要逃,逃到一个他找不到我的地方去,我要逃。
“她当然不会愿意让你知道。她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那些事情。”
“库洛洛。”我虚弱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在发抖,“她是我最完美的试验品。”“库洛洛,够了,够了……”“似乎与生俱来的旺盛生命力,无论怎样刺穿她的身体,都会神奇地自然愈合……”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嗫嚅细语终变成凄厉尖叫,我的嗓子哑了,我沙哑着嗓子不断念叨着“别说了,别说了,求你了,别说了……”我不要听,他为什么还不停下来,快停下,停下,不要说了,我简直要疯掉了,别说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感觉我要崩溃了,可怕的画面一次次在脑海里重放,不可以,我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掉的,冷,好冷,明明还不到冬天,怎么这么冷,我的手脚直哆嗦,我披着被子缩在床上,努力抱紧自己的身子,把脸埋进怀里。停下来,我不可以再想这些事情了,快停下来,我必须停下来。
“啊”,突然一个激灵,我惊恐地抬起头来,奇犽一手端着一杯水,一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过来看看你是不是醒了。”他叹了口气,放下杯子,“看来吓到你了。”
我恶声恶气地责问道:“为什么不敲门?”
“敲了,敲了很久,没人搭理我,我这才推门进来看看你是不是还睡着。”他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那个人呢,”我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猛地拉住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起来:“那个人呢,他在哪儿,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话音未落,便落入温暖的怀抱里,我呆愣住,好奇怪,我竟然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流动的疯狂思绪静止了,仿佛排岸惊涛化为一湾暖江春水潺潺流过,轻柔的,徐缓的,如水温柔的宁静里,一个清晰的声音轻轻和我说着话:“什么都不要想,相信我,好吗。”
“他说了些什么?全部?”我合上眼,仿佛松了口气似的,一点也不害怕,我这是怎么了,被人揭了伤疤,为什么不害怕了,明明之前怕得要si。
“嗯。”
“库洛洛为什么会告诉你,他是什么目的?”
奇犽摸摸我脑后的头发,我就像个孩子乖巧地倚在他的肩头:“温蒂相信我吗?”
我沉默不语。
“相信我的话,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
我挣脱怀抱,不安地拽着他喋喋问道:“真的没问题吗?库洛洛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一件事,不可能,他肯定有什么目的,对不对,到底他和你谈了什么,他说了什么,你告诉我……”
“冷静点,温蒂,冷静下来。”奇犽抓住我的肩膀,极力让我平静下来,渐渐地,我才终于恢复正常,他担忧地望着我:“你需要医生。”
“不,我不要看医生。”我倔强地推开他,裹紧被子,又缩回到了刚才的姿势,语气冷谈而强硬。
“换个环境会好点吗?”
“换个环境?”我侧过来瞟了他一眼。我有一大堆的问题呢,老太婆si了,她的财产和债权按照法律都会自动转移到我的名下,那帮欠钱的穷光蛋如果思虑周全些,就该来找我,还有那个和我有婚约的老头,我已经音信全无半个月了,他肯定在找我,还有地下du场的那个恶棍,总之我的问题一大堆。
忽然我害怕起来,奇犽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他知道了多少,我的事情。
“奇犽,你到底知道了多少我的事情?”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神情复杂:“都说了是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事情。”他把“所有”这个词念得很重很慢。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知道的话,你懂的吧,我是个多么无可救药的人,是,我什么都做过,偷摸拐骗du,我都干过,我酗酒抽烟,要不是有段时间莫名其妙地闻到烟味就想吐,我肯定还没戒,我就是个烟鬼,除了没嗑过药,没做过ji,我什么都干过!”我愤怒地冲他大吼,越说越生气,说着拿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你,是可怜我吗?觉得我很可怜,所以想要大发善心!”
奇犽轻松躲开飞过来的枕头,我又去抓另一只枕头,他却抢在我前头,扼住我的手腕。太平静了,他看起来太平静了,他为什么不生气,看到他这样,我只会更生气。
“温蒂,”他不愠不火地唤我,“不是的,我听库洛洛讲完之后,竟然觉得真是太好了,温蒂还是以前那个温蒂。”
“你为什么没有更早地从流星街逃出来?”他冷不丁地发问,我有些蒙了。
“我一直被关着。”
“库洛洛说他没有锁住你。你为什么不逃?”
“逃不掉的,我只能和别人交换位置,又不能真的凭空消失再出现在想去的地方。”
“可你最后还是靠你自己逃出来了,不是吗。你和谁交换位置了吧,为什么没有早些和那个人交换位置呢,你完全有条件做到的。”
“那个人肯定会si在流星街的……”
奇犽匆匆打断我:“因为你不想让一个无辜的人平白无故地si掉。”
“不是的,我最后还是和一个人交换位置了,他被我留在了流星街,我夺走了他原本的生活,是我毁了他,”厚实的被子被我捏出了深深皱褶,我低着头,“我不想的,可是我没别的办法,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真的不想那么做的。”
“我没有想要责难你的意思。”
一抬头,晶亮的蓝眸认真望着我。“在那种情况下,人都会想逃出去。你没做错。”
“可我毁了他。”
“你没错,他也没错。”
“那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你告诉我为什么,奇犽。”我哀声问道,到底是谁错了,我想不明白,该死的命运吗,天哪,让我回去吧,让可怕的一切彻底结束吧。
奇犽松开我的手腕,他避开我灼灼的目光。
“去旅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