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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

  •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跨过四处漫流的污水,从羸弱的老人和孩童身边走过,除了更脏些外,我不觉得流星街和外面的城市有什么不同。两年来第一次,我自由地行走着,很快我便走不过去了。

      有人在打架,你一拳我一脚,一个人从旁边的垃圾山里抽出把寒光闪闪的刀,得意洋洋地挥舞起来。败者捂着伤口落荒而逃。赢了的那个人吹着口哨,朝远处落跑的身影踢了块石头。然后他心情大好似的捡起地上的小箱子。

      突然,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我,好像一只戒备的猛兽,他机警地死死盯着,拿刀指着我。我面无表情地站着,见惯了库洛洛的刀子,见惯了血糊糊的情景,那把明显不够锋利的刀对我没什么震慑力,我漠然对着那凶恶的眼神。

      “你不是流星街的人。”收敛凶悍的精光,他仍然保持着戒备的姿势。

      “嗯。”

      他瞟我一眼,打开手里的小箱子,掂量掂量里面的袋子,叮叮哐啷,应该是钱。“你运气不错,正好手头来了钱,我请你喝一杯。”

      他把我带进一间昏暗的小酒馆,外面没有挂招牌。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嚷嚷着喝着酒,他熟稔地和伙计打着招呼,“来两杯。”

      我感受到有几道视线紧紧定在我身上,可我还是坐了下来。学着别人的样子,一口气喝下了半杯。

      “怎么样,还不错吧,这家店的酒在这个区算是最好的了。”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酒算是好酒。”

      “第一次?”

      “嗯,第一次。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种味道。”

      喝了酒,他又点了些吃的,和我随意地聊起来。他人不坏,也很健谈,虽然言语粗鲁,但还算明事理。他跟我讲了很多流星街的事情,比如五区出事了,两伙人在火ping,不想被流弹打死的话,就乖乖离五区远些。一区的头儿换人了,新来的头儿瘦瘦弱弱的,老生病,不过坊间流传他心理极其阴暗bian态,总有年轻女人的shi体从他的房子里被偷偷抬出来扔在路边上。

      他说的那些区到底在哪儿,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不时附和两句,他便讲的更起劲。背后那几道目光令我感到如芒在脊,我想等会儿寻着机会,他们指不定就在某个角落里拿个麻袋一套,把他活活打死,他们干得出来这事。因为他们是流星街的人,和库洛洛一样,流星街的人。

      没过多久,我的预感就成真了。不过不是在无人的角落里,就在酒馆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一顿拳打脚踢,他们抄起空酒瓶,就往人脑袋上砸,哗啦一声,酒瓶子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几分钟前还和我说着话的人,狼嚎般的痛苦怒吼着,对方骂骂咧咧地坐在他身上,拿碎了半截的酒瓶捅他,一下两下三下,脏乎乎的地板上流淌着蜿蜒的血流,慢慢地,没了动静。那个为首的人从他身上站起来,不屑地吐了口口水。

      “那个女人怎么办?”

      “废话!带回去,咱哥儿几个轮番尝尝味儿。”

      仿佛没听见他们的对话,我无动于衷地站着。

      不由分说地,他们就要架住我,望着地上趴着的那个人,我竟然有些羡慕他,真好,结束了,再也不用忍受这个该死的流星街了,苦难结束了。

      “你为什么不发动能力?”一道清冷的声线突兀响起,嘈杂的酒馆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他,没错是他,心里一沉,我闭上眼睛,轻声答道:“那么如你所愿。”

      下一秒再睁开眼时,那几个人无声地晃了下身子,咚的一下子,直直栽在地上,血液从身下流出,映红了地板。有客人大叫着拔腿就跑,酒保拿着刀,怒不可遏地从吧台后面冲出来,“混蛋们,把酒钱留下!”

      男人们女人们都在尖叫,桌椅被撞翻在地,哗啦哗啦,玻璃瓶子玻璃杯子碎了一地,酒馆里乱成一团,隔着混乱的人群,我看见库洛洛孑然独立于吧台前,他高傲地睥睨着芸芸众生相,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这就是我的能力。瞬移的能力。称作瞬移,并不准确,它更接近置换的原理。假设我在A点,有个人在B点,那么我就能够和他交换位置,只一瞬间就会变成我在B点,他在A点。所以刚才,我和站在门边的库洛洛交换了位置,现在我在门旁边,库洛洛则站在我原先站的地方上。

      这个能力之所以会被当成是瞬移能力,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还是假设我在A点,向我发起进攻的人在B点,那么只要我和远处C点的那个人交换位置,结果从录像上看起来,我凭空消失了,而在打斗的混乱现场,拍摄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消失了这件事情上,恰恰忽略了其他现场人员的变化,拍摄出来的录像里甚至都没有反映出其他在场人员的变化。

      表面上这似乎是个挺厉害的能力,实际上有些鸡肋。如果在C点根本就没有人,我就只能把自己换到B点上,至多能够拖延时间暂时保住自己。此外,如果进攻者反应非常迅速,身手非常敏捷,只要他的速度够快,就有可能赶在我逃到更远的D点或者其他地方去之前,在C点抓住我。

      就像库洛洛推测的那样,我的能力存在条件限制,一我必须能够看到C点上的那个人,二我的左手必须能够自由活动。为什么是左手,而不是右手或者左脚,系统大神给出的解释是左手的经脉连通心脏,左手最能够感知到我的心理活动。

      库洛洛走过来。我安静地望着他:“你骗我,你说给我自由的。”

      轻挑眉毛,他目光锐利:“我给你的自由,不是让你出来找个男人鬼混的。”

      “我和谁上chuang,关你什么事!凭什么你能带女人回来,我就不能和男人上chuang,凭什么呀,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这是我的自由!”我的声音很大,但被店里乱哄哄的噪音掩盖住,气势减了不少,倒像是多了分叛逆的意味。

      “你的自由是我给的,”好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库洛洛便捏住我的左手,身子不由得往前倾,差点没站稳。“我想给,就给,我不想了,你的自由就结束了。”

      一天不到,我的自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变本加厉的折磨。也许是想好好教训我一下,我的左手被库洛洛砍了无数次。

      腕上的疤痕尚未完全消失,粉嫩的新肉上便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红口子,寒光一闪,又是一记刀落手起,我无言看着左手咕噜一声掉到了地上,翻了个跟头,才最后停住,蜷曲的手指僵僵保持着先前的弯度。库洛洛捡了起来,简单清理一下,两截断口相触的时候,神迹发生了。断口处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合相连。十五分钟不到,我的左手完全长好了。

      库洛洛不满地望了眼墙上的钟,我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么,比上次慢了一分四十三秒。

      我的左手被一次次砍断,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起初疤痕还会自动祛除,后来新生的疤痕再也不会消失,尽管很浅很浅。

      我开始变得神经衰弱,就算库洛洛不对我做什么,我也整宿无法入睡。熄了灯,我蜷缩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天亮,有时候会有浓妆艳抹的女人娇声嗲气地过来:“啧啧,我还以为是闹gui了呢,蓬头乱发的,脏死了……”还没挤兑几句,就被库洛洛可怕的气场吓跑了。库洛洛看也不看我一眼,冷着脸,走开了。我缩成一团,继续坐着。

      从被抓回来后,我和他在没说过一句话,我想他开始有点厌倦我了,他太熟悉这具身体的数据了。

      就像他说的,我的自由是他给的,他想给就给,不想给我就不可能拥有自由。最终在某个平淡无奇的一天,我等来了自由,完全的自由,因为库洛洛让我扫地出门了。

      我的衣裳满是红黑血迹,全身脏兮兮的,活像个乞丐,拖着羸弱的身子,一直走,一直走。

      我无视两帮火ping的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去,枪弹射中了我,我仍然迈着步子往前走,反正又si不了,“喂,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没回答他们,从垃圾山里捡了只玻璃瓶,砸碎成玻璃片,把肉里的子弹挖了出来。我技术不好,子弹是挖出来了,连带着挖了一大块肉。

      他们紧张地拿枪指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一阵疯狂扫射,我还活着。我慢慢转过来看着他们,手上还拿着几颗子弹和自己的肉。

      “啊,魔鬼啊,快逃,魔鬼啊!”

      两伙人做了鸟兽散,撒腿跑走了。我看了看自己,挖走的肉正在快速长出来,不一会儿就完全愈合了。

      不老不死的,要么是天使,要么是恶魔。

      他们喊得对,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错的,都是错的。我就是魔鬼。

      走了很久,我看到了流星街的边境,高压铁丝网成片。不时有穿着防化服的人走过来走过去,在巡逻。我不需要强行闯过铁丝网。我爬上高高的垃圾山,极目远眺。对面的边境上荒无人烟,我望了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一天两天,过了好几天,我不吃不喝,巴巴望着远处。

      一个雾气浓重的清晨,我瞄见一个模糊的黑点。虽然觉得那个和我交换位置的人很可怜,但总之我成功逃出了流星街。

      当时我想我再也不会遇到和流星街相关的人和事。

      二零零五年,我坐在窗边,默默望着街景,有人走过来,自顾自地坐在我的对面,我以为是某个搭讪的。偏过头来只望了一眼,我便僵住了。

      “好久不见,温蒂。”

      黑发黑眸的青年温文尔雅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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