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昼》苏稚如

11、第十章 出发前的准备

　　临阵磨枪还是有所成效的。

　　过了大半个月后，顾小玉和小师弟蹲在树下看着纪风练剑的矫健身姿，边唠边嗑瓜子。

　　“看起来有点架势了。”陈羽飞中肯地评价道，“虽然只是个花架子，实际上几乎没有杀伤力，但如果遇到外行人，还是挺能唬人的，最起码招架一下不至于死得太难看吧。”

　　“比起你那时候的确有天赋多了。”顾小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纪风于修行上天赋平平，但对在剑道方面领悟力却是极高。大约上天也是公平的，给你关了一扇门，又在门上钻了一个小孔，尽管孔不大，还是有几缕星光透了进来，也算是聊胜于无。

　　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间隙，纪风一个侧身，手腕一转，用来练习的木剑反手向后刺去。其时恰好有风吹过，带起一两片颜色尚绿的柳叶，木剑带着凌厉的剑气无声地刺出，像是游走暗夜的毒蛇，“哧”的一声轻响，刺中了一片随风飘摇的叶子。

　　他漫不经心的眼神从剑身扫过，伸手一挥，卡在剑尖的柳叶顿时炸裂开来，细小的碎块纷纷扬扬落到了地上。

　　“啪啪啪。”有人鼓起掌来。

　　他循声望去，顾小玉和陈羽飞两人正面无表情动作一致地拍着手。

　　“不错。”

　　“有进步。”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纪风看着他们的举动难得沉默了一下，收起木剑走过去，恭敬地问道：“上午的练习已经完成，不知接下来顾师姐还有何吩咐？”

　　还有什么吩咐？顾小玉仔细地想了想，宗门的基础剑法和一些保命的技巧她都教过了，还有三日时间春季试炼就要开始了，再教其他的也来不及学会，便抬眼看向纪风，问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现在问我，我给你解答。”

　　纪风沉吟片刻，说道：“师姐不如说说春季试炼的内容吧，我虽帮不上师姐什么忙，但也不想因此拖了师姐后腿。”

　　顾小玉闻言眯了眯眼，抬头看着少年平静的面容，招招手示意他在身边坐下。

　　“你知道春季试炼一般去哪里吗？”

　　“曾经在山下时听师兄有所提及，似乎是……不妖森？”纪风有些犹豫地回答。

　　以他的身份地位也只能知道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像不妖森里具体有什么，便一问三不知了。

　　顾小玉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那里。”

　　她说着顺手从盘里拈了一粒瓜子，指尖微微用力，瓜子壳“啵”的一声裂开，她把瓜仁丢进嘴里，嚼了两下，拍拍手接着说道：“不妖森的来历你又知道多少？”

　　纪风垂下眼，盯着从树缝间洒落下来的阳光，似有些晃神般回答道：“只听说是与妖族有些关联。”

　　“不是有些关联，那里本来就是妖族的领地。”得到顾小玉的眼神示意，陈羽飞接口道，“在妖族被驱逐出人族境内时，那里是他们的属地，直到现在，那里的妖兽也同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妖森里还有瘴气，甚至说不定还潜藏着妖族遗迹。不过不用担心，只要不深入腹地我说的这些应该都不会遇到。按照以往规矩的话，春季试炼的内容无非是猎杀妖兽或者找找某种指定的灵药，听上去还蛮简单的，是吧？”顾小玉继续说道。

　　纪风的神情有几分微妙：“……这也不算简单吧。”

　　顾小玉耸耸肩无谓地说道：“所以我说了，听上去还蛮简单的，实际上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不过——”

　　她抬眼看了纪风一眼，“你不用想得太多，只要不作死，紧跟在我身边就没问题。”

　　想办法争第一那是她的事，对她来说，纪风只要不出任何问题，稳稳妥妥地活到试炼结束就是成功了。

　　纪风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低声应了一句：“是。”

　　看着他乖巧听话完全不知反驳为何物的侧脸，顾小玉抓了抓长发感觉有点冷场，沉默半天站起身说道：“你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吧，出发前我会再找你的。”

　　少年有些拘谨地点了一下头，背着木剑默默朝来时的小路走去。陈羽飞在他身后站了起来，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侧头对顾小玉说道：“师姐有几分把握？”

　　虽然顾小玉嘴上说得轻松，但要在危险重重的不妖森护着一个拖油瓶安全的同时还要取得试炼的第一名，这可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情。

　　顾小玉叹口气，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把握。”

　　听见她这话，陈羽飞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顾小玉观察着他的表情，捂着嘴笑出了声。

　　“小师弟你也太好骗了。”

　　瞥见小师弟望过来的哀怨的小眼神，她正了正色说道：“咳，其实也不是说你好骗，你师姐既然敢答应唐茗的条件，自然是有能力应付的，不过嘛……的确应该去做点准备了。”

　　她摸了摸下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伸手拍了拍陈羽飞的肩。

　　“小师弟，借我点钱。”

　　真正的师姐弟是不应该在钱财方面过多计较的，所以陈羽飞只是抗拒了短短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乖乖地交出了钱袋。

　　他眼巴巴地望着落入顾小玉手中的浅黄色钱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去夺回来，闷着声不解地问道：“师姐你借钱干嘛？”

　　“自然是要去做大事。”顾小玉一本正经地说道，忽然话锋一转，“我听说这两日有人开了个盘口……”

　　“师姐……”陈羽飞无奈地不知该说什么。

　　顾小玉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同师弟分别后，她一个人默默地去了天星峰找张满师兄。

　　张满可以说得上是整个云天宗最为奇特的人之一，别人在看剑谱的时候他抱着菜谱看得津津有味，别人都在辛勤练剑的时候，他挥舞着大勺在厨房里汗流浃背。同其他一心修行的弟子比起来，他简直是一股清流。

　　顾小玉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院子里对着两株相似的植物喃喃自语，一手捧着书，一手执着笔，时不时在书上涂抹两笔。

　　走近一听，说的正是“虽然相似，但是明显叶片宽大的那株味道更加辛辣，做菜也更入味，不过另一株微麻的口感也不错……”

　　她耐心地等待张师兄写完最后一笔，才轻声道：“张师兄。”

　　“师妹找我何事？”张满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合上书，露出温和的浅笑，“还有三日就是春季试炼了，师妹找我不会是为了这件事吧？”

　　张满向来不显山不显水，在宗门里是个低调的老好人，可他心思细腻，观察敏锐，很多时候站在他面前还未开口，他就先一步看出了来意。

　　顾小玉并不意外，干脆地承认道：“师兄说的不错，的确与此有关。”

　　张满没料到她承认得这么爽快，反倒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不知我能为师妹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堂屋比了个请的手势，顾小玉没有犹豫跟了上去，在身后踩着他的影子，斟酌着措辞开口道：“这回试炼我要带一个人去，是个刚开始修行的弟子，不妖森的瘴气可能对他有些影响，而且万一受伤……”

　　张满并不清楚她和唐茗私下定好的赌约，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带一个实力低微的弟子前去参加试炼，不过他还是露出了了然的微笑，颔首道：“我懂了，你这是向我讨药来了。”

　　张满的师父在满是剑修的云天宗也是一绝，他炼药制药的功夫不比剑道差，甚至可以说，云天宗内小一半的丹药都是由他经手过的，也因此，作为他的亲传弟子，张满有一些私藏并不奇怪。

　　弄清楚了顾小玉的来意，张满步伐一变，改变了原来的路径，带着她径直去了藏丹室。

　　顾小玉从他手里接过白色的小瓷瓶，看着他问道：“师兄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此去不妖森或许可以替你带回来。”

　　张满摇摇头说道：“师妹不必这般客气，小事而已，你平日里愿意帮我试吃已经足够了。”

　　一个专业的厨子必须要结合食客的感受而不断调整自己的用料配方以及火候，在一众清心寡欲倡导辟谷的修士中间，也就只有顾小玉愿意赏脸了。

　　顾小玉心说张师兄真是无愧云天宗第一老好人的名号，明明试吃这种事是她占便宜啊。不过她也懒得矫情，直截了当地说道：“多谢师兄。”

　　张满点了下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还要什么丹药尽管和师兄开口，师兄不是小气的人。无论如何，这次的春季试炼一定要拿第一啊。”

　　顾小玉有点懵，不明白张满为何会突然出言鼓励自己，但她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迟疑着开口：“张师兄你该不会……”

　　张满郑重道：“我拿全副身家都押你身上了。”

　　顾小玉：“……”

　　她揉了揉额头无奈道：“师兄我谢谢你的信任了啊。”

　　“师兄妹间互相信任是应该的，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事情。”张满再次露出了标准的老好人式微笑，一口白牙被阳光照得锃亮，“修士也是人，是人总想赌一赌，你和唐师妹两个人，后者我不熟，自然要押你赢了。”

　　顾小玉一只脚刚跨过门槛，闻言忽然回过头问道：“昨天夜里大盘赔率变化该不会就是师兄你干的吧？”

　　唐茗这次看起来胸有成竹，自己押了一大笔钱不说，还鼓动了很多其他峰的弟子押她，可昨天晚上却有一个不知名的人押了不知道多少钱在顾小玉身上，使得大盘形势一下子发生了变化。

　　“当然不是我，我那点钱扔水里也打不起几朵水花。”张满抬头望向天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也许那人只是和我一样，英雄所见略同罢了。”

　　……

　　数百里之外，一个穿着绯色道袍的青年半阖着眼倚在白鹤身上，看似睡得极沉，却在信鸟飞临之际，慵懒地伸出手提前一步将其掠入掌心。

　　信鸟在他手里化为一张微皱的信纸，他从上至下扫过，很快微微笑了起来，将信纸叠了叠塞进袖子里。

　　“那丫头现在应该很好奇究竟是谁干的吧？”他抚摸着白鹤的脑袋仿佛自语般轻声道，“是时候快点结束这边的事情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