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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清河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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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完如何处置安排这伙进村匪后,谭叔便着下人把东西搬回去,家里先收拾收拾。伙房的一个婆子来到方才大当家骑的马上,把青青从马上扶下来,给她解了绳索,青青道了声谢,便朝陆二爷快步走去。仍旧昏迷不醒的小桃,被一个伙计就着马带着回村南去了。
青青来到二爷身前,看着陆子禾怀里的丫丫也是痛哭出声。相比赵崇峻和阿良,青青和阿木、阿林兄弟俩对陆子禾之前的遭遇都有更深体会,和时常过来探望二爷的木叔一家相处的时间比较长,是有感情的。眼见时常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一副小大人模样地讨糕点和糖果吃,很是机灵乖巧的小女孩儿如今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青青哭得花容失色。
正当青青拿着丫丫一只冰凉的小手痛哭不已的时候,刚被一村中妇人唤醒的木婶快步走来。木婶见到陆子禾怀里的丫丫,两眼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昏死过去。
木婶推开扶了自己一把的阿良,尖叫一声,撞开青青,“噗通”一声,跪在陆子禾身前,从陆子禾怀里抢过闺女,大哭道:“闺女,俺可怜的闺女。”木婶痛哭着,粗糙的手掌时而拨了拨丫丫额前染了血迹的头发,时而爱抚着丫丫的小脸,一个劲地抽泣呢喃。一旁的陆赵等人见了默不作声,身体一动不动。
哭了一阵的木婶怀里搂着丫丫,满脸泪痕地突然抬头望着天空声音凄惨、尖锐刺耳地嘶喊:“苍天呐!俺家闺女儿还不到五岁,你怎么就狠得下心肠要走了她啊!”木婶边喊,边“咚咚”作响用力地捶自己的胸膛:“老天爷,俺到底做了什么孽,你要这样对待俺?呜呜”。
跌坐一旁的青青见了,跪着移向木婶,伸手拉住她捶胸的手:一边抽泣一边说:“婶子,婶子,不要这样,丫丫在天上见了会伤心的。”
“是啊!是啊!婶子,千万节哀,不要伤了身子。”一旁的阿林忙安慰道。
木婶听了,两眼无神地看向阿林,声音低哑地问道:“节哀?还怎么节哀?俺好不容易才生了这么个闺女?俺就这么一个闺女,俺就这么一个心头肉。心狠的老天爷,要的是俺的心头肉啊!”木婶越说越激动,从青青手中挣脱右手,死死盯着阿林,再次狠狠捶着胸口厉声叫道。
阿林不敢再接崩溃的木婶话头,垂首无言。
陆子禾刚唤了句“木婶”,正打算安慰安慰这个痛失女儿的可怜母亲,就被丧失理智的木婶打断了。
木婶指着陆子禾鼻尖,凄厉叫道:“还有你陆子禾,丫丫对你最好,你为什么不拦着俺闺女?为什么不拦着她?你本来可以救她的,你怎忍心看着坏人打俺闺女?你是不是害怕他们会打死你?是不是?是不是?陆子禾你回答我啊!”
失去理智的木婶那无心之言却狠狠戳着陆子禾的心脏,陆子禾顿觉心脏好一阵抽疼,窒息袭来,鼻头酸痛,再次失声痛哭起来。面对木婶的责难陆子禾无话可说,陆子禾确实想过去救丫丫,可奈何不了这帮凶神恶煞的歹人,当时备受要挟,害怕被心狠手辣的匪徒无情打杀了,这才眼睁睁地看着匪人行凶,有心无力。
“木婶,方才的情形你也知道,这实在不能怪子禾,他...”随意披了外衫,额前垂下几缕方才在争斗中散了的头发,同样灰头土脸的赵崇峻听了心中不忿,就要为自己的小叔叔说情。
木婶闻言瞪向赵崇峻,嘶哑又尖利地声音打断赵崇峻,叫骂道:“你也是懦夫,你们都是没种的懦夫,懦夫!”。
木婶的动静不小,方才没来得及顾丫丫的赵老大人闻声在谭叔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大娃失神地蹲在被歹人打昏的木叔身旁闻声,也跑了过来。
木婶吼完赵崇峻,也不管身边的一众人,抱着丫丫晃着身子。失去女儿的母亲神情木然默默留着眼泪,看着怀里的闺女,仿佛像以前哄小女儿入睡一般,柔声唱着,嘴里念叨的却是:“俺的心头肉哟!俺的心肝!”
星星点点的雪花从昏沉得厉害的天空上,趁着忙碌不已的人们不注意,悄然落下。老天仿佛也同情起了小丫丫的命运,降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丫丫她娘,丫丫她娘!”老先生唤了两声,也不见木婶反应之后,叹了口气,又见开始落雪,一伙人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便喊“娃子”。
一旁的大娃哽咽着,抹了把眼泪,看向老先生应道:“哎!老先生唤俺何事?”
“今夜就别回村北了,都到老夫那儿。这帮无良的匪众把整村搅得乌烟瘴气,你木叔也伤得不轻,得有人看顾照料。你婶子”老先生说到这儿看了眼地上失神的木婶,接着说道:“你婶子这一时半会的也缓不过来,先到老夫那儿,也好有个照应。”
失去主心骨的大娃,一时片刻也拿不定主意,便依了老先生的话。
老先生在谭叔的搀扶下走在前头;阿木背着木叔由大娃在后扶着跟在老大人背后;青青跟在阿木和大娃身后,和一个婆子扶着仍旧抱着丫丫不肯松手,失去了心神的木婶;最后头的是陆子禾和赵崇峻,陆、赵两人分别由阿林和阿良扶着,一行人各怀心思,默默朝村南走去。
进了村南的大屋子的院子里,阿良扶着赵崇峻走向老先生:“爷爷,把木叔和木婶安排在我房里吧!我和二叔挤挤。”
老先生刚应了声“嗯,如此甚好!”,在屋里和院里的灯火映衬下,见小孙儿的脸色和嘴唇惨白的吓人,皱眉问道:“你怎么样?”
“孙儿无碍,歇息片刻就好。”赵崇峻说道。老先生听了不再计较,由着他去了。
就这样,木叔被阿木背进了西厢耳房,木婶抱着丫丫被带到了卧房的炕上。
陆子禾看了眼西厢房的房门,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就神色郁郁地由阿林扶着,回了自己房间。赵崇峻跟着小叔叔去了东厢房。
老先生望着陆子禾离去的背影,直至见陆崽子进了屋,才吩咐谭叔:“你去我房里把我药箱拿过来。”
“是,老爷!”谭叔应了转身朝正屋走去。
“等等。”老先生叫住谭叔。
谭叔闻声,转过身,问:“老爷还有何吩咐?”
老先生仰头叹了口气:“一会让人到村里做棺材的老李家,抬副棺材吧!”老先生说完,就挥袖进了西厢房。
...
晚间,陆子禾无心用饭,草草吃了几口青青端进来的饭食,便坐在东厢房客厅上首的案台处,透过门外,望着西厢房门发着呆。赵崇峻因心口郁结,也没怎么吃饭。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手里捧了本书,不时端起桌上搁了许久,早已凉透了的茶抿了抿,又看了看陆子禾,显然心不在焉。
西厢耳房炕前的老先生,替木叔身前身后的伤疤上好药,又到客厅案台前写了药方,唤:“阿木”。
阿木忙从耳房出来,应:“老太爷”。
老先生把药方递给阿木:“到老夫偏房的药柜里把这几味药择了煎给他喝。”
阿木埋首,双手捧过药方应“是!”
“这几日你帮着照顾照顾陈木”老先生交代道。
阿木应了“是”,出门择药去了。
一旁的谭叔催促:“老爷,饭菜热好了,先用饭吧!”
老先生望向东厢房,谭叔见了忙道:“老爷,二爷和三公子方才先用过饭了。”
老先生伸手,谭叔忙将老先生扶起。老先生又看了眼西厢的卧房一眼,收回手,出了西厢房来到东厢房。
赵三儿见爷爷来了,没敢再老神在在地坐着,忙起身:“爷爷”。
陆子禾抬眼给了自家义父一个眼神,低下头没出声。
老先生应了声“嗯”,又见上首的陆子禾还是那颓丧模样,折腾了一天的老骨头不由得火起,骂道:“你那是什么样子?你这样丫丫就能活过来了?”
赵崇峻见势头不对,抢在老先生准备继续教训陆二爷前问:“爷爷,木叔怎么样了?”
陆子禾听了抬头看义父,老先生答道::“伤得重了点,死不了。”
陆子禾听闻木叔没事,又低下了头。老赵见了,心里委屈,大骂陆子禾薄情,从始至终都没关心关心自己。虽然是木叔把陆子禾从山里背回来的,若不是老大人出手,姓陆的能不能捡回小命还两说。
谭叔见老先生面色阴沉,一副就要发火的征兆,忙说:“老爷,二公子和小少爷没事就好,还是先回屋里用膳吧!待会饭菜又该凉了。”跟了赵老爷子几十年的谭叔是最了解老赵脾气的。见他出了西厢房就往东厢房走,知道老爷子放心不下陆二爷和三公子。
老先生方才忙着帮木叔清理伤口,以防感染,确实没来得及顾自家的两个小崽子。现在亲眼见了两人没什么事,这才放了心。老大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
村长坐在刚收拾过一番的炕上,正捧着热汤,就听见屋外一个声音喊:“村长!村长!”
还不等村长放下热汤,一个村民就急匆匆从屋外跑了进来,可不就是之前那村民乙?
“村长,大牛回来了,哦,官兵也来了。”村民乙兴奋说道。
村长放下碗,说了“走”,拉着村民乙就出了门。老村长边走便问:“怎得这般快?还以为得等到明日。”
“谁说不是?大牛骑马跑得急,在林子里见到的官兵,没去县里。老先生家的马就是好。嘿嘿!”村民乙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
村长听了心里有了一番计较,本以为之前赵崇峻只是随口一说,吓唬吓唬歹人,不想官兵果然搜到了清河附近。这下好了,晚上也不用担心歹人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
初冬雪下得不大也不急,但还是让地面裹了层薄薄的银霜。
村中空地上被绑成了大粽子的歹人,不论是地上躺着的,还是坐着的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这又痛又冷的感觉,想想都让人打一激灵。
村长远远就望见了四五个捕快正和大牛,也就是村民甲,以及七八个看守歹人的村民聊着天。
“见过各位官爷!”村长抱拳上前见礼。
“你就是这里的村长?”为首一个三十来岁的捕快习惯性地握了握挂在腰间的捕刀,盯着村长问。
“正是在下”村长回道。
“这边有我们看着就行了,让他们都回去吧!”捕快看向负责看守匪人的村民说道。村长犹豫了一下,“这里有官爷看着,大伙先回去吧”把村民打发走了。
一个时辰前,大牛快马加鞭沿着官道摸黑走到半途,远远望见远处火光萦绕。走近一看,正是出捕寻觅的官差。为首的捕头听闻歹人落网,派了个人赶马回县里报信,带上四个手下,骑着两匹马匹,随大牛赶往清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