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友谊已经走到了尽头》夏灼君

2、第二章

　　心情好不好是一码事，该吃的时候还是得吃个痛快。
　　蛋糕的奶油被铲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饼底的残骸粘在托盘上。吃饱喝足的当下，没人肯去收拾。
　　后来加入的章霁雯也挤在其他四人中间，从薯片包装袋里抖擞着剩余的薯片，乐此不疲地塞到嘴里。垃圾食品令人着迷之处就在于中毒般的好吃，明知不健康还是忍不住吃下去。
　　李青霭半眯着眼，放肆地伸脚到桌上，上身还陷在沙发里。
　　“喂！”章霁雯嫌弃地用手肘推开那双脚，“我还在吃东西耶！”
　　“你还敢跟我呛是吧？”李青霭抬了抬眼皮，语气分明不善。
　　“我这不买了一大堆好吃的过来赔礼道歉么……”章霁雯的声音弱了下去。
　　赵芷容打了个呵欠，“蚊子你今天就别说话了，有人记恨上了。”
　　“我才没有。”怕再提起韩潮的事，李青霭不情不愿地把脚缩回来。“话说回来，我爸妈今天怎么不在家啊。”
　　“叔叔阿姨和你弟都回乡下去了，听说是要办户口的事情，叫我过来看一下家。”柳承胤坐在最边上，声音和他人一样，懒懒地飘过来。“你平时上学也不带手机吧。说是明天上午就回来，你不用跟着回去。”
　　“噢。”李青霭一听是户口的事，就明白过来了。
　　李青云上完今年最后一学期，就到了该上初中的年纪，可因为是超生，户口一直搞不下来。李青霭爸爸是小学教师，妈妈是全职家庭主妇，弟弟上的小学正是爸爸任教的小学，所以因为爸爸的关系可以一直拖着。但听说初中管得很严，所以给李青云上户口的事情又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我们非要讨论这么无聊的事吗？”褚天文大字型躺在沙发上，占去了沙发大半的空间。看样子他已闭目养神好一阵子，说话也格外不耐烦。“从进门开始就哭哭啼啼的，搞得这么矫情，还骗我掏钱买蛋糕。”
　　“零花钱这么多不当大头怎么行。”赵芷容说得理所当然。
　　实际上，除了褚天文，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李青霭回头对发牢骚的人行鄙夷的注目礼，“就是，说那么多，看来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看电影吧！”章霁雯也兴奋地转过来。“看个恐怖片儿。”
　　“这主意不错。”褚天文挑了挑粗眉。
　　“你们聊我先走了。”赵芷容放下抱枕假意站起身，被柳承胤按回原处。
　　“有什么好怕的。”柳承胤一向面瘫的脸上难得流露出笑意，虽然这笑意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赵芷容默默往里坐了点儿。
　　褚天文伸了个懒腰，顺便凭借长手的优势轻松取下沙发顶上的书包。“我的硬盘里有挺多电影的，很多我还没看……你们什么眼神？”
　　李青霭和章霁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换了一个“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的眼神。
　　“年纪轻轻的就看这么多片子啊，”李青霭轻佻地挑起褚天文的下巴，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下游移。“……对身体不好。”
　　“滚。”褚天文往后躲开，“活该你们找不着男朋友，这一天天的思想龌龊成这样了都。我要是韩潮我都不……”
　　柳承胤：“咳咳。”
　　褚天文：“……阿西巴。”他翻了个白眼，然而还是强行咽回了后半句话。
　　章霁雯已经从他书包里找出了硬盘，小跑到电视前插上硬盘。
　　面对一大堆电影名字，五个人就看什么电影又进行了一番深入讨论。一群人看电影就是麻烦，总会有女孩子怕看恐怖片，男生讨厌爱情文艺片尤其是日韩的电影，女生又受不了没内涵没感情戏的动作大片，折腾半天都不知道看什么。
　　“最新那部侏罗纪世界听说特效很逼真。”
　　“我拒绝。”
　　“看冰雪奇缘吧？”
　　“我上次去电影院看过了啊。”
　　“卧槽还有色戒，删没删过的版本呀？”
　　“和你们女孩子一起看这个不太好吧。”
　　“你们好烦！”李青霭怒从胆边生。“从这页往下数，第五页的倒数第二部，不管是什么电影都要看，如何？”
　　“可以！”吵吵了半天的其他人终于异口同声。
　　第五页，倒数，第二部。
　　李青霭定睛一看……是周星驰拍的《天外飞仙》。
　　“想不到你还挺怀旧的啊。”她用后手肘捅了捅褚天文。
　　柳承胤在一旁不忘补刀：“看不出来是吧？他可是周星驰脑残粉。”
　　“这么老的片，也放硬盘里存着啊。”章霁雯撇了撇嘴。
　　褚天文：“经典懂不懂，不爱看别看。”
　　“切。”
　　眼看又要开始纠结，李青霭顾不得多想，就点下了播放键，心想，这他妈都是命中注定。
　　好在周星驰的片子里笑点恒久远，再看也不觉得过时。周星驰真的有才华得很，走这么条野路子反而走出一种游刃有余的俏皮，这种喜剧风格是后来拍喜剧的导演模仿不来的。

　　临近尾声，画面里周星驰和刘嘉玲在天上飞，自由自在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让看的人都莫名地放松下来。
　　“很快放假了，各位，我们暑假去海边玩吧？我最近新买了件泳衣。”赵芷容笑眯眯地提议，两手没闲着，很是殷勤地理着自己的发尾的卷。“光在游泳池里泡着，人又多，一点都不好玩。”
　　“等我暑假考了驾照，可以开我爸的车去。”柳承胤永远是最先想到细节的人。
　　章霁雯则是永远的抱怨小能手，“我最近黑了很多呢。”
　　“我防晒借你。”赵芷容向章霁雯抛了个媚眼，慷慨的提议立刻得到后者的拥护。
　　“欧尼！”章霁雯一把抱住赵芷容，声音都甜了八度。“放假陪我去买泳衣吧！”
　　赵芷容颇有姐姐的样子，摸着小跟班的头，“好呀。”
　　实际上三个女孩子都是同年生的，赵芷容只比她俩大上几个月。
　　“我随便啊。”褚天文一直盯着屏幕，专注地看到出字幕。“我最近想学冲浪。”
　　李青霭自然是同意的。“嘛，说不定我会在海边偶遇英俊的滑板少年诶。一口亮晶晶的小白牙，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什么的，嗷，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褚天文弹了一下她后脑勺，“现在有闲心想这么多，要是期末考试考差了看你能去哪。”
　　李青霭愤怒地回头。“少来诅咒我，你以为个个都是你这种不用考试的人啊。”
　　褚天文读理科，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成绩确实很好，和李青霭柳承胤读同一个高中。不过，和李青霭不上不下的成绩相比，褚天文是老师们公认的好苗子。全校前十是常有的事，故而在这种“学习就是生命”的重点高中里，他的名字也是响当当的。现在高二，已经在考虑自主招生的事情。自主招生成功的话，简直闭着眼睛都能上清北。
　　褚天文耸了耸肩，“You know, smart is the new sexy.”
　　“wuli天文也开始拽英语了啊。”赵芷容笑道。
　　“wuli是什么意思？”一向什么都知道的柳承胤有点困惑。
　　李青霭和赵芷容她们三人一齐哈哈大笑。
　　这群呆子。

　　期末考试结束的这天，李青霭和章霁雯相约到学校门口转角那条街的牛杂店大吃一顿。这家店的店面虽小，做的牛杂却惊人的好吃，离高中近，平日里很受学生欢迎。
　　“你看啊，还好我叫你快点，看看现在排队排了多长。”章霁雯夹起一块牛肚，满足地嚼了起来。
　　李青霭面对章霁雯坐着，吃得很凶。她皱眉抱怨：“你别跟我抢牛肚，还吃那么大块的，一大碗牛杂现在都没剩多少了。”
　　“我最受不了你们这些瘦子，”章霁雯翻了个白眼。“天天吃那么多，都不知道拉到哪儿去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喝点肉汤都胖三斤。”
　　李青霭眼皮子都不抬，“哪止三斤，你回家秤秤，说不定已经破七十公斤大关了。”
　　章霁雯眯起眼，正准备还嘴，突然瞥到外头排着的长队，心里不安起来。
　　“那个，青霭，你吃快点，我好像有点肚子疼，想赶紧回家上厕所。”
　　“怎么刚说你胖就想上厕所，忍忍啊，这才刚开始吃呢。”李青霭可不想放弃这一堆食物。“对了，英语完形填空怎么选，是不是有一串DDDD？”
　　“我们打包走吧，我真的肚子疼。”章霁雯面有难色。
　　李青霭看她奇怪的脸色，“真那么疼？”
　　章霁雯点头如捣蒜。
　　“你就演吧。”李青霭用鼻孔嗤了一下。“你不吃，我可吃光啦。”
　　“老板，要一份大份的牛杂加两碗牛肉面。”李青霭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这样说，声音迷之熟悉。
　　随着老板爽朗的答应声，她禁不住好奇，回头看了看。
　　韩潮。
　　和一个女生。
　　她瞬间理解了章霁雯刚刚肚子痛的原因所在。
　　韩潮还没发现她，自顾自地和身旁的女生说话，女生矮他一个头。他低下头对她悄悄说了句什么，女生微红着脸说“我才没吃那么多”。他眼睛弯起来，笑得很开怀。
　　这一笑，让李青霭感觉五雷轰顶。震惊之余，她立马回过头，埋头吃肉。
　　和李青霭她们一同拼桌的小情侣此时却吃完了，站起来往外走。老板娘在门口招呼，“里面有空位了，两位不介意的话进去拼桌吧。”
　　妈的。你们俩可千万别过来。
　　“不介意。”韩潮带着笑意，听起来心情很好。
　　啊这时候还管什么心情好不好啊！他们已经在往这边走了啊！
　　只恨如今大夏天的，身上没有围巾也没有帽子，不然李青霭一定会拿围巾把脸遮起来，再披个头巾。
　　老板过来擦桌子的声音，拉开板凳的声音，都在耳边无限放大。身旁有人落座，李青霭心虚地没敢看。
　　坐在斜对面是那个女生，那……眼角余光里的这位，就是韩潮了吧。又一次离他这么近，她甚至害怕自己的紊乱的呼吸会被身旁的人怀疑。
　　对面的章霁雯轻轻踢了自己一脚。
　　她收回神来，明白这一切都是妄想。斜对面的女生笑得很甜，鹅蛋脸，齐刘海，微微垂下头的模样说不出的羞赧。
　　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时间静止了。
　　“你是青霭吧？”她转过头，僵硬到仿佛能听到脖颈扭动的咔咔声。
　　韩潮脸上犹有笑意，侧过来的脸颊温柔得不像样。
　　“啊，是学长啊。”她赶紧笑出来，试图缓解此刻尴尬。
　　“咦，你们认识嘛。”斜对面的女生表现得很惊喜，“怪不得从进来开始，我就觉得你在看我们了。”
　　李青霭决定纠正一下刚才心理活动的措辞，不是尴尬，是大写的，尴尬。
　　“我就说嘛，怎么会那么像。”章霁雯拔刀相助，不再观望，插入局面。不过秉持着她单刀直入的作风，要问的话当然不可能只是客套寒暄。只见她摆出一脸疑惑，顺势看向女生那边，“那这位就是学长的女朋友咯？”
　　“不是啦……”女生慌乱地否认。
　　“现在还不是。”韩潮接上她的话。
　　女生脸上浮起娇羞，“没有，别听他瞎说。”
　　李青霭深呼吸，这秀恩爱还秀到老娘脸上来了。
　　“老板娘！”章霁雯一拍桌子。“这边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