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尘沙》晴川

2、第 2 章

　　2，惊变

　　耶律贤拼命地向草堆深处钻去，全身的皮肉好象都得到生命，顾自跳动，他觉得柴草好象也随着他的颤抖而颤抖，更加觉得恐惧。
　　解里把散落的柴草放好，耳听马蹄声近，急中生智，抱起一捆柴草，起身时已听到怒吼：“你在干什么？”
　　解里回过身，看到一个黑衣舍利，带着五六个人，他忙行礼，然后颤声道：“大人，天冷，我抱点柴草……”
　　不远处，耶律阮的随从亲兵已经发现了刺客，大声叫喊，冲过来厮杀，皇帝的大臣们，也终于发现事情不对，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出帐来看，有的拔刀相对，有的逃走，有的还没清醒过来，已经被杀，大帐周围一片杀声。解里眼见这是兵变，不是一个两个刺客的事，顿时也惊惶起来。
　　黑衣人大声喝问：“看到耶律贤那小崽子了吗？”
　　解里全身颤抖：“小皇子不在帐子里吗？”
　　黑衣人回头命令：“搜！”然后目露凶光：“你真的没看见？”
　　解里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只是惊惶地摇摇头。
　　黑衣人二话不说，一刀挥下，解里惨叫，惨叫到一半，声音嘎然而止，利刃已经切开他的喉咙，血液从伤口处狂喷而出。
　　耶律贤一动不动地缩在柴草堆里，眼睁睁看着解里死在他面前，他瞪大眼睛，一动不能动，所有的肌肉关节都已绷紧到极致，他整个人僵硬得象一块石头。

　　柴草上的一滴血，解里的血顺着草梗，缓缓地流动，然后凝结在枯草的尖端，越来越饱满圆润，终于，颤了颤，从草尖上滴了下来，冰冷地滴在耶律贤的额头，耶律贤猛地一抖，一声惨叫已经到了喉咙，他看到，本已转身的黑衣人，忽然回过头，草缝间，耶律贤清楚地看到对方棕色的眸子扩张的瞳孔，四岁的耶律贤，瞪着眼睛，与野兽对峙，他的惨叫声，硬生生压在喉咙口，然后凝结在心里，终他一生，无法把这一刻抹去，即使千百次从梦里惨叫惊醒，仍然不能把鲠在心里如同石头一样的惨叫吐出去。
　　地上的解里，忽然抽搐了两下，黑衣人疑惑的目光这才释然，喃喃骂了一句。然后远处有人大叫：“不要放走穿紫衣服的那个！”
　　黑衣人听到，立刻大声呼唤自己手下：“别搜了，给我追，别让耶律屋质跑了。”

　　耶律贤独自坐在柴草堆里，终于可以喘息可以发抖，可以流泪，可是，过度的惊恐已经夺走了他的这一切能力，他只能僵直地坐在那儿，一动不能动。
　　一滴血，流到他的眼睛里，面前的世界，一半是深蓝深蓝的，一半，深红如血。

　　穿紫衣服的不是别人，正是耶律屋质，他看到察割拎着带血的刀从耶律阮的帐篷里出来，已经明白，耶律阮为他的信任付完了代价。
　　耶律屋质听到叫喊声，忙躲到一个帐篷后面，脱下外衣，在死尸上剥下一件黑衣服，趁着夜幕的掩盖，抢到一匹马，飞奔而去。
　　耶律屋质很快召集到自己手下的禁军将士，同时召告诸王与大臣，耶律屋质在此，禁军仍有战斗力。此时的耶律明（耶律璟，契丹名耶律述律，汉名耶律璟，后改名耶律明。太宗耶律德光之子，世宗耶律阮的堂弟。）已经从战场逃离，回到自己的军队中，他自己所率五千骑兵，几乎是除了耶律屋质手下皮室兵（皇帝亲兵）之外，最强大的宫卫骑兵，但是，他对皇位毫无企图，对维护正义也不感兴趣，带着自己手下强大的军队离开战场，在南山扎营，等待贵族们决出结果，他不关心的结果。
　　离耶律阮的大帐不远，就是耶律娄国的营地。娄国与耶律阮是亲兄弟，通常人们会觉得把孩子托付给亲叔叔会好一点，但是，耶律屋质不这么想。
　　太祖阿保机留下的三个儿子，耶律倍，耶律德光，耶律李胡，在契丹人的风俗里，兄弟是比儿子更近的顺位继承人，所以，在耶律德光死后，李胡才会觊觎皇位，而耶律德光的儿子耶律璟也许是没有这个威望，也许是没有这个野心，也许他是一个传统的契丹人，他对耶律李胡的皇位要求没有反对。而契丹贵族们对耶律李胡的品行评价不高，既然德光一系无志于此，他们宁愿选择，比李胡的皇位继承权更远一点的耶律倍的儿子耶律阮。现在，耶律阮已死，世宗德光一系自然支持自己的候选人耶律璟，太子倍一系与李胡一系即使不支持耶律璟，也会松口气，认为璟是比对手一系更好的人选。（这种世选制度当然很容易造成战争，不服贵族会议选举的，自然可以真刀真枪开一仗，看看谁更强大，胜者为王，成为新首领。野蛮，不利于和平稳定发展，但是，竞争状态中选举出来的首领都有一定的头脑与智慧，不会出现白痴首领。而汉化后的长子继承制，是一种听天由命的掷骰子选举法，谁先生出来算谁，白痴傻子艺术家都有机会，据说是有利于皇权的平稳交递，不过，皇太子经常成为靶子然后成为刺猬最后当然是成为死人。这种争斗限制在皇族内部血亲之间，虽然大臣们常常跟着血流成河，可是毕竟比调动军队浩浩荡荡地分裂国家要利国利民的多，唯一可惜的，这种内部竞争结果，经常一个傻子战胜了另一个傻子，好在把国家整灭亡了，也需要点智慧，如果当时的国家制度已经比较完善，大臣们各有所司，而不是全部决于皇帝一人的话，相较而言白痴皇帝也许更安全一点。 ）
　　扯得远了，话说耶律屋质，在马上，一刻钟内，定下国家的归属，为契丹民众，选了一个不算美好，却还和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