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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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白玉宫道上，浩浩荡荡的二十二名随行侍从，倒影在地面上贯成了一片黑云阴翳，跟在一架鎏金舆辇之后。
待舆辇停稳，一名穿着松花绿衣裙的女官上前，搀扶着一名美貌女子走下来，便是太后了。
太后一身绛紫色双凤对襟大衫，折射出日头的流光，冰冷华贵。她并不看萧怀瑾，声音森寒：“李准，哀家叫你传懿旨，拦着陛下不要胡来，免得撞煞，这么点差事，为何办不妥？！”
一个高阶内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办事不利，陛下……陛下坚持要来，奴婢实在拦不得，求太后责罚！”
天子闻言，微微冷笑。
先时他在来的路上，太后的人奉了懿旨来拦他，他一怒之下叫人滚，太后见他不从，这便亲自前来，暗着敲打，明着发落了。
太后昳丽的眼中寒光闪过：“滚下去领罚。”
那公公磕了几个头谢恩，萧怀瑾慢条斯理道：“太后真是耳通八方，朕刚从紫宸殿起驾，您立即派人来拦。只是未免操劳，宜居身养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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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跪在殿前未能起身，听出皇帝在暗讽太后管得宽，不禁诧异。虽说天家无亲情，但这对母子连做戏也不屑，何至于此啊？
她抬头远远瞄了太后一眼，这一眼不由赞叹不已。
后宫女子保养得宜，太后看上去只三十出头的模样，额心画一朵殷红的日月牡丹，十分标致。她看多了美女，却仍觉惊艳万分。
这若是生在娱乐圈，大概是万千网友心中的童年女神了。
只是女神此刻眼如寒泉，暗隐刀光，红唇紧抿，显得冰冷威仪。谢令鸢不禁念起了那句广告词：“你需要太太静心口服液……”
婆婆是个晚-娘脸，后宫的日子仿佛更艰难了。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就连这晚-娘脸婆婆的身边，方才扶她走下舆辇的那个松花绿衣裙的女官，都美得有几分刻薄寡恩，盛气凌人的姿态让谢令鸢一瞬间想到了跟她不对付的撕逼女明星。
听了皇帝的冷言冷语，太后只冷冷一哂，视线扫过众人，看到抱朴散人时却是停了停，尔后转向慈恩寺住持：
“丽正殿发生这种事，该如何解？可但说无妨。”
住持大师察言观色，还能和帝王对着干么？大慈恩寺受皇室供奉，自然也不能说邪恙之类的话。且他对德妃方才所描绘的极乐净土，还是颇有几分兴趣的。
于是他持诵了一声佛号，笑道：“善哉，恭喜太后、陛下，德妃娘娘乃是神佛眷顾之人，蒙受了君恩，大难不死，贵不可言，实为奥妙天机。”
太后深邃的目光，隔着一片僧道侍卫，遥遥盯住了谢令鸢，平静中满含审视。
就那样看了半晌，谢令鸢觉得她将自己的灵魂都洞穿了，太后不知想了些什么，才终是点头，沉声道：“看来德妃乃是天恩圣眷，是我大晋仁政之泽……便就安心休养，稍后请太医来瞧瞧，有无留下后遗之症。”
为防有人就诈尸做文章，讽刺帝统失德，她自然也是不欲将此事闹大。倘若太医凭了脉，察觉哪里不妥，到时候暗中赐死，对外称德妃病故便是。
她转身，眼中的光冷冷闪过。随着她的话，闹腾了一夜的事，才仿佛尘埃落定。
***
短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后下的懿旨就飞遍了后宫，让不少嗑着瓜子、等着谢德妃被烧死的妃嫔们，变了脸色——
竟然还真福大命大地活下来了？故意的吧？谢氏这是故意憋在棺材里，等追封了德妃，才爬出来的吧？
这下好了，豫章谢氏本就势力不差，德妃又有护驾之功，以她往日没事儿也要找三分茬的个性，后宫……怕是要变变天了。
一处宫殿角落，一名宫女嫌闷似的打开了窗户。少顷，一只通体乌黑的海东青，从天外盘旋而来，落在了窗台上。
宫女捏住隼喙，取出了信筒，奉给一旁额贴花钿的妃嫔。那花钿女子走到火盆旁，以匕首割开手指，鲜血滴落火中，一簇火腾地跃了起来。
她将信纸投入火中，有火苗的舔舐和鲜血的气息，纸上字迹仿若苏醒似的，随着燃烧而展现。
看清信上几行字，女子微微一笑。
北燕要派使节团来长安了，且是七王爷亲自率使臣来。
九星之变的传说，竟落在了晋国后宫，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只是这后宫佳丽几千人，寻起来谈何容易啊。
***
宫中，太医局接了太后懿旨，便赶赴丽正殿群医会诊。
结果自然是无虞的，太后至此才安了心，见一切已无恙，训示了两句便离开。
皇帝也安抚了谢令鸢几句，无非是德妃忠心可嘉，谢家教女有方，与有荣焉，尔后赐下了宝物赏赐。
丽正殿屋顶已拆，谢令鸢只好先搬去了偏殿。
她之前还是修媛时，便是丽正殿的主位，偏殿还住了赵美人、唐才人两个低位份宫嫔——当然了，闻说她爬出了棺材，赵美人、唐才人都吓得连夜搬去了远远的大和殿，所以偏殿现今空着。
宫人们进进出出，把原先棺材和祭品抬了出去，撤了灵堂。谢令鸢的贴身宫女高兴得一边擦眼泪，一边跑进跑出。
谢令鸢记得她，这宫女名唤画裳，是原主入宫时，从谢家带来的心腹。
她是一片忠心护主，谢令鸢安抚了她两句，眼见星使在一旁欲言又止，似是急切模样，便挥退了其他人。
殿门甫一关上，屋里安静下来，星使伸出手，按住了她手腕上的那串白玉珠子。
“九星之力皆收纳于此，可供您有些特殊能力。”
白玉珠足有一百零八颗，是一百零八星辰所化。谢令鸢眼前浮现出一个巨大星盘，散发淡蓝光芒。星盘均分成了七个扇形，顺时针依次是：
一级：绝——死不足惜
二级：落——人人喊打
三级：衰——徒有虚名
四级：得——声名鹊起
五级：长生——众望所归
六级：冠带——德被苍生
七级：帝旺——流芳千古
星盘上还有两根银色指针，一根写着“气数”，一根写着“声望”。作为一个会看钟表的现代人，谢令鸢幽幽问：“我怎么用？这两根指针都是0……”
也就是她现在，此刻，在众人心中是——死不足惜。
她的气数已绝。
星盘蓝芒银辉，有一种震人心魄的神秘和美丽，以及不可抗拒的威严。而银色指针，则带着审判的沉重力量。
她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既然九星司人间国运，那应该去当王侯将相，为什么会落入后宫？”
星使的笑容收了起来，有些凝重：“因为在您之前，每一次九星降世，都会被人灭杀！就算如今在后宫，依然是杀机重重。”
群敌环伺，无奈，九星只能投生到后宫，保证先活下来。然而后宫，依然暗流涌动。
“您还有四十九天的时间。如果声望依然‘死不足惜’……那就救不了您啦。”
谢令鸢眼前一黑，原主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哦。
于是星使给她回溯了一下。这一看，原主可真是了不得。
她是大理寺卿谢茂的嫡女，诗书之家的闺秀。可就不说她为了争宠与人结仇了，光看重阳宴上死的一幕就知道人缘不咋地。
谢令鸢心下一沉：“给我回放重阳宴的刺杀，我要知道这是冲着谁来的。”
接着，她的眼前晃过一幕，似乎是宴会的垂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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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有宫人走动，也有妃嫔带着随从排场。尚仪女官引导谢修媛入席。
满座妃嫔争奇斗艳，谢令鸢趁机认了认人，以免哪天见面认不出来，又被人说目中无人。
宴会中，清商署载歌载舞，谢修媛的目光一直定在皇帝身上，她端起了一杯酒，笑盈盈从案前起身。
她扭着如柳的纤腰，迈着如鹤的细腿，走出席位。
此前已经准备了祝酒辞，那祝酒辞洋洋洒洒，可谓字字珠玑，绝对语惊四座，写法对偶顶针，平仄抑扬顿挫，气势惊天动地，情愫百转愁肠，典故学富五车，内涵韦编三绝……
谢修媛步子昂扬，然而没走两步，脚下忽然被人重重一绊，踉跄几步扑到了大殿中央！
不能出洋相！
她赶紧作出疾行小跑而来的姿势，掩饰了这狼狈，妩媚一笑，正待开口——
“嗖”，天外突然飞来一支利箭！
谢修媛此刻被人绊到大殿中央，恰到好处地挡在了皇帝面前——
那支利-箭，便直直射入了她的后心里。
酒杯落地滚动，酒水晕染了长绒地毯。
谢修媛，卒。
一片混乱中，陛下和太后动容不已，都误以为她是冲出来挡驾的。
知她冤死之人，大概只有死去的她自己，以及那个绊倒她的妃嫔了。
现在重阳宴回溯，谢令鸢看清了那个妃嫔——
那是谢修媛的亲妹妹，婕妤谢令祺。
***
宫中乱了一整天，闹剧终于落幕。
长安西市。
夜幕降临时，一封信被送到了布政坊的一所院落里。
这里是陈留王在京中购置的一处民宅。此刻，凉廊下跪着人，神色惊疑：“世子殿下，那日重阳宴上护驾的谢氏，竟又活了，她会不会是找咱们复仇……”
话未说完，他迎头被泼了杯热茶水。
被称作世子的人，手执空了的茶杯，翻转过来：“愚钝。”
他眉目温和，嘴角总是微擒，暖如冬日阳光，可虽看似温暖，在他目光下立久了，仍会觉得瑟瑟发抖。
他束着白玉发冠，一身月白色直裰，此刻屈膝坐于木质凉廊上，微垂眼帘沉吟。
凉廊上摆了一盘棋，却是十分罕见的三劫连环，无胜负局。
世子索性也不看棋盘了，毕竟今天德妃的事，才真正好看，定是一出精彩大戏。
“唉……”世子发出一声灵魂叹息。
好想见见这个死了也要爬起来的坚强宫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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