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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琴笛 ...

  •   秦子瀚长身玉立在殿前,与殿上的胤帝萧隃对视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朕素闻秦将军善鼓乐,不知是哪个?”萧隃开了口,他盯着这个离他很远的男子已经很久了,从发梢到鞋履,分毫挑不出毛病,皇帝突然觉得,这位将军不穿铠甲的样子,倒是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秦子瀚微微颔首,说道:“回胤帝,在下乐艺浅薄,拿不出手。”
      “啰嗦。”萧隃正襟危坐的姿势变了变,眼角眉梢挂上了不屑之意,脊背随随便便靠上了龙椅,秦子瀚望着一个帝王如此桀骜不羁的样子,一时间竟无所适从。
      “你进来吧,在那里恭恭敬敬地站着干什么?怕朕吃了你?”萧隃笑了笑,双手双脚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摊在龙椅上。
      “是。”秦子瀚从殿前走到殿内,才把这位帝王的模样看了清晰,他忘记了,这位胤帝还不过弱冠,尚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自然不甘于困在这把龙椅中。秦子瀚看看他后背靠在龙椅的椅背上,一向不多言的人竟多说了话:“胤帝不该死死靠在龙椅上。”
      “大胆!”萧隃还没有开口,那名被秦子瀚驳了面子的宦人就破口大骂了开,“这是胤国皇宫的大殿!怎容得你这等宵小之辈在这里狂言!”
      秦子瀚笑而不语,萧隃也看着他笑而不语。小丑自己唱了几句台词,半晌,萧隃转了头,颦着眉故作思考,问那宦人道:“皇祖母命你看着朕,不是让你这个奴才抢朕的话吧?”
      宦人扑通跪倒,浑身打着抖。
      “滚下去吧!”萧隃收敛起笑,目光里含了些许凌厉,轻轻淡淡命令出来。
      秦子瀚旁观,看着这位少年帝王的变脸之快,不自知地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
      “在下笑那宦人之愚钝。”
      萧隃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朗朗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面回荡。
      “朕本就不是什么帝王性情,也不喜怒无常,平时变个脸,吓唬吓唬他们就好。”
      “胤帝还是不要再靠在椅背上为好。”秦子瀚的目光和萧隃相视,“龙椅背上总是有几把刀,胤帝还是小心为妙。”
      “诶,你不是颐国人嘛?关心朕干什么?”萧隃笑着看他,少年眉眼弯弯,刚才的凌厉之气早已不见,那双眼里反而有些期待之意,那样渴望得到答案似的看他。
      秦子瀚被看得不自在,笑了笑:“胤帝为人良善,在下愿意关心。”
      “你才刚见朕,怎么知道?”萧隃又收起来笑容,蓦地变成高高在上的冷酷姿态,“朕杀了多少人?你可知道?”
      “在下不知。”
      “不过在下知道,能惜鸟禽之命的人,绝不是坏人。”
      萧隃故意做出来的样子碎了一地,倒也没有不承认,指着高悬在大殿里的一个个精致的金丝鸟笼,对秦子瀚说:“这里面的鸟,是胤国历代帝王为了防隔墙有耳而造出来的,但是为了不让大殿有鸟兽的腥气,这里面的鸟从不喂食,它们饿了,就开始挣扎,大声地叫,等到叫不出声了,又会有下一只鸟住进来。”
      “防窃之手段,在下略有耳闻。”
      “你观察很细,朕喜欢!”萧隃不罢休,又问他,“朕知道你很善鼓乐,你喜哪件乐器?”
      秦子瀚沉吟,仍然推脱:“胤帝厚爱,在下只是一知半解。”
      萧隃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说:“朕也喜欢奏乐,但是不喜黄钟大吕,最喜横笛,笛子吹着,带着民间的味道,轻快极了!”
      “胤帝所言甚是。”
      “秦子瀚,你给朕招惹了麻烦。”他投来一记目光,盯住秦子瀚,“朕就以胤国皇帝的身份命令你,陪朕奏乐,朕不管你是一知半解还是造诣颇深,你去就是了!”
      “是。”
      萧隃如了意,走下陛,拉着秦子瀚就往外面跑出去,一路上侍卫、宫女、宦人被风风火火跑着的皇帝吓得跪了一路,萧隃带着他甩掉了后面跟着的人,才在一座质朴端正的宫殿前停住了脚步,萧隃指着这座宫殿献宝似的对他说:“朕收集的乐器都在里面,快随朕来!”
      秦子瀚拿这位少年皇帝没办法,只好跟了进去,陈旧的气息扑鼻而来,正对着他的便是《师旷鼓琴》这幅画,画下放着一把琴,细看之下,竟是一把破琴。
      秦子瀚正想开口询问时,忽然就听见一曲笛音从内室里悠悠响起,清泉出水似的洗彻心扉,令人心怡。风从殿门穿堂而入,缓缓吹动纱帘,那帘海松色的纱后慢慢映出来少年颀长的身姿,他双手横握着笛子,秦子瀚不必去细细观察,都能想得出萧隃闲适自得的神情。
      不知不觉中,一曲终了,秦子瀚听得入了迷,待萧隃走到他面前,才把那张笑脸看得真切了一些。
      “如何?”
      “胤帝所作之曲?”
      萧隃嘻嘻一笑,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是卫乐师作了大部分,朕只是乱加了几笔。”
      “这曲子是何名?”
      “尚无名,没有人在意一首曲子叫什么。”萧隃自嘲地笑了笑。
      秦子瀚正视着他的眼睛,“在下在意。”
      “嗯?”萧隃为他的回答怔住。
      “不如作名《弄云》,可好?”
      萧隃发自心底地笑,连连点头:“好啊,好,嗯,真的很好,我很喜欢。”
      “在下便以琴会友,为胤帝奏一曲。”
      “好!”萧隃兴奋起来,看着秦子瀚坐在琴前,双手在琴弦上停顿了一下,慢慢拨弄了起来。
      琴笛若相合,可天衣无缝。萧隃听着,竟是《弄云》!自己不过吹奏一遍,秦子瀚便能完完整整以琴奏乐。
      秦子瀚弹完最后一个音,用双手按住了颤动的琴弦。
      “通晓音律的人都说颐国有位精通乐律的将军,这话果然不假。”萧隃抱着臂,笑道,“不是浪得虚名!”
      “胤帝谬赞。”
      “今后朕的每一首曲子都先给你听!”少年笑起来,取下别在身上的笛,“萧隃今日以笛会友,这支笛我送给你。”
      “胤帝,不可。”
      “我不是在以皇帝的身份和你说话,这支笛子不是胤帝的,而是萧隃的。”那只白玉色的笛正如他纯粹的笑一般无一丝杂色,秦子瀚接过了那支笛,对他笑了一笑,看着他,说道,“子瀚多谢萧贤弟馈赠。”
      萧隃不知所措看着秦子瀚,似乎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他,脸上浮起来淡淡的红,回答他的话也磕磕绊绊:“不要谢,嗯.....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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