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惆怅锦灰堆》柏舟_PAPER

8、罪恶

　　秦子瀚作为使臣来到胤国时，正值初春，方位靠南的胤国早已燕鸣嘤嘤。
　　秦子瀚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他知道自打一踏入胤国的国土，就一直有人监视跟踪，秦子瀚不以为意，一心只想着早点来到胤国帝京城里，能够打听到重霄的消息，跟随秦子瀚而来的大都是重霄旧部。姬聿对此事不置一词，但也信秦子瀚是一个稳重有分寸之人，因此对于此次事宜并无干涉。
　　帝京一夜血漂杵，明夜巷陌上华灯。
　　秦子瀚在心里默念这句流传到颐国的诗，骑马走过帝京城里最繁华的一条街，想起来萧氏王朝三十年前的那场夺-权血夜，惨绝人寰，萧氏也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大哥哥！买个绣包吧！里面装得是清邱寺的白玉梅，可香了！”梳着两对羊角辫子的小女孩拦住了秦子瀚哒哒漫步的马蹄，两条小胳膊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绣包，她蹦蹦跳跳，一蹦一跳之间，就有清香入鼻。
　　秦子瀚拉住了马，跳了下来，随手拿了一只绣包，放在鼻尖嗅了嗅，对孩子笑道：“是很香。”
　　“为何这大街小巷的全是卖绣包的小姑娘？”他问。
　　“我们的习俗啊！”小姑娘讲得眉飞色舞起来，挂满绣包的胳膊边说边比划着，“初春过后，梅花就谢了，然后桃花就开了，到时候，整个帝京都会飘满桃花瓣，没嫁人的姐姐们就会出来踏青咯！”
　　“那这绣包呢？”
　　小姑娘脸颊飞上了一抹红霞，悄声说：“大哥哥你这都不知道！一定不是胤国人！你是哪里人？”
　　“我是颐国人。”秦子瀚的眼角眉梢带笑，回答她。
　　“你竟然是颐国人！”小女孩声音里特有的尖刻突兀地响起来，小小的身子后退一步，眼睛里面全是恨，细小的手指指着秦子瀚，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绣包，厌恶道，“颐国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了！”话说完，就飞快的跑走。
　　秦子瀚尴尬站在路上，靠近他的小茶水铺子，也把最外面的一张茶桌收拾得一干二净，连凳子都放在了空空的茶桌上，临进去时，拿着抹布的店小二朝外面啐了一口，拿布子掸了掸身上，转身就进去铺子里面。
　　“将军，咱们走吧.....”有人提醒怔在原地的秦子瀚。
　　秦子瀚又嗅了嗅那枚绣包，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上马的动作都迟缓了一点。他想过战争的伤害有多大，但他没有想到，战争的巨大阴影已经侵蚀到了小孩子的心里，而颐胤两国那场战争的初衷是什么？不过是人心装不下了膨胀的欲望，在它的驱使下所犯的罪孽。
　　“将军，前面就是皇宫。”身后的人小心翼翼提醒一句。
　　秦子瀚拉住了马，自动翻下了马，牵着马走向皇宫。
　　这是几国邦交之传统，凡战败国向战胜国来朝，要在皇宫百步之外就下马步行，以示谦卑。
　　“来者可是颐国使臣秦子瀚？”宦人站在高楼上，俯视这一队人马。
　　“正是在下。”
　　宦人微微点头，拿过呈上来的圣旨，拉开轴，用尖细又幽长的声音念了起来：“皇帝口谕：‘朕闻颐国来使，朝我大胤。颐帝岁岁入贡，朕年年以礼待之，示大胤结永世相安之诚意。’钦此——”
　　声音由远至近，由高至低，距离皇宫外城不远的百姓们都侧耳听着，拍手称好。秦子瀚面无表情，只微微一鞠躬以示尊敬，起身说道：“在下出发前，吾皇有一言，由在下转达，万望公公告之于胤帝。”
　　那宦人也是十分聪明，巧妙避开了秦子瀚的话，只说：“大人随奴才入宫方可面圣，有何事不如面见后直言。”
　　秦子瀚不管不顾，直道：“吾皇口谕：逐重霄一人出颐国之境，抵沙场千千万将士之死伤，无割城无失池，岁岁小贡，快哉！快哉！”
　　胤国对国家内，并没有过多解释颐胤两国的战场上到底死伤多少，而颐国败绩，又应该赔偿多少，胤国百姓多数是被蒙在了鼓里，并不知道胤国竟然便宜了颐国，只是简简单单交了个人出来，年年进一点贡，便轻轻松松了结了一切。然而两年征战，多少母亲的儿子、女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全部化为白骨，入了黄土。
　　秦子瀚这一言，在一传二、二传百后，确确实实激起了百姓的民愤，给身在深宫里的胤帝添了不小的麻烦。
　　城楼上的宦人脸色不佳，盯着秦子瀚，无言以对。
　　秦子瀚哈哈一笑，似乎是有点诚心道歉的意思，说道：“在下一时口快，望公公海涵。”
　　宦人不语，只下了句开城门，便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