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离阳光》满江月

17、 屈服

　　下课铃声又一次悠扬地回荡在校园里。
　　柳清明从题海里抬起头，睁着酸涩的眼睛揉着僵硬的脖颈，学生们如欢乐的麻雀般叽叽喳喳往外走，边走边讨论今天的伙食。
　　姜子邵却一如即往地呆在那儿不动窝，眼神斜着柳清明，进行自从他调进三七班后每日三次例行公事般的询问：“今天你想吃什么？”
　　除了姜子邵那众所周知的一面，柳清明从不知道姜子邵粘起人来那坚持，那韧度，那执着，简直只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
　　这都一个多月了，每日这句话他都要问上三遍，在从来没得到过答复后，在柳清明一次次沉默着撇下他独自离开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在柳清明身后，打了饭菜死皮懒脸地凑柳清明桌上，完全无视柳清明那难看到面部扭曲的表情，旁若无人地端起饭碗挟菜扒饭，一点儿不受影响，谁要敢往这桌看，立马一记眼刀砍过去，对方便噤若寒蝉，马上调转眼神做缩头乌龟了。
　　柳清明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他现在每次到餐厅吃饭的时后都成了一道风景线，学生们由于忌惮姜子邵，连带着柳清明一坐上有人的餐桌，桌上正在埋头吃饭的学生便心照不宣的嘟囔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端餐而逃，把一个可容纳四人的餐桌独撇给柳清明，弄得柳清明想借着坐满人的餐桌把姜子邵挤掉都不可能。
　　仔细想想，柳清明只叹自己愚蠢，即使桌子坐满人又怎样？姜子邵端着餐盘往那一站，以姜子邵的杀伤力，哪个不开眼的会端坐得住？就冲自己的这份幼稚，硬的他拼不过姜子邵，软的----他也只有无计可施地无奈望天长叹了。
　　一只大手在眼前挥来挥去，柳清明收回了思绪，烦躁地一把打开姜子邵碍眼的爪子，沉默多日的柳清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都问了一个多月了，你就不感到厌烦吗？”
　　“噢----？”姜子邵明显地怔了一下，接着却是一脸的喜出望外：“难得啊！你终于不再装哑巴了？肯开口和我说话了？”清明气结，他再次闭紧嘴巴起身向外走，姜子邵也随后跟了过来，正走着的柳清明猛然间站住，扭脸望着身后阴魂不散地姜子邵，无奈地恳求：“算我求你了，你去找你那几个朋友，别再跟着我好不好？我自己吃饭可以吃的更饱的。”
　　“咱俩吃也是一样的，我现在把你也当做哥们了，你这么嫌弃我，还真是伤人心啊！”
　　姜子邵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神定定盯着柳清明。
　　“那我不吃了，你自己去吧。”从不会察言观色的柳清明继续点火。
　　姜子邵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一把揪住柳清明强迫他往前走，：“你不吃也不行！别他妈蹬鼻子上脸和老子对着干，像个娘们似的耍脾气，老子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
　　“别碰我，你才像个娘们！我就是不吃，你凭什么管我？”柳清明拒绝肢体接触，开始用力挣扎。
　　“喂，这是在唱哪一出啊？”身后有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俩人扭头望去，见是姜子邵的几个死党勾肩搭背地闹哄哄走过来，出声的是赵天宇。
　　柳清明想乘机挣脱，却被姜子邵反手扯住了后衣领，也不知姜子邵此刻是何种表情，只听李建峰一声怪叫：“哎哟，哥几个！有多远闪多远呐，邵老大，您老继续，小的们晓得了，这就麻溜的不耽搁你们二位，那-----餐厅见了啊······”
　　李建峰说完便和那几个狗党嘻哈说笑着向餐厅走去，一声不吭的姜子邵却改变了方向，迈开长腿往树丛的方向走，柳清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挣扎的更厉害，但姜子邵却死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快速地往前拖，柳清明脖子被勒得生疼，一路踉踉跄跄身不由己地被姜子邵拖进了一片稠密的树丛后面。
　　姜子邵停下来松了手，柳清明难受地弯腰咳嗽着，半晌才还过劲来，他揉着喉咙抬起头，望见了姜子邵那乌云密布的黑脸，这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姜子邵脸上首次出现这种表情。
　　“真他妈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姜子邵的开头语。
　　“看来一味迁就你是不行了。”姜子邵磨着牙用一种柳清明从没见过的眼神盯着他----柳清明顿时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姜子邵看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刀在琢磨割他身上哪块肉让他更有痛感----原谅柳清明使用这个乱七八糟的比喻吧，但这是处在姜子邵那阴鸷目光笼罩下的柳清明本能浮出的想法。看来，他又一次成功地挑起了姜子邵的怒火了。
　　“你说过不会再揍我了！”柳清明先发制人。此刻的姜子邵让柳清明惧怕，但柳清明惧怕的并不是姜子邵会不会出手教训自己，虽然他喊了那样一句。他真正怕的是姜子邵眼神里泄漏出来的更深层次的东西，这样的姜子邵是他从没见到过的面目，阴险且居心叵测，让柳清明直觉地感觉到姜子邵此刻对他施展的策略肯定是比皮肉之苦更有力度，更能让他臣服的东西。
　　“当然不会揍你，我到什么时候说话都算数。”姜子邵突然间愉悦地冲柳清明呲出一口白牙----柳清明却被姜子邵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头皮发麻：这几乎是铁的定律----姜子邵黑着脸的时候，顶多对你一顿胖揍，但是他一笑，你肯定会比挨揍更凄惨！柳清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绷紧了全身的毛孔望着姜子邵。
　　“由于你的不配合，我现在心情很不爽，可因为我的承诺，我又不能出手揍你，你说这口气憋我心里，我要想什么法子发泄一下呢？”姜子邵收了笑容，目光直盯着柳清明的脸：“你说我要不要找个替死鬼撒撒气？”
　　柳清明顿时紧张起来，姜子邵的话里有话让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找谁呢？”姜子邵一副思考状：“不然----让林辉当你说好不好？今后你只要不听话惹我不痛快，我就拿林辉撒气，什么时候揍得他自动退学了，老子什么时候罢手！我可是很早就看他相当碍眼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收拾他的。”
　　姜子邵用阴冷的口气宣布他残虐的决定。
　　柳清明的脸又一次失了血色，他张着嘴，瞪大双眼望着姜子邵。
　　“我现在要去吃饭，至于你，是要跟着我还是要继续你的倔强都随你，老子不强求！”姜子邵扔完炸弹后便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走出了树丛。
　　柳清明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最终如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样呆呆地出了树丛，向餐厅的方向走去。
　　此时餐厅里的学生已廖廖无几，柳清明不太费劲就找到了姜子邵，他此时正阴着脸坐在那里，临桌还有他那四个死党，看样子那几个人刚吃完了饭，还没收拾的桌子上一片狼籍，此时几个人的脑袋正挤在一起一脸探究的望着姜子邵。
　　柳清明走过去，望着姜子邵面前空空如也的餐桌，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已经吃过了吗？”
　　“你哪只眼看我像吃过的样子了？”姜子邵不雅地翻着白眼，口气不善。
　　“柳清明无言地扭转身走到售饭窗口随便要了几份菜和两份米饭端到了姜子邵面前的餐桌上，把其中的一份推到姜子邵面前，接着便拿起了筷子一声不吭地埋头猛吃。
　　姜子邵的脸色一瞬间似乎变得更加难看，他定定盯了柳清明几秒，却最终没再开口，匆匆吃了几口便起身冲他那几个死党招了招手，然后低垂着脑袋独自扬长而去。
　　“佛祖啊！”临桌的几个人停止了一脸兴趣的交头接耳，马子健望着姜子邵离去的背影忍无可忍地仰天长嚎，他双手合什向着柳清明做朝拜状：“点化俺吧，邵哥究竟是什么状况啊？我记得男人不来大姨妈呀，英明神武的邵哥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咋也整不明白呀？谁来告诉俺他到底是怎么了？······邵哥这样对俺，俺这小心脏可真是拔凉拔凉的啊······”
　　赵天宇若有所思地望望坐在桌子旁黯然发呆，对马子健的怪叫仿佛充耳未闻的柳清明，又望向姜子邵匆匆离去的方向，猛然间抬起手，冲还在哇哇怪叫的马子健后脑瓜子上狠狠兜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