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有美梦永伴沉寂长眠》行云书白

23、【二十二】

　　【二十二】

　　夜半时分，公主神无所居住的第六层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整座祭塔中的人都被从睡梦中惊醒。
　　“公主大人！”
　　“神无大人没事吧？！”
　　“发生了什么？！公主大人在哪里？”
　　人们纷纷推搡着，朝神无所在的第六层涌过来。他们挑高了灯挤在门边，担忧地敲打着厚重的木门。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门很快就开了。
　　“怎么？这大半夜的，全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神色平静公主已经披上了睡衣，肩上搭着一件薄薄的外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
　　神官们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这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神无大人，您没事吗？”
　　神无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都怪我，听说我的客人会变些法术，非要叫她变给我看，把她惹恼了……现在已经没事了，都回去吧。你们全跑到这来，我可没办法休息了。”
　　神官们将信将疑，但既然神无已经放话，他们也不好继续打扰公主休息，便七嘴八舌地嘱咐神无一定要注意安全后，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神无掩了门，快步绕过了几间回廊，虽然她在黑暗中无法视物，行动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是在扶着墙走过被毁得乱七八糟的浴室时，被插在墙上的手里剑刺了一下手。
　　“怎么样？”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别动！”佑希喝止住她的脚步。
　　神无立刻停住，一支冰锥从她头顶坠下，摔了个粉碎。
　　温泉池边蒸腾的热气与白茫茫的水雾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冬腊月般的寒气和四处支楞着的无数巨大冰棱。一池热水尽数冷却，水面上结着薄薄的一层冰晶。企图逃跑的敌忍被数根冰锥从背后贯穿，早已失去了生机。佑希的苦无插在他的后脑，沾满鲜艳而粘稠的血渍。
　　神无双目不能视物，心中焦急万分：“明光呢？明光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佑希把还光着身子的男孩从水里捞起来，随手给他裹了条毛巾后走了出来。在她的身后，那些在这八月中旬的炎热日子里、如同神迹般出现的雪与冰一点点融化成水，混着血与碎肉在地上缓缓流淌。
　　她抱着明光走到神无面前，道：“我用幻术让他睡过去了，现在……”
　　“带他到我的房间去吧！”神无急道。
　　佑希缓了口气，点点头。
　　神无的房间里没有灯，床头却正好落了一缕月光。在那皎洁月色的映衬下，明光的脸颊就像冰雪一样白皙。神无坐在他的身边，手放在他铺散在床上的黑发旁边，好像很是担忧，却又不曾触碰。
　　“明光……”她轻声唤到。
　　佑希静静地站在一边。
　　数分钟前，在那个敌忍就要翻窗而去时，这个男孩身上突然爆发出强大的查克拉，瞬间房间内气温骤降，所有的水分都凝结成冰。冰棱瞬间就穿透了那个忍者的身体，把他死死地钉在墙上。佑希的苦无下一秒到达，目标却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是血继界限的力量，佑希连忙转头看向明光——这个男孩似乎是第一次爆发出这个力量，双目爆睁，死死盯着被贯穿身体而死的忍者，忽大忽小的冰棱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地上蜿蜒着的血流淌到他脚边，还没沾到明光的脚，他就立刻尖叫着跳开，查克拉再度暴涨，一池热水顿时结满碎冰。
　　佑希看着他近乎崩溃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为了不让神无的秘密被泄露，他不仅是第一次爆发出血继界限的能力，还是第一次杀人！
　　“放心，只是睡过去而已。他精神状况不太好，睡一觉会好一点。”她放轻了声音，宽慰神无道。
　　她并不擅长幻术，能让人睡过去都已经挺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像鼬那样给人造成精神创伤。再者说来，明光醒来后就算真有精神创伤，那也肯定不是她的幻术造成的……
　　神无垂着头，一点点挪动着手指，终于摸到一缕明光的黑发。她指尖有一些颤抖，慢慢地把那一缕头发握进了掌心。她分明什么都看不见，佑希却觉得她正在凝视明光的模样，就像要记住他的每一寸轮廓一样。
　　佑希无声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卧室。
　　她来到刚刚被战斗毁得一干二净的浴室，清点了一下尸体数量，趁着夜色把惨不忍睹的十二具尸体一具一具转移到远处藏好。为了不让尸体被快速发现，她将它们分别藏到了七个不同地方，即使有飞雷神帮忙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至于浴室的情况……基本上是没有修复的可能了……佑希只能尽量把自己的手里剑和苦无收集回来而已。这种战斗之后还要自己收拾战场的任务她还是第一次接，佑希心中实在有些无奈。
　　她随意收拾了一番浴室，又再度回到了神无的卧室。神无已经不在那里了，房间里只有明光依旧静静沉睡着。
　　佑希走过去为他掖了掖被角。这个男孩看上去也不过就是十岁出头些的年纪，与鸣人佐助差不多的模样，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每个人都一定要经历动荡呢？
　　为什么不能简简单单地得到幸福呢？
　　佑希找到神无时她正站在祭台的重重帷幔后面，仰着头看着夜空，却恍恍惚惚地看不清楚面容。
　　“你在看什么？”佑希问道。
　　神无闻声，转过身来，笑道：“星星。”
　　“你能看到星星？”佑希走上前去，果不其然看到神无的眼中一片空茫，根本没有焦点。
　　神无仿佛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又再度仰起头望向夜空：“明光曾经向我描述过这片星空，哪一颗星星在什么位置，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哪怕是多云的夜里，我也依旧能看到灿烂的星空。”
　　“明光……那个孩子……”佑希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拥有血继界限，是水无月一族的人。”
　　她听卡卡西说起过这一族的人——他们拥有冰遁的血继界限，但却已经人丁稀少，散落在世界各地。明光明显是这一族的遗孤，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受到忍术训练，表现得像个普通人。
　　“我知道。”神无道，“这也正是我雇佣你来的原因……”
　　漫天的星辉落在她的眼底，她的表情温柔得像在哭泣：“你愿意听我说说明光的故事吗？”
　　“……”佑希无法拒绝，只能点头。
　　“我捡到明光的时候，他还是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被人丢在这座祭塔的背面。我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不愿意看着他就这样死去，于是我收养了他，将他抚养长大。”神无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个时候，我十二岁……”
　　十二岁的、无父无母的公主捡到了来路不明的弃婴，然后将其养大，至今为止已经过了十三个年头。原本神无作为公主，想收养一个孤儿做弟弟无可厚非，但偶然地，她发现这个孩子身上有着特殊的能力。
　　“那个时候明光只有三岁。他突然说想给我变个魔术，于是凭空在掌心凝结出一朵冰花……”神无蹙起了眉，道，“我发现了他身上的血继界限，害怕极了，于是趁他还未引起别人的注意，偷偷将他送到祭塔里，对外谎称他已经因病死去了……”
　　昼之国曾因领土与国界与火之国产生过纠纷，木叶忍者的强大曾给这个国家造成了几近灭国的惨痛损失。从极为遥远的年代开始，昼之国始终仇视忍者，并不愿让忍者踏入国土半步。
　　“虽然现在情况有些许好转，但如果让人知道我身边的明光身上有着忍者的能力，他必定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只能藏在这里，藏在这一层狭窄的空间里，除了我见不到其他任何人，我不愿……他永远只能过这样的生活……”
　　佑希默默听着，到此时问了一句：“这跟你雇佣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神无用无焦点的双眼轻睇了她一眼，道：“因为契机已经到来了……
　　“漫长的岁月中，人民对忍者的恨意逐渐减淡，国家中也渐渐出现呼吁与忍者和平相处的声音。如果能就此改变国家的现状，能与周边的忍者村签订下新的协议，那么明光……明光就能在昼之国的阳光下自由地生活了……”
　　佑希沉下了声音：“也就是说，你为了这个孩子，甚至想要改变整个国家吗？”
　　“是的，”神无回答得毫不犹豫，“我正要这么做。”
　　日轨正是一国中反对与忍者签订协议的最强的一派，从暗杀日轨开始，她会将那些反对的声音一一消除，创造一个让明光能够自由自在地做任何事的国家。
　　佑希挑高了眉，声音里好像有几分戏弄：“你不像一个喜欢玩弄权术插手政治的人。”
　　在她看来，神无更像一个不是人间五谷的仙女，就适合站在高高的祭台上让人膜拜。
　　神无摇摇头：“我不过……也是一介凡人……”
　　“你喜欢明光吗？”佑希问。
　　“我爱他。”神无闭上了眼，“对我而言，他不只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
　　佑希沉默了。
　　明光不仅是神无养大的孩子，还是她真心珍爱倾慕的男孩。她无心知道是什么让这样一个不似人间之人的神佛变成了人，也无心探究神无与明光之间究竟有多少往事纠缠，她只知眼前这个女人，为了心爱的人想要改变一个国家。
　　“你不曾告诉他，他不会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佑希抬手，紧紧攥住了胸口的衣服，“他也许并不喜欢你，只是把你当亲人……你这样做……”
　　神无微笑着，似乎也很是无奈地叹息道：“那我能怎么样呢？我只是想让他幸福啊……”
　　佑希退了一步：“只要能让他幸福，你愿意付出一切吗？”
　　神无只是微笑，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