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有美梦永伴沉寂长眠》行云书白

22、【二十一】

　　【二十一】

　　佑希在厨房里游荡了一圈，偷吃掉两块面包一碗牛奶，心满意足地瞬身出门，开始在祭塔里游荡。
　　也许是出自忍者的职业修养，她从最高层一点点向下探索，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的来人。塔中居住的人不少，却基本都是不会忍术的一般人，大多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女，都穿着统一的服装。
　　这座祭塔一共七层，最下面一层架空，最上面一层是祭台，也就是佑希今早与神无见面的地方，现在还空空荡荡，但到三日后的祭礼时会被布置得盛大而华丽。再下一层是神无的住处，偌大的平台就住了她一个人，或者说本应该只有她一个人。
　　令佑希没有想到的是，少年明光居然也住在这一层。
　　按理说明光作为神无的随从，虽然不是祭塔中的神官，却也应和众人一样居住在再往下的三层生活区里。但他却一个人住在这本来专属神无的第六层里，虽然屋子被安排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角落，却确确实实与神无住在一起。
　　佑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干脆先装作不知，准备日后慢慢探查。
　　剩下的楼层里人来人往，第二层是一个集会用的巨大平台，四周放置着密密麻麻的书柜，储藏着几万本经典古本。三四五层则是祭塔中神官们的生活区域，还有一些小型的娱乐场所。
　　佑希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塔里转了个遍，黄昏时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由神官送来的午饭和晚饭都便宜了留在屋子里的影分身。虽然解除分身后那些美食终究还是进了佑希的肚子，但总觉得吃了点亏有些不爽。
　　塔里生活区一共三十七间屋子，其中二十八间住宿用，三间是休息区，还有六间则用于娱乐。佑希取了卷轴，凭着记忆把塔的内部结构画了一遍，将一些没能完全查看的屋子都标了记号，决定等夜黑风高再去一探究竟。
　　黄昏时分的阳光透着散不开的独特热意，在昼之国这个南方小国，白昼更是被成倍数地拉长，橙色的夕阳流连在木制的墙壁上，宛如岁月一般缓缓流淌。这样白昼和黑夜的交替时间被称为“逢魔时刻”，在这时生与死、阴与阳的限界会变得模糊不清，如果正好碰巧，说不定还能看到不属于此世的东西。
　　当佑希透过窗子向外面看去时，突然觉得那些落在脸上的阳光变成了浓稠的血，她注视着倒影中那个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女孩，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魔怔了。等她再眨眨眼，就又只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僵硬的面孔。
　　有些不好的预感……佑希觉得十分烦躁。
　　这种感觉可能来自于昼之国太过漫长的白天，也可能来自逢魔时刻不详的光芒，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个国家的黄昏持续了非常长的时间，但一旦太阳落下，黑夜就立刻到来了。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外面的天色就马上暗了下去，像有人突然倒下纯黑的墨汁一样，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眨眼间就被黑色填的满满当当。
　　塔中点上了星星点点的灯，灯光摇晃中人影徸徸。
　　佑希将门细细锁好，轻手轻脚地布置了一个简易的机关，然后翻身跳出窗外，攀着石壁几个窜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从石塔的外部攀援而上，来到神无居住的第六层，四下观察一番后抬手结印，下一个瞬间直接出现在神无的房间内。
　　屋里没有点灯，甚至连灯具都没有，只有一片冷冷清清的黑暗——神无此时并不在房内。
　　佑希将苦无捏进了手中，在屋内小心地环绕了一圈，发现床边和窗檐下都有细线和铃铛组成的机关，如果翻窗而入或者贸然靠近床边都会触动铃响。可白天佑希前来探查并留下飞雷神印记的时候，这屋里明明还没有这些机关……
　　佑希皱紧了眉头，瞬身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这一层的地板与其他楼层的有所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只要动作稍大脚下就会传来“吱呀”声。佑希沿着墙根缓缓走着，无声无息地把这一层找了个遍，才终于在一扇门前听到了些许人声。
　　她抬头一看，门上写了大大一个“汤”字，顿时无语至极。
　　在六层楼高的地方建温泉，这位神无公主究竟在想些什么……？
　　佑希摇了摇头，闪身进门。
　　温泉里扑面而来一股热气，四处都挂着帷幔，中心的温泉池边倒是点了灯，不过灯光十分昏暗，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影子。
　　好吧……佑希只得又跳上了房梁，倒挂着往那边无声逼近。
　　温泉池边放置着一圈木制衣架，白天神无所穿的衣物正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地挂放在衣架上。佑希眯着眼看去，突然发现神无并不是一个人待在那里——明光也在她的身边。
　　神无面对池水站在岸边，微微抬着手。而明光则站在她身后，正在为她脱下最后一件贴身的衣物。他把那件白色的轻衫仔细叠好，放到衣架上，又褪下了自己的衣服草草堆放在一边。
　　神无就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光把自己的头发散开，走回神无身边。他碰了碰神无的手背，神无便顺从地抬起手。明光微微托着那只白皙无暇的手，牵着神无走进了水中。
　　整个洗澡的过程中，神无都一动不动。
　　她只需要坐在水中，明光则围着她忙前忙后。他动作轻柔而迅速，就像已经做过无数遍那样熟练。洗完头发后，他搀起神无让她坐到池边，又去取了毛巾为她擦身子，从手指尖一直擦拭到腋下，就连双脚的指缝都细细打了肥皂冲洗干净。
　　佑希看得目瞪口呆。
　　但那两个人的表情却始终非常自然。明光微微抿着唇，看神无的神情好像在看一尊神像。而神无则微微垂着眼睫，眉眼间尽是温存平和的笑意。
　　“你有什么想说的？”当明光为她擦拭耳后的水珠时，神无突然发问。
　　连佑希都吓了一跳，差点从梁上摔下来。
　　明光咬了咬下唇，低声问：“祭礼结束后，您就又要离开了对吗？”
　　神无道：“每年你都问一样的问题。”
　　明光有些赌气：“但每一年您都给我同样的答案。”
　　神无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她抬起手，神无便把脸凑到她的手掌旁边，微微蹭了蹭。
　　神无“噗嗤”笑出了声，她挑了挑眉毛，做出一个戏谑的表情，道：“今年，也许会……”
　　“叮铃铃——！！！”挂在房檐四角的铃铛突然催命般地响了起来。
　　点在池边的火光被气流猛地一带，火苗骤然晃动，黑暗顿时笼罩下来。神无心中一凛，明光已然整个人挡在了她的前面。
　　佑希在铃声响起的前一秒就已经启动了身形。她一边跳下房梁一边对着神无爆喝一声：“待在原地别动！”紧接着手里剑便向四个方向同时飞出，火光转暗的一瞬间十数条黑影一窜而过，佑希双手结印——“手里剑影分身之术”，四枚手里剑顿时变为百枚，对着藏在暗处的敌人便是一阵手里剑形成的暴雨。
　　风声顿起顿息，利器相互撞击和手里剑钉穿木板的声音宛如狂风骤雨，待到烛火再度亮起，恢复视野的明光首先看到的是佑希被气流卷起的鲜红长发，紧接着就是被几百枚手里剑毁得一干二净的浴室。
　　不请自来的客人也许没想到神无身边会有忍者存在，触不及防地撞上这个术的结果就是一招下来折损近半，五具咽了气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不远处，剩下的七人也受了多多少少受了伤。
　　挑人家洗澡的时候下手这可不是很厚道啊兄弟，好歹让别人穿上衣服再来也好嘛……佑希心想。
　　这些忍者都用黑巾蒙着面，头上却没有佩戴护额，应该不属于几大忍村，是私人养的佣兵。
　　佑希站在温泉水面上，觉得这扑面的水汽实在令人烦躁。
　　神无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是日轨的忍者吗？”
　　为首的那人冷笑了一声，道：“没错。”
　　神无的声音十分平静：“来取我的性命？”
　　忍者将苦无对准了神无：“算你有自知之明。”
　　神无似乎轻轻笑了一下，道：“会有那么容易吗？”
　　“影分身之术！”佑希与两个分身呈“品”字摆开阵型，将神无护在身后。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忍刀却已经握到了手上，风性质的查克拉泛着微微的蓝光。她微微俯下身子，一手轻按在水面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凶猛的猫。
　　对面的忍者们明显也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杀意，纷纷架起武器。为首那人冷哼一声，道：“雇佣了木叶的忍者又怎样？今天你必须丧命于此。”
　　神无静静听完，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果然还是到来了……”她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但又好像并不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既不感到欢喜也毫不悲哀。
　　佑希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么大的动静之后，神无依然坐在她刚刚坐的那个位置，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披散着头发，身子泡在热水里。她微微仰着头，佑希看到她紫金色的美丽眼瞳里好像蒙着雾，虽然明亮有神，却没有焦点。
　　原来如此……
　　她顿时恍然大悟——为何神无的房间内没有点灯，为何到了夜晚她要在房间里装上机关，就连她入浴时的这一盏灯，其实也是为明光才点上的——神无在黑夜根本看不到东西！
　　“你……”她忍不住出了声。
　　“你的眼睛……！”为首的忍者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与身边一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抬手结印：“水遁·水鲛弹！”
　　佑希立刻做出了反应：“火遁·豪火球！”
　　水遁和火遁猛然相撞，相互冲击后爆出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领头的忍者以苦无破开雾气向内攻去，突然眉间一凉，双目猛缩——一枚形状怪异的苦无穿破水雾迎面飞来。他稍退一步，准备击飞苦无，但下一秒本该还在三米开外的木叶女忍鬼魅般凭空出现，他的视野里立刻只剩下她翻飞的鲜红的发。
　　好快！这是他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查克拉刀嵌入脖颈，干净利落地斩飞头颅，一击致命，他甚至都来不及感受到痛苦就已经死去。从颈椎断口出迸溅的鲜血立刻染红了一片水雾。
　　忍者的世界里，生死从来就只在一瞬之间。
　　佑希的战斗向来结束得很快，这些私人养的忍者从一开始就错估了她的实力，在这样混乱的战斗中，纵然以少敌多佑希也占尽了优势。
　　“别让他们走！”神无突然喊道。
　　佑希闻声一惊，连忙转头去看，见有一人居然根本没有参战，此时已经退到窗边，正要翻身逃脱。
　　会让你跑掉吗？！
　　佑希冷笑，手中苦无应声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