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仙流]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wujita

4、

　　***

　　篮球最大的魅力是什么？
　　比起沉迷于各式花哨的技术、胜利带来的喜悦，更多的莫过于和眼前的对手拼尽全力、一争高下的快感。那种任由全身毛孔张开，空气像鼓风般过耳，突破对手的重重阻挠后向上跃起，连同心跳与呼吸都一并消失的近似永恒的瞬间，然后注视着橙色的球穿过篮心，耳边回荡起队友的呐喊和观众爆发出的强烈呼声。
　　这一刻——你是整个世界的王者。
　　然而，篮球并不总是快乐的。有赢就有输。何况，在这个随世代交替人才辈出的高中篮球界，对这些意气奋发的高中生而言，三年的时光太过短暂，往往尚未触及梦想，它便先你一步消失殆尽了。
　　说到底，这世界上，打篮球的人多了去了，上天缘何要偏偏眷顾你呢？生在同一个世代，有才能的人亦多了去了，又为何只有你能站上那至高的顶峰呢？
　　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追根揭底，不过是喜欢罢了。
　　喜欢，所以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枯燥训练。
　　喜欢，所以纵使一次次品尝败北的苦涩也要继续坚持。
　　喜欢，所以哪怕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极限仍固执地想要逆天而行。
　　人最大的敌人始终只有自己。
　　能够打败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收到高头教练的邀请函时，藤真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翔阳三年级的主力连自己在内为准备即将到来的冬季选拔赛全部留了下来。在接到确切情报说海南的阿牧、高砂，湘北的赤木及陵南的鱼柱悉数退社后，保有最佳整容的翔阳自然成了本届夺冠的热门队伍。
　　他身上肩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梦想，更是队友们用三年的汗与泪换来的最后一次机会。然而，便是这张邀请信，将所有的预想变成了未知——神奈川将组建混合联队出战今年的冬季杯。
　　为公平起见，初定于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由时下综合实力最强的海南、陵南、湘北和翔阳四校以车轮战方式挑选最具有潜力的出征选手。
　　至于为什么选择团队模式而非混搭对抗，一来是想看下目前各支队伍经历了老交替后在新机制的运作模式下队友间配合方式与进步空间，二来也可借机提前获取其他队伍的成长信息为来年的县大赛做准备，此举不失为一石二鸟之计。但这同样意味着，团队间的胜负并不足以影响联队录取的最终结果。
　　作为翔阳的代理教练，藤真自然明白，在失去了三个顶级中锋和像牧那样不可多得的王牌后卫后，神奈川各支队伍的水平在短期内势必受到重挫，这本是翔阳的最大的胜机，此举却无疑使之成了妨碍。当然，藤真自信他和花形早已纳入对方教练的候选名单，毕竟，所谓县内选拔形式更重于实质，就算让他列张清单都能轻易找出符合条件的人选。
　　可是说好了要带着大家一起去全国大赛的不是吗？那些人为了实现藤真的梦想选择留下，自己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呢？如果届时无法全员入选，他又该以何颜面面对他们？
　　不…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带他们去全国大赛！

　　由于是四校车轮战，每队间只需打满半场的时间（20分钟）。两轮下来，翔阳分别以33:31、38:30力克海南与湘北。
　　比起拥有完整训练体系和人才储备充足的海南，同湘北的那场比赛更令藤真一行感到心有余悸。的确，单看比分的话似乎翔阳占优，但这一仗却打得异常艰苦。本以为在少了赤木和樱木这两个强有力的内线支柱，凭着绝对身高的优势翔阳可以轻松取胜。不料湘北在缺少顶梁中锋和篮板新人的劣势下，硬生生打了场漂亮的外线拓分战。
　　不得不说，经由全国大赛的洗礼，湘北剩下三人确实脱胎换骨了。
　　继任队长的宫城良田无论在个人突破还是在队伍组织进攻方面都有了巨大提高，凭借身材矮小，重心低，移动快的优势，几次在混战中盗球成功为湘北挽回失分。
　　而身为本场得分王的三井则完全发挥了他中学时代MVP的潜质，不仅克服了几个月前仍为人诟病的体能问题，且心志的稳定程度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无论在多么困难的局势下，即使身陷双人夹击，仍能从容地将球投入篮筐内，以场均18分的得分备受瞩目。
　　只是，这些都抵不上流川带来的震慑感。
　　在藤真印象里，流川作为湘北的超级新人拥有县内数一数二的得分能力。但是，说性格弱点也好，风格限制也好，这样的流川离“王牌”两个字仍有不少距离。究其本质莫过于缺少团队协作能力。
　　一个优秀的球员，除了要具备过人的天分、傲人的球技，更要懂得如何与队友构建最合适的内在联系，并加以具现化。是的，王牌所要做的不单单是自己得分，而是让队伍得分。这是他流川枫最欠乏的东西，无关能力，而是意识。
　　可是眼前的流川，就仿佛沉眠许久的兽王破冰而出，尽管还是一副冷若冰霜、唯我独尊的样子，实际却很好地起到了队伍承接的桥梁。在湘北以外线为主力的进攻模式中很好地演绎了一场锋卫交错的变奏曲。
　　和身为控球后卫的宫城不同，流川的位置更为灵活，可以说，整场比赛他几乎兼顾了所有位置，防守时需要在禁区充当中锋与花形、高野争抢篮板，进攻时则在外线SG（得分后卫）与内线SF（小前锋）间转换辅助三井和宫城的攻势。
　　这样的流川，虽称不上完美，却足以用“陌生”二字形容，那感觉就像是……
　　藤真拧开瓶盖，任由冰凉的维生素饮料灌入喉咙，眼睛却瞥了眼身旁下一个对战队伍——陵南。
　　就好像几个月前海南陵南一役中的仙道。

　　“藤真。”
　　“嗯？”意识被花形的声音打断，藤真转过头对上花形关切的目光。
　　“你还好吧？”
　　“那是当然。”接过对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自发梢滴落的水珠，藤真的笑容里洋溢着一种名为自信的光辉：“现在还不能倒下，怎么可以输给那些小辈。”
　　不同于机制健全的县大赛，作为第一届以联队资格参赛的冬季杯，此次选拔更接近内部比赛，加上时间紧迫，赛程也只安排了一天，地点选在陵南高中。鉴于体育馆格局受限，各个队伍只能轮番上阵。
　　这大概是四支队伍罕见的在没有任何观众与声援的情况下互相交战。
　　作为率先上场的翔阳在经历了与海南20分钟的恶战后由湘北与陵南接替，然而，陵南在以3分险胜后只有10分钟的间歇便得迎战海南。
　　同样的，距离上一场比赛结束到眼下与陵南对峙，翔阳的休息也不过10分钟。而且，在与湘北的对抗中，为阻断宫城和三井的联合并最大程度展现队友的实力，藤真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和精力。此刻，花形会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只剩最后一场了！
　　以目前的局势来说翔阳2:0领先，陵南则1胜1平紧随其后。如果这是一场积分赛，接下来的这场无疑便是决赛。
　　绝对不能输！
　　将一群人召集起来，准确地下达了指示。
　　至少，当他藤真健司还在场下的时候，永远是个冷静而稳重的人。
　　“哔——！”
　　哨声响起。
　　“上吧！”藤真甩下披在肩上的运动外套，半曲手臂拉了拉护腕。
　　“好——！”
　　身后，是始终追随着自己的人。

　　“请多指教，藤真前辈。”
　　跳球前，陵南的现任队长仙道彰主动前向他伸出手，笑得既诚恳又灿烂。
　　“多多指教。”藤真用力回握了他的手，语气里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决心。
　　既然是彼此认可的对手，多余的话便无须再说。
　　翔阳的开局不错，花形抢下跳球被长谷川接到并迅速交由藤真，陵南一行回防虽快但植草和越野都未能绊下藤真的脚步，四十五度斜前方有高野和花形做掩护。
　　与此同时，仙道和福田已候在自家罚球线两边，篮下站着新上任中锋管平，看样子陵南是打算使用全场区域紧逼防守。
　　藤真挑眉，用余光扫了眼离自己最近高野，示意其堵住福田的位置。
　　十分默契的，高野启动的同时，花形便迎上了仙道。
　　不能大意……藤真屈膝站在三分线外一边计算着身后越野和自己的距离，一边观察仙道所处的位置。单论身高，一米九的仙道对上近两米的花形仍处劣势，但仙道彰视野广阔动作灵活，两人面对面的对决中，藤真并不认为花形能占上风。
　　既然如此……
　　敏锐地转身避开从身后探出的手，藤真压低重心朝高野的方向加速，果然，下一秒，仙道就巧妙地绕过花形，由及时赶到的越野配合盯住花形。
　　前提是、真的能盯住的话。
　　藤真左手运球，带步经过高野身边，作出送球的姿势。福田猝不及防，想用身体阻拦却被藤真一个虚晃穿了过去，球还在他手上！电光火石间，藤真已逼近禁区。陵南的中锋明显缺乏实战经验，在这节骨眼上还有些发愣，索性仗着平日扎实的训练，凭借高出藤真整整二十公分的高度死死压在篮下。
　　仙道已经到了。
　　球在藤真手里快速地击打着地面，他的眼睛看着前方，注意力却大多分在仙道身上，仙道选择的位置很好，两个平均一米九的巨人将自己紧紧包夹在篮架下并阻断了传球的路线。真的吗？藤真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乘仙道降低重心夺球的瞬间将球以极大的里从对方□□弹了出去，方向直指花形所在的位置。
　　那边，越野一个愣神，花形就借着身高接下这球，继而不带停顿的，起跳投射。
　　——进了！藤真抬手握了握拳。
　　路过仙道身边的时候，他看见对方嘴角勾起的弧线，似乎并不把刚才的失算放在心里，如果忽略那加深的眼色的话。
　　所以说，现在的小鬼一个、两个未免都太过自负了吧？
　　藤真微微抬起下颚，对视的目光微微带着挑衅。
　　神奈川的特等席可不单单只有阿牧和你哦。他相信仙道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

　　麻烦的对手。
　　或者说，麻烦的教练。
　　藤真必须承认，如果硬要说他们与其他队伍的差异，肯定是在教练部署上。尤其当藤真作为选手活跃在场内时，由于无暇于到战术层面，整个队伍的进攻和防守也显得略微单一。好在自家队员拥有神奈川第一高度，很多情况下，即使仅靠区域联防也能达到最佳效果。
　　然而，他没想到陵南对此却做了充分的部署。
　　17:15。
　　开场十分钟，翔阳在几乎完美掌控了内线的情况下却仅仅领先对手2分。
　　对于陵南的外线，藤真有种失算的感觉。
　　陵南对湘北及海南的比赛他都看在眼里，或许人手不齐的缘故，大多都选择了适合选手风格的盯人战术。可显然，对于阵容全面的翔阳，田岗教练很好地比对了彼此的长短，并下足了功夫。
　　事实上，藤真一度怀疑陵南是在照着湘北依样画葫芦，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连通外线全面开花。
　　根据藤真最早的布局，他们选用1-3-1模式的区域联防来拆解仙道和福田这对强力搭档，花形则主动担当盯紧仙道的任务。
　　仙道彰在这场比赛中再次承担了控球后卫的职责。比起内线的厮杀，他更常站在外围控制场上的局势，并时不时协助同伴发动助攻。
　　在场没人会去怀疑他的实力,而这中最值得人留心的是，从至今为止的比赛记录看，尽管鲜少出手，仙道的三分实力同样不容小觑！只是，知道归知道，当仙道率先以急停后撤在三分线外稳稳投进一球时，在场所有人还是免不了哑然。
　　之后的防守变得谨慎很多，面对花形严密的守备，就是仙道一时也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其余的人，除了卡被藤真和高野卡在禁区的福田外，都被死死抵在外线。
　　7、6、5、4……
　　眼见24秒的持球时间马上就要过了，意外却发生了——球还停留在仙道手上，以某种近似规律的速度上上下下，一个停顿，那人竟跳了起来，花形连忙上手去抓球，仙道的身体呈后仰的姿态避过了争抢。
　　要以这个动作投篮？三分外后仰投射？
　　藤真一边用手指挥长谷川上前补位，一边揪紧眉头。
　　下一刻，像是应验他的不安，仙道用来托球的左手猛一发力，直接将球送到了外线另一侧，原由长谷川镇守的斜45度的位置——植草赫然站在那里，并退出三分线外，以极其稳定的姿势将球投入了篮筐。
　　三分。
　　“好样的！”越野上前一把勾住植草的肩膀，用力往自己胸口里带：“你小子练了那么久总算派上用场了！”
　　“Nice，植草。”仙道站在原地，朝植草摆了摆手。
　　如果小看我的队友，等会儿可是会哭的哦。仙道打趣地朝藤真眨了眨眼睛。
　　嘁，樱木也好，流川也好，还有眼前这个仙道，为什么神奈川的后辈一个个都这么不可爱？藤真心理这么想着，脸上却不甘示弱地挑了挑眉。

　　陵南作为一支想要打入全国的球队，其短板在哪里？
　　若将之写成一篇文论，藤真可以洋洋洒洒写几张纸。但简单地概括来说不过两点：篮板球和仙道彰。
　　这里当然不是指仙道是陵南的弱点，而是“只有仙道”这一点才是最大的问题。说穿了，仙道撑起了整个陵南，但陵南这支队伍里没有足以和他遥相呼应的存在。以前鱼柱在的时候还好些，换作现在则变成了怎么也掩盖不了的致命伤。
　　总是仙道有三头六臂，能有效激发出所有队员的潜力，若这些人的极限摆在那里，他又能如何？
　　就拿进攻来说，如果球在仙道手里，要守住这一分的确有难度，但如果球不在仙道手里，一切就好办得多了。
　　比赛进展到12分钟的时候，翔阳喊了一次暂停，藤真重新部署了大家的站位，并单独叫下花形、长谷川和永野下达了指示。
　　很快的，比赛再开。
　　“什么！”陵南队里传出一记呼声。
　　藤真微笑地看着被困于花形、长谷川和永野中间的仙道，感到惊异是正常的，毕竟对方刚过半区就遭遇这样的严防。三个常人抬高手臂将仙道罩在中间，压迫感可想而知。
　　4、3、2、1——
　　仙道传球了。就是现在！
　　实际上，花形等人的严防并非天衣无缝。看似将仙道紧紧围住，实则在长谷川和永野间故意留下打开一个缝隙足以让球通过。
　　这是藤真的计谋，可他知道仙道不会上当。仙道必定会看破这一点，并想办法找出与之相反的路线——藤真赌的便是这个。
　　果不其然，还剩一秒的时候，仙道乘花形小腿挪动造出的间隙，将球从他和永野身侧的夹缝里穿了出去，几米外，越野正等在那里。
　　“砰。”推至半路的球被提前截了下来，不理会惊愕的越野，藤真一马当先跑了起来。这边，确认藤真夺球后，花形立刻抽身，留永野和长谷川二人对峙仙道。攻势已经解开了，但翔阳似乎还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福田和越野见势不对，赶忙奋起直追。翔阳的禁区内，只有中锋管平提前到位，迎向他的是却藤真、花形以及原本就守在内线的高野。有汗从这位新上任的中锋额角滴落，两旁，福田和越野总算跟了上来。一场3VS3的混战一触即发。
　　最终，这一分以花形灌篮得分告终。
　　“太卑鄙了。”越野不爽地甩了甩头发。
　　“嘛、嘛，Don’t mind，don’t mind。”仙道拍了拍自家副队的肩膀，“我们马上就会把这分追回来的。”
　　“说得简单……”越野恨铁不成钢地吼过去：“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明显人家都是冲着你来的吧！”
　　“知道了啦。”仙道向后晃了晃手腕，视线却直直射向藤真所站的位置。
　　这场挑战我接受！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不这样可不行。藤真同样报以“静候佳音”的笑容。

　　仙道的回礼比想象中更快。
　　这一球发生在藤真在篮下盗走管平的球之后。在进攻方面，翔阳始终采取以花形和高野为主心骨的双中锋进攻法，因此长谷川和永野便负责看管仙道。陵南那边，除仙道外所有人均严阵以待。
　　藤真持球后转身突破了最前段的植草，将球传给右侧高野后顺势朝他身后切入，高野则径直撞上福田的守备，单手向左运球，在花形借由错位绕过管平的同时将球传出。一来一去见，陵南篮下俨然失守。
　　“小心——！”
　　听见喊声时，球已脱手，但理想的弧线尚未成型，就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巨大压迫，一个人影先一步起跳，黑压压地盖过了花形的身高。
　　“砰！”仙道自后方毫不留情地将球拍了下来。
　　“还没完——”藤真大喊。
　　仙道这一球处理得太快，在场除了被他摆脱的长谷川和永野外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动静。就算他盖了花形的火锅并不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持球权。
　　怎料，眨眼间，球就被人从陵南的禁区朝相反的方向扔去。
　　——是越野！
　　“仙道！”呼吸停顿的片刻，仙道已经甩开了包抄上来的花形等人，毫不迟疑地朝翔阳篮下进发。那模样，像是吃准了越野会接到那一球并直接长传一样。
　　该死！
　　被摆了一道！
　　论速度，队里属花形最快，眼看就要超过仙道，另一侧，福田也跟上来了，藤真则紧随其后，他瞥见仙道的视线从福田身上划过，很快，近似没有，又确实捕捉到了。
　　是传球还是直接带球上篮？
　　“花形！”藤真叫道。
　　这是花形早已转过身面向仙道，张开双臂企图在篮下一绝高低，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仙道和福田身上，没有人去顾及那从斜后方追上来的身影。
　　等藤真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仙道高高跃起将球投了出去，花形用尽全力拦截，球却从他中指上方穿了过去。太高太快了！不对——
　　从侧面撞上篮板的球在篮架上发出一声巨响被弹飞出去，正好被后来居上的中锋管平接到，再瞬间将球推进了篮框。
　　正如仙道预言的那样，他马上夺回了失分。
　　“好样的！”越野冲上前和仙道与管平三人击掌鸣音。
　　“管平，刚才那球处理得很好。”仙道笑着表扬自家队友，眼神却撇向别处。不知怎么的，藤真竟觉得那个方向伸到了场外，便顺着看去。那里是湘北所在的位置，一行人似乎在感慨先前的妙传。
　　是他多疑了吗？藤真用手抹去了刘海溢出的汗水。
　　“藤真……”花形走到他身边冲他使了个眼色。
　　“嗯。”藤真点头。
　　陵南当真难缠。刚才越野和仙道的那一记配合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如事先练过很多遍一样。尽管目前还不好说，但通过这一连串的联动已经可以预见陵南新的进攻体系正在逐渐成形。
　　仙、道。
　　藤真端详着几米外少年，深深吐了口气，果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家伙啊……
　　……
　　“哔——”终盘哨声响起时，藤真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才重新睁开，看着远处的记分牌——36:33。
　　赢了。
　　“太好了！”
　　“我们赢了——！”
　　几个高个子将翔阳的队长团团围住，就差没直接将他抬起来往空中抛。藤真承受着队友们施加在身体上的重量，终于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
　　是的，他们赢了。
　　……
　　“多谢指教——！”双方队伍站成两排，行礼。
　　“仙道。”藤真唤住了被队友往前拖的陵南队队长。
　　“啊、藤真前辈。”仙道乘机甩开越野的桎梏，向藤真走来。
　　这真是一场不错的比赛。藤真诚挚地再次向对方伸出了手，“今天，真的谢谢你们。”
　　“哪里哪里。”仙道不可置否地抓了抓后脑勺，坦坦荡荡地回握着：“我们才是，能像这样和你们较量一场。”
　　“希望我们能有机会一起合作。”棕发的少年微微仰头使自己正对上仙道的眼睛，只见那深邃的黑中隐隐透着幽兰。
　　仙道敬重地回道：“我也是。”

　　时间过得很快，连番恶战后，剩下的就只有湘北和海南的比赛了。
　　藤真邀请仙道坐在同一个板凳区观看比赛，顺便交换下意见。关于刚才的比赛，还有神奈川联队的名单。
　　正如藤真自己分析的那样，仙道口中报出的名字和藤真脑海里的人物完全一致，只是最后在出场顺次上，两人似乎持了不同意见。
　　“如果对象是山王那样的球队，首发阵容比起我，流川会更合适吧。”仙道双手叠在脑后靠在墙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你争我抢的白热开局。
　　“为什么？”藤真侧目。他倒是没想到仙道会轻易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别人。
　　“比起我，流川更有和那些球队对战的经验。而且，面对各方面水准都强于自己的对手，流川那小子更适合鼓动队伍的气氛。”仙道答得泰然。
　　“是吗……”想说就连面对由牧率领的海南他仙道彰都不曾退怯过，直到最后一刻仍拼尽全力谋计求胜，更何况是全国的其他列强。但是……
　　藤真选择了沉默。
　　场上，流川面对清田的挑衅不为所动，用假动作骗过对方将球传到了无人防守的角田手上，顺利上篮得分。对面，高头教练气愤地将扇子抽开，骂咧咧地让海南的新中锋守好自己的对手。也难怪，先前那球任谁都想不到流川会在那样的顺境下突然交出得分权。
　　湘北的一年级新生显然还不适应队友的表扬，被三井圈在中间没有反应。仙道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场上的某人仿佛听见声音，射来一记眼刀。
　　翔阳的队长略带诧异地目睹了仙流两人的互动，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你和湘北的流川…关系很好吗？”【君と湘北の流川…仲良いんの？】
　　“诶？”仙道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了，为难地用食指挠了挠额角，眉宇上翘：“藤真前辈这么认为吗？”【藤真さんがそう見えますか？】
　　一般人对着那幕根本不会笑出声吧……藤真满脸黑线地想。
　　“感觉你对流川的评价很高啊。”这话倒是说得中肯。
　　“嘛……”
　　朝天发的少年顿了顿，两手从脑袋后面垂下塞进裤子口袋里，穿着篮球鞋的脚尖与地板稍稍摩擦了几下，“也不算吧，毕竟…你看，那小子成天一副‘别烦我’的架势？只是偶尔一起打球而已。”
　　原来如此。那就是相当好的意思了。
　　藤真也不拆穿。这是不是也算解释为流川身上仙道影子的出处？
　　“所以，你是觉得流川比你更厉害吗？”
　　“话不能那么说。”认可对方和认为对方比自己厉害完全是两码事，就算是仙道也不能当耳旁风置之不理，“那小子比起我还是嫩了点。”
　　“哦？”
　　“喂喂、藤真前辈你要继续追问下去我也很困扰啊。”仙道笑眯眯地看着流川突破海南两人的围堵上篮得分，“藤真前辈难道认为自己比牧前辈差吗？”
　　“身体素质的话我确实比不他，论其他那就未必了。”藤真也不避讳，诚实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所以啊。”仙道弯了弯眼眉，感叹道：“就是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言下之意，流川固然有他的强项，但既然比的是篮球，自己可不会输。
　　“你这小子。”明明语气狂妄得要命，却当真让人讨厌不起来。说来，牧当初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好样的——神前辈！”
　　那边，阿神摆脱了三井的守备，投了个漂亮的三分。可惜很快的，湘北也不甘落后地回以了颜色。
　　……
　　“明年的湘北说不定会很强啊。”看着看着，就连藤真都不由感慨道。
　　“樱木那家伙估计也好得差不多了。”仙道的脸上丝毫显现不出一丝紧迫感，兴致倒是格外得高，“到时候又会是一场恶仗。”
　　“明年啊……”莫名的，心下划过一丝惆怅。这已经是最后的冬季杯了，明年的夏天，他已经不在了……
　　“先说好，明年的夏天是属于我们陵南的哦。”
　　像是看穿了藤真的心思，仙道率先表态。“——如果没有‘这样的决心’，可不行啊——你说对不对，藤真前辈？”
　　“哼。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话虽如此，主要还是想锉挫对方锐气。“要我看，光一个湘北就够你们受的。何况，别小看我们翔阳现在的两年级。”
　　“那还真是让人期待啊……”仙道说得很慢。午后，有太阳从两楼的玻璃窗中照射进来，刚巧挪到仙道身边。一时间藤真有些看不清仙道的脸，只知道他的目光仍追随着场上跑动的人影，似笑非笑。
　　很多年以后，当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仙道和流川的留言，在一片否定质疑声中，只有他是信了的。因为，他想，也许那时候就连仙道本人都还没意识到，当他注视流川的时候，眼底所流露出的温柔早已胜过了言语。
　　那模样就仿佛虔诚的信徒，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信仰。然而彼时，他们都还太年轻，太自以为是。所以，对于很多事情，明明看到了却来不及去理解，而等理解了，又已逝去。
　　那个时候，陵南的篮球馆里，在藤真心底一点点泛滥开的，是对时光的缅怀，因为那一刻他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曾经属于他们的时代，即将逝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