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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
叮咚。叮咚。
“流川!”
门开了,门外站着邻居铃木夫人。
“对不起啊。”女人说:“我们家做菜时酱油用完了,想问你们借点。”
“啊、嗯……”朝天发的少年点点头,说:“我帮您去拿。”
……
送走邻居,少年看了眼墙上的钟,轻叹口气。
以上种种,男孩尽收眼底,包括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焦躁与失落。
兴趣缺缺地扔下手里的Jump,给自己倒上杯牛奶,转头瞥见某人今早的第10次挠头。再这样下去,那头精心打理的朝天发就快成刺毛了。
“也许…不来了?”转回客厅,将一小碟切好的柠檬片放在那人面前。
“不会。”答话的人摇头,含上一片柠檬,蓓蕾的刺激让他眯起眼睛,嘴上却再说:“他答应了就一定会来。”
谁知道呢。男孩心里嘀咕着。
“我喜欢上一个男人。”
七天前,少年当着全家人的面郑重其事地宣布。
“诶——!真的吗?”最先从冷场中蹦出话来的,是这家的女主人井上瞳。“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嘛……”少年望望天花板,伤脑筋地总结:“总之、是很好的人。”
“这样啊——所以……彰、很喜欢他?”
“是的,很喜欢。”这次却是毫不犹豫。
比起脱线的女人,当家的男人谨慎得多,饭后,他将少年叫进卧室。男孩呆在客厅里完成今日的训练指标,一双眼睛却时不时飘向那扇紧闭的门。约莫九点,门开了。少年从里头走出来,笑容从容且淡定。他便知道,那人又一次说服了父亲。意料之中。
“哟。”少年朝他打招呼,捡起地上的哑铃,问:“这届的新生怎么样?”
“还不错,有几个基础挺好的。”男孩说。
这是实话。却和最初的预想有着巨大出入。
升入两年级的男孩无疑已是队上主力。照此下去,待到下届新老交替,男孩必将成为下任队长,就像眼前这人曾做过的一样。
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男孩却没将它告诉家人,他在等,等这人亲口问他。然后,他就能骄傲地道出近况,获得对方的表扬。
至少、他之前是这么打算的……
少年似乎察觉了他的尴尬。“很难接受吗?”
“什么?”
“我喜欢男人。”
手里的拉力带遽然绷紧。又松开。
“没有啊。”男孩摇摇头,沉默片刻,又道:“……只是、需要时间。”
“他也是打篮球的哦。”
“哦。”
“好了,我先回房间了。”兴许是不想让他为难,少年摆摆手:“训练加油。”
“……哥哥!”踌躇再三,男孩终是没忍住,喊下那人,问:“你…确定你真的喜欢他?”
本以为对方好歹会想一想,不料他只是把右手覆在自己脑袋上轻拍两下,笑道。
“啊……是啊!非常喜欢。”
叮咚。叮咚。
咔嚓——
“流川!”迎门的依然是少年。看清来者,他紧绷的后背变得松弛。“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一点也不像责备的责备。
也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少年哈哈两声,将他拖进玄关,男孩也得以看清对方模样。
这个叫流川的人,有一张很好看也很冷的脸。个子很高,几乎和少年一样高,只是稍显纤瘦。
“他就是流川,流川枫。”少年落落大方地介绍。
“早上好。”流川朝他们点点头。
“早上好!”脱线的母亲完全不考虑当下时间,双手合十,朝少年眨了眨眼:“彰!这个孩子好漂亮。”
“……”流川皱眉,看上去不太满意的样子。
“嘿嘿。”少年抛出眼色,打趣道:“我就跟你说吧,瞳见到你一定会这么说的。”
“!”流川瞪了瞪身旁的人,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少年见状笑得更欢了。
自始至终,男孩一语未发。
用餐时间。
台上整桌菜都是少年为流川烧的,其中也不乏井上瞳和男孩爱吃的烤乳鸭和鸡蛋烧。只可惜男主人井上和树恰逢值班,无福享用。
“流川君是不是来的路上迷路了?”井上瞳好奇于他晚到的理由。
“……”
“他啊……”少年不顾对方的眼刀,嬉皮笑脸地拍拍流川的肩膀,代答:“坐JR线的时候睡过头了。”
“……”流川不予理会,兀自吃着碗里的菜。这里面大多是少年夹给他的。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男孩看着他们,蹙眉。
“哥哥?”几分钟后,男孩终于发现了异样。
“嗯?”少年剔除鱼尾的刺,看着他。
“你、不是吃鱼的吗?”
印象里,自家兄长对吃鱼这事儿总是避之不及。
“额……”少年看了看碗里的鱼肉,瞟了眼身旁的人,笑道:“嘛……说来话长。”
那流川照旧低着头,只是嘴里念着什么。
这回,男孩看得真切,那口型像是在说——白、痴?
“多谢招待。”
流川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
事实上,这顿饭上,多数是井上瞳对流川嘘寒问暖,可这个叫流川的人话却极少,大多还得由少年代他作答。索性,气氛倒是意外的和谐。
“我来洗碗吧。”见所有人都吃完了,朝天发的少年站起身。
“我来帮忙。”流川对他说。
少年先一愣,转而笑颜逐开。“那等下我洗碗你帮我擦盘子吧。”
“好。”流川应得干脆。
男孩家的厨房和客厅中间隔着左右两扇拉门。
门开着。所以,只要撇过头,就能看见少年和流川的背影。
“流川。”洗碗的人递出盘子,被人接过。
“流川。”又一个。
“流川。”隐约传来兄长的笑声。
“流——啊!”
某人被身旁的人毫不留情踏上一脚,险些砸了手里的碗。自此,厨房里再无话音。
不过,他们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少年递上碗盘,流川就用棉布将瓷器擦干,两人的速度相得益彰,很是默契。
看着看着,男孩只觉得,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却又不再是那个少年。
午后。
“呐,流川,你难得来一次东京,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见井上瞳回房午憩,少年兴致勃勃地问:“我们去东京铁——”
“一对一。”
“塔?”这一回,笑容依然未能撑过三秒。“流川……”
奈何对方下一句话彻底粉碎了他的幻想。“你已经很差了。”流川说。
男孩看着兄长垂下脑袋,模样像极了隔壁人家养的金毛犬。
“你。”流川没睬他,反而将视线移向男孩,问:“要不要一起?”
男孩没想到自己会受到邀请,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倒是垂头丧气的少年突然抬头,绽出笑脸。“好啊,那恭介,你也一起来吧。这会成为一次不错的经验哦。”
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
男孩离开时,球场上的二人正斗得难舍难分。
一如少年先前所言,若换作平时,此刻,男孩早就一瞬不瞬将两人精湛的球技铭刻在心了。
可事实却是,随着围观的观众越来越多,男孩的心就越发冷寂。到后来,忽觉鼻子一阵发酸,待回神,人已冲出人群。
篮球的声音被他抛在身后,脑海里,少年陌生而炫目的笑颜却迟迟不肯散去。
少年,和流川。那一刻,两人的身影叠交在一起,闪闪发光。
只是那光芒过于刺眼,竟让男孩心中的恐惧无所遁形。
去哪里呢?男孩问自己。
从街边的露天篮球场一直跑到闹市区,再逛至以前和少年常去的超市。在冰箱冷柜前站了许久,才惊觉自己分文未带。
真糟糕……
叹了口气,男孩拐出了商店。
最后,男孩踏入了小学边上的市民公园,任凭游离的意识带自己前行,直到停在儿童游乐园边上。这一坐,又是好久。从春光妩媚待到暮色正浓。
渐渐的,周围少了熙攘的欢声笑语,黄昏的游乐区,人丁寥落。
“美夕,我们回家吧。”
正在说话的,是这里的最后一对父女。旦见男人用手停下秋千的铁锁,向女孩征询道。
“不要嘛!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小女孩撅起嘴巴。
“再不回去妈妈会着急的。爸爸下次再陪你来好不好?”男人说。
“可是、可是!”小女孩急了,拼命地摇头。“可是明天你就要走了啊……”
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将她紧搂怀中,安慰道:“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等下一次,爸爸再带你来玩好不好?”
“好吧……”女孩闷闷点头。
这是常有的事。
目睹这一切的男孩勾起嘴角。
似乎每个大人都以为“下一次”是最好的理由。
所以他们不会知道,有时候,他们的孩子并不真的相信“下一次”。
因为,“下一次”太遥远。而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现在”就没有意义了……
男孩看见小女孩在男人耳边悄悄说了什么。男人便将她放下了。
女孩啪嗒啪嗒,不想,竟是跑向自己。
“大哥哥是在等人吗?”女孩停在他身前。她笑得就像她的年纪一样好看。天真、不谙世事。
“没有啊,我没在等人。”男孩回以微笑。
“可是…哥哥你在这里做了很久,不回家吗?”小女孩困惑地嘟起嘴巴。
“……哥哥我……”停顿一秒,男孩说:“我忘带钥匙了,家里没人。”
有时候,说谎就和沉默一样轻而易举。
“这样啊——”小女孩想了想,说:“那希望你的家人早点回家!”说话间,她的睫毛弯作一个生动的弧度,耳边两簇小辫子一晃一晃,甚是可爱。
“嗯。”男孩将手搁上她的脑袋,轻柔地摸了摸,道:“谢谢你啊。”
“那我先回去咯!”女孩朝他摆手。“大哥哥你也早点回去吧!”
“嗯。”
直至女孩牵着父亲的手消失在路的尽头,男孩仍有些失神。
【大哥哥。】
她,是这么叫他的。
说起来,第一次见到哥哥时,他貌似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小些……
男孩注视着夕阳的余晖将地上的影子从这一头渐渐带往另一端,越显悠长。
女孩说的没错,距离他来到此地,的确已经过去很久了。
苦笑。
肚子、好饿……
哥哥这会儿在干嘛呢?男孩心里琢磨着。还在和那个叫流川的人一对一吗?
不…哥哥、一定是在找自己吧?
啊…一定是。
但是,就算明知如此,此刻,他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又做了、任性的事情呢……
【很难接受吗?】
【什么?】
【我喜欢男人。】
记忆里,类似的对话,以前也发生过。
【原来,哥哥你真的怕黑啊……】
【对啊。怎么?幻想破灭了?】
【才不是!】
其实、并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
他只是……
啊、啊……
好讨厌的感觉。
可以的话,真想来一场人间蒸发。
因为…如果被找到的话,肯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两个人。
啊…一定、是这样……
越发窘迫的饥饿让男孩情不自禁抱住双臂拱起后背。
“喂。”
算不得熟悉的清冷声线,却让男孩因寒冷而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明明,是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男孩注视着对方的影子,由远及近,被身后的夕阳的金晖拖得细且悠长。
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莫名的,吊紧的心弦又松下了。
“拿着。”
无言地接过那人手里的塑料袋,看清里面,男孩微微一怔。
“仙道让我给你的。”那人说。
“……”
将标有森永logo的罐装牛奶从袋中取出,还是温的。
“不喝?”
不用抬头,他也能想象那人皱眉的表情。若非亲眼见过他以那副模样和兄长“打情骂俏”,任谁都会误以为他在强忍心中不耐。或许、是真的在忍耐……
“你……”想问,却又犹豫。
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连鞋尖方向都未曾挪动一下。
不能说。
这…是错的。
可是,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终于,男孩深吸一口气迎上流川的俯瞰,问:“你,是要抢走彰哥哥吗?”
他…不该这么问的。
至少、不该是对这个人。
虽然没谈过恋爱,男孩也能看出自家兄长有多喜欢面前这个人。平时,那个在他眼里完美无缺的哥哥,与这人相处时却是破绽百出。然而,无论这人怎么对他,嘲讽也好,鄙视也好,哥哥都是笑着的。
仙道是爱笑的。但男孩知道他的微笑里总是“习惯”大于“快乐”。
但和这个人在一起时,仙道的笑容好似这四月午后的春晖,暖洋洋地洒下,温柔得近似宠溺地照耀大地。这样的仙道,不是他所熟悉的哥哥。那…是只属于眼前这个人的恋人。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像爸爸和妈妈那样坦然地接受他呢?
难道,真的像哥哥问的那样,因为他、是男人吗?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啊!
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流川的回复。
男孩握着牛奶罐的手十指交扣。
明明很久以前就决定,不再做一个任性的孩子了……
“那个人,不是谁可以抢走的。”
流川开口了。
少年的声音如断了线的碧珠,冰凉、圆润,一颗一颗敲上男孩心口,生生凿出个空洞来。
其实、是知道的……
就像这人说的。哥哥…不是谁想要,就可以抢走的。
他也好。这个人也好。到头来,他们才是一样的——为那个人所吸引,被那个人所喜爱。
相比之下,自己却……
“对、对不起……”
长久以来,一直潜藏在心底、过分强烈的感情,此刻,悉数化作脱缰的野马梗上心喉。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自男孩眼眶滴滴嗒嗒,滚落下来。烫上他的手背,没入深色裤料,直至泣不成声。
对不起……(ご…めん。)
对不起,做出那么任性的事情。(ごめん、我儘して。)
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感到担心。(ごめん、心配させて。)
对不起。(ごめん。)
对不起!(ごめん!)
对不起……。(ごめん、ね……)
一直…都很害怕。(ずっと…怖かったん。)
从见到这人的那一刻起。(この人と出会うから、ずっと…)
无可抑制地……感到害怕。(怖くて、怖くて…堪られなかった。)
“呐,爸爸?妈妈为什么丢下我们?”
“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留不住妈妈的心。”
……
“为什么我不能和爸爸住在一起?”
“对不起啊,恭介……因为爸爸没有时间照顾你。”
……
“等恭介上了小学,就从爷爷奶奶那儿搬来和爸爸一起住好不好?”
“好!”
……
“快看快看,他就是3班那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哈哈!”
“……”
……
“恭介,明天、介绍你个阿姨和哥哥认识。”
“是谁?”
“是爸爸我…喜欢的人。”男人笑得腼腆。一点也不像个父亲……
“不要!我不要见。”
……
“你们是谁?是来抢走爸爸的吗?”
“Bingo。”朝天发的少年笑着摸上他的脑袋。
“不过…会把你一起抢走哦。”
……
他做到了。
他真的把他给抢走了。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黑暗里,少年攥紧他的手,认真地说。
可是……少年失信了。
他离开了他,一个人去了神奈川。
然后,他回来了,却又带来了另一个人。
于是,男孩明白了,这个人才是哥哥真正渴望陪在身边的。
“我讨厌你。”
哭了好一会儿,男孩用袖管抹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说。
“……”
流川没有回话。
男孩没再说话,而是掰开牛奶罐的拉环,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哈啊——!”一口气喝个底朝天,用手背擦了擦镀了白膜的嘴。“不好喝。”
就连挑选牛奶的品味都和哥哥一样……
“……”
看某人因自己的话皱起眉头,男孩的心情变好了几分,眨了眨泛红的眼睛,道:“我讨厌说谎的人。”
“……”
“我只喝雪印的牛奶。”见那人不明就里,男孩好心地解释给他听:“哥哥知道的。”
所以……是哥哥的话,绝不会让流川买森永的牛奶。
“他说你胃不好,让我买热的给你喝。”流川说。
“嗯。”我知道啊……
“他……很担心你。”高个的少年似在斟酌自己的措辞,随即不甚满意地闭上嘴。这些,男孩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
“跟我回去吧。”像是吃准了男孩会跟上来,少年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呐!流川哥哥——”男孩从长椅上站起来,叫住他。
“……”前面的人收了脚,转过身。
“你喜欢彰哥哥吗?”男孩问。“是比我、还要喜欢的喜欢吗?”
流川想了想,说:“不知道。”
“这种回答……太狡猾了。”男孩不买账,三两步走到流川跟前,握上他的双臂,一本正经地问:“你是不是比我还要喜欢彰哥哥?”
流川俯下眼睑,沉思片刻,摇摇头:“没有必要。”
什么意思?男孩听不懂。
“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我喜欢他是我的事。”
禁锢流川的手松开了。
“什么嘛……”男孩低下头,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想哭,又强行忍住了。“这样的话……我根本赢不了啊……”
其实……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自己赢不了眼前这个人。
因为……这是他哥哥看上的人啊,怎么可能会差嘛……
“无关输赢。”
流川的声音如雪山上的冰泉,自上而下,缓缓淌入人心。
“他是你的家人。”
男孩的眼睛微微撑大,继而,慢慢弯成一条缝,勾勒出一个笑容。
先前还以为他是个只会骂人白痴的混蛋。
其实,这人,明明、很会说话啊……
“流川哥哥。”男孩低下头咬了咬牙,再一次仰视他。“你会一直陪在哥哥身边吗?”
“……”
短暂的沉默后,流川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你会一直喜欢他吗?”就像我一样。
流川的停顿总是很长,回答却很短。“我想是的。”
说这话的时候,流川没有看男孩,而是遥望远方瑰色的晚霞,神色泰然。男孩看得出神,少年挺拔的站姿恍若童年读过的希腊神话的神祗,神圣、不容侵犯。
他是光明。是足以驱散一切黑暗的极光。男孩顺势抓紧流川衣服的下摆。
“哥哥他……”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应该可以……
自己还不够强大,但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
男孩继续说:“哥哥他,别看这幅样子,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
“总喜欢把不开心的事情埋在心里,做出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就算问他,也只会被忽悠过去。”
“可是…可是真的是很好的人!什么都会……长得好、个子高,成绩又好,篮球也是,而且还会做很多很多家务……”话到一半,男孩哽住了。
“……所以……请你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说这句话时,几乎是用喊的。“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来说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所以——!”
“我知道。”流川说。
恍惚间,男孩仿佛看见少年在微笑。
拭去眼角的泪水,男孩用双手包住流川的右手。“还有哦……哥哥他、最不擅长很黑的地方……”
流川蹙眉。
“所以…你要答应我!”男孩没有放过他。“到时候…一定要像我这样握住他的手!”
流川盯着他,良久,颔首。
“好。”他说。自对方掌心传来的热度令人心安。
“流川枫。”男孩唤他。
“?”
“我不喜欢你。”他说。
因为,你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亲人的视线。
“但是……”
男孩的右手主动拉上流川的手腕,仰头对上少年的黑眸,微微一笑:“我突然觉得、你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我不讨厌你。
不仅仅因为,你是哥哥喜欢的人……
“走吧。”男孩笑道。
男孩的房间里,有一个抽屉。
抽屉里,尽是他的宝物。
有3岁儿童节井上和树送他的变形金刚。
有5岁时幼儿园同班同学送的是圣诞贺卡。
有8岁那年井上瞳给他挑的玻璃弹珠。
有10岁庆生时兄长在迪斯尼乐园给他买的篮球挂件。
……
零零散散各种小物整齐地将抽屉撑得满满当当。
这里面,撇去馈赠之物,有三件东西,是男孩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的——
一枚校低年级篮球比赛MVP奖牌。
一本东京都小学篮球联赛二等奖的荣誉证书。
以及,一张附有附录的校作文大赛三等奖的奖状。
然而,除了有将那枚奖牌挂上脖子与兄长拍照留影,剩下都是在对方去神奈川求学后获得的。男孩用塑料纸把它们封好,藏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他从未向他人展示过,包括父母。因为在他眼里,这绝非值得骄傲的事。
这些都是哥哥赐予他的。他想。没有哥哥,光凭自己,他什么也做不到。
男孩是软弱的。
男孩是孤独的。
男孩的世界里,兄长是引领他前行的标杆。
学习。篮球。待人接物的方式。他总是竭尽所能做到最好,因为那人是最好的。他甚至想过,等上高中,他也要去神奈川,去陵南,然后,代替对方实现全国第一的梦想。
到那一天,他,是不是就能赶上他?
到那一天,他…是不是就有勇气站在他面前,说:哥哥,你看!我已经长大了!
你看——
我…已经超过你了。
所以……
所以哪怕一次也好!这回,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换我…来成为你的骄傲好不好?
不对!
这并不是那个人想看到的。
一直以来,那个人就是不希望自己变成他那样才特别关照他的!
是知道的啊!
是知道的……
知道的。
可是……
那他又该怎么做呢?
一旦驶离了那条路,他,又该去哪里呢?
通通……都是借口!
其实,只是害怕罢了……
不是害怕那个人被夺走,而是害怕失去那个人的自己会迷失方向。
【等我长大了,下次,换我握住你的手好不好?】
那夜,男孩信誓旦旦在对方面前许下诺言。
尽管明知道,那人身上所背负的看不见的重量,大概远非他所能承受的。
他还太小了。
不是身体,不是年龄。是心。
他的心太小。所以无法像那人一样温柔地包容所有的一切。
甚至,连那人喜欢的对象都无法真心接受。
这样的他,又如何来保护他?
【所以,你要答应我……到时候…一定要像我这样握住他的手!】
最后。最后的最后。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将这个“重担”交到别人手上。
呐,哥哥。
现在的我,还太软弱。
即使逞强,也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困扰……
不过,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也许,现在还不行,可在不久的将来……不、也许,会花上比想象中更多的时间,但总有一天,我会兑现我的诺言——
我会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变成一个值得依靠值得信赖的存在!
即使……
即使到那一天……或许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手了。
可若真是如此,那也…很好啊。
男孩的抽屉底层,平放着一张奖状。
是三年级时凭着一篇感情真挚的半命题作文获得的殊荣。
那篇作文的标题叫:《我的______》
***
仙道第一次见到井上恭介时,男孩从他父亲身后露出半张脸,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们。
“恭介,来给阿姨和哥哥看看。”
男人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拉到三人中间。
面前的男孩身高尚不及仙道胸口,剃了个中规中矩的板寸,一眼看去干干净净的,连皮鞋都擦得黑亮。
“你们是谁?是来抢走爸爸的吗?”
谁能没想到,这竟是男孩说的第一句话。
“恭介!”
“Bingo。”明快的声音盖过男人的责难,仙道不着痕迹地护住无措的母亲,微笑,“不过…会把你一起抢走哦。”
不解其意的男孩任他揉了揉自己的短发。
……
“哟。”
远远的,仙道朝拱背而坐男孩打了个招呼。
男孩没有抬头,直到高个的少年将热乎乎的盒装牛奶放在他手里。
“饿了吧?”仙道自顾自地坐在他身旁,右手搭着长椅靠背,“这个是之前在超市买的。”
“……”男孩踌躇片刻,拉开了包装盒。
“好喝吗?”仙道问。
“……不。”半天挤出一个音。
“诶?”
“我只喝雪印的牛奶。”
“这样啊……”仙道不好意思地刮刮脸颊。
“但是……”男孩吸了下鼻子,抖着满是泥印的校服跳下长椅,“不算讨厌。”
仙道盯着男孩被揍得青肿的脸,良久,伸手抚摸了他的脑袋,说:“一起回去吧。”
“嗯。”
……
“哥哥,你要去哪里?”一个周六的午后,无所事事的恭介问正要外出的仙道。
“我和朋友约了打球。”仙道低头系好篮球鞋的鞋带。
“篮球?”
“嗯。”
“好吧……”男孩的声音有点没精打采。
“对了。”仙道灵光一闪,转过头,叫住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可以吗?”激动之余,男孩轻咬下唇,犹豫道:“可是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朝天发的少年扬起嘴角。“来不来?”
“……我去!”
“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呐,哥哥!最后那球你是怎么做的?”回家路上,一改往日的沉默与孤僻,男孩拼命摇着仙道的手臂,双颊因兴奋涨得通红。
“也还好啦。”仙道笑眯眯由着他拖住自己,“如果认真练的话,这点程度,你也可以哦。”
“真的吗!”
“嘛……我想想——”
“到底行不行啦,快说啊!我能学会嘛?”某人的故作沉思,引来了男孩的不满。
“答案是……当然可以啦。”不再卖关子,仙道挂回爽朗的笑容。“不过,想学会的话,就要做好拼死训练的觉悟哦。”
“没问题!”
……
仙道怕黑。自从那场事故后。
“呐,哥哥你为什么要开着灯睡觉?”有一天,男孩问。
“因为我怕黑啊。”少年答得坦然。
对他而言,承认自己有害怕的东西,并非值得丢脸的事情。
男孩眨了眨眼睛,摇摇手指。“我才不信。”
那夜,仙道在房里看日本男篮的转播。
井上瞳发烧了。男人打电话说她会在医院呆上一夜,让仙道和恭介不用等他们。
电视里传出气象局发出的报警音,上方的滚动新闻播报强台风已登陆日本,并发布了东京及周边地区的雷雨预警。
仙道走到窗前,扯开窗帘一角,隔着紧闭的窗户聆听渐响的雨势,外面黑乎乎的,街边的路灯隐隐绰绰,挣扎着,仿佛随时都会大雨吞没。少年皱着眉回到床上。
轰隆隆——!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惊雷让身体为之一震。
哐啷!
“哇啊——!”是玻璃打碎的声音,合着男孩的惊呼。
仙道赶忙从床上跳下来,冲进对门的房间,男孩正手足无措地盯着身前被摔碎的水杯。
“哥哥……”
见到来者,男孩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又是一声巨响。
轰隆隆——!
银光印上亚麻的窗帘,劈亮了房间。响彻云霄的雷鸣从天顶滚过,明灭间,男孩趔趄地撞上椅子,木椅和地板互相撕扯发出噪响。
“哥哥!”
男孩踉跄着抱上仙道的腰。
灯,灭了。
黑暗,像染上宣纸的浓墨,迅速向四周晕染、扩散,直至吞噬万物。下一秒,照亮夜幕的霹雳从天而降,透过布帘,映在仙道和男孩的身上,光影筹措。
“哥哥……”
停电了。
没有听见跳闸的响音,闪电过境的长帘,一丝光都不剩。混沌化作浓密的黑雾笼罩大地,唯有震天动地的轰鸣唤醒人类对黑暗的恐惧。
男孩的重量还压在仙道身上。掌心溢出薄薄的冷汗。
“恭介,握住我的手。”
呼、吸。他在眨眼。大概……
当男孩颤抖着抓紧仙道的右手时,仙道终于听见了声音,像一条溺水的鱼重新得以喘息,异常艰难的。
“跟我来。”仙道说。
两条腿仿佛身陷沼泽之中,仙道猜他们在动,有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可他却毫无实感。
他该去找手电筒。脑袋空空地想。但他不能松开男孩的手。
这个房间太危险,地上,玻璃的碎片如同悬崖的峭壁,张开锐利的獠牙,等待悬心吊胆的人们失足坠落的瞬间。
他得把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上去。”待退到了床边,仙道说。
一咕噜,男孩翻身而上,右手却死死拽着仙道,不肯松开。
“哥……”
不要走。
行かないで。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一人ぼっちにならないで。
请留在我身边。
僕の傍に居てくれ。
排山倒海的恐惧在男孩下意识地低吟中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伴随回忆一同涌上心窝的窒息。无尽的黑暗凝成漩涡,仙道就似那立于孤舟的旅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拽回记忆的深渊。
一滴汗,从他额头上滑落。
“哥哥!”
“啊、啊……”仙道深吸口气,跟着男孩爬上床。最终,两人背靠墙壁并肩而坐。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你。”保持一贯的口吻。
“……”
“哥哥……”感觉男孩的身体一点点松弛下来,渐渐的,连呼吸声都变得均匀起来。“你…不是怕黑么?”他在试图回应仙道的安慰。
“是啊……”仙道闭上眼睛张开嘴,努力让房间里的空气灌入肺中,又不想让身边的人察觉。“不过因为有恭介在,所以我不怕了。”
这,是实话。
即便是此时,仙道都渴望能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外,就这样任凭身体被暴雨淹没,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上一秒。可是……
自掌心传来的男孩的体温是那么温暖。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开?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男孩无声的乞求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没入胸口,这一刀扎得极深,鲜血伴着锥心刺骨的痛汩汩从破裂的血肉与血管中淌出,遍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炙热,滚烫,却又无比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不容否认的信息——他,正活着。
他……在这里。
“我哪里也不会去。”仙道仰头望向顶上一望无际的黑,喃喃自语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汗水浸湿了少年单薄的衣物,恍若此刻他正身置于瓢泼的雨中。
……
“哥哥!哥哥!彰哥哥!”
半寐半醒间,仙道听到有人在喊他。
“哥哥!电来了!彰哥哥!”
整个身体虚脱似的倚靠在墙上,撑开沉重的眼皮,电灯刺目的光线贯入眼底,令人情不自禁地合拢。
仙道醒了。
“哥哥,你还好吧?”映入眼帘的,是男孩的脸。
“啊、嗯……”甩甩头,仙道调整了下坐姿。
“呼……那就好。”男孩松了口气。
“现在几点?”彻底清醒的少年想查看当下时间,目光却与地上的茶杯碎片不期而遇。男孩身体一僵。
“没事,我来打扫吧。”仙道拍拍他的肩膀。
“诶?啊嗯……”男孩放开了手。
“呐、哥哥……”
扫地的时候,男孩坐在床上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换上清爽的衣物,仙道的情绪也平复大半。
“原来,哥哥你真的怕黑啊……”说完,少年尴尬地把视线飘向一边。
“对啊。”仙道笑了笑,问:“怎么?幻想破灭了?”
他知道男孩一直把他视为“完美”的存在。
“才不是!”男孩低着脑袋使劲摇了摇。“我、我想说的是……”
“嗯?”将最后一片玻璃碎片扫入簸箕,仙道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和自己天人交战的男孩。
“我、我想说的是——”蓦的,男孩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等我长大了,下次,换我握住你的手好不好?”
下一次……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讶于男孩的发言,高个的少年愣了一下。半晌,微笑布上仙道的嘴角。
“那到时候就拜托你咯。”他说。
……
倘若,做张关于“仙道彰”缺点的调查问卷,十个人里有九个会提及“散漫”、“缺乏时间观念”、“捉摸不透”等说辞。但终归结底你会发现,这是个让人无法打心底里讨厌的存在。
仙道彰是个社交天才。这是众人一致的结论。
然而,孩童时期的仙道,或者说,在经历那场变故前的仙道,远比众人所认识的要难以亲近。
这不是他的错。毕竟,当一个人,在得到前,先遇到失去,在聚首前,先懂得别离,任谁都会变得冷漠。
长大后的仙道不得不接受,自己从那人身上所继承的,远比他愿意承认的多得多。比如,“伪装”是本能而非习惯,再比如,“骄傲”,亦然。
小时候仙道以为“骄傲”即是“诚实”,所以,他竭力抗拒“伪装”。
可人是会变的,即使本心未改。
那场事故后,他开始用“伪装”保护残留在笑面下的“真实”。
“仙道彰”还是“仙道彰”,“骄傲”亦然。只是,为了维护那个“仙道彰”,仙道变了很多。
【你们是谁?是来抢走爸爸的吗?】
【Bingo。不过…会把你一起抢走哦。】
很长时间里,仙道自视是个缺乏情感的人。他能轻易捕捉到他人的喜怒,却吝于馈予。他笑,不代表他快乐,他说,不代表他真的想。
可他就是知道如何讨人欢喜,如何获取信任。所以,他才能若无其事地对年幼懵懂的男孩说出那番话。
在仙道看来,男人是为井上瞳所需要的,那么,男孩便是他应该讨好的。
你可以说仙道虚伪,可其实他说的每句话都是极具诚意的。而作为一介兄长,他为男孩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仙道听闻男孩胃不好,就自觉担任起饮食上的管理者。
男孩说他想学篮球,他就从基础动作开始耐心地指导。
撇去感情。仙道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兄长。
只是,又是何时,男孩对他不再局限于照顾井上瞳的附属品,而成了真真正正需要他付出感情的人呢?
【哥……】
雷雨之夜,是男孩无法道出口的恐惧,将两人的心交织在了一起。这是男孩第一次触到仙道的心门,也是仙道第一次允许对方走近。
在得到前,先遇到失去,在聚首前,先懂得别离。
那声呼唤让仙道恍悟——他们,是一样的。
有时候,你深陷泥沼,无法自拔。而另一个你,明明站在旁边,却又爱莫能助。
你,是仙道。那另一个,就是“仙道彰”。
但那一刻,“仙道彰”突然产生了个念头,他不希望井上恭介变成下一个仙道。
于是,藏在门里的“仙道彰”跳了出来。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对他说。
那之后,男孩就同“仙道彰”期望的一样,变得积极、开朗,能言会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原本就是最易于改变的。仙道想。这样很好。
是的。很好。如果,他没有从对方身上看见自己曾经的缩影的话。
一年前。
“诶?”
“所以说,我已经决定去筑波附中读书了哦。”隔着电话,男孩说。
“可是、樱花中学不是更好吗?”仙道皱眉。无论从距离或是篮球哪方面考虑,筑波附中都算不上男孩的首选。
“因为,筑波是哥哥的学校啊!”男孩答道。
“……”
“而且,筑波的篮球队也不差啊。”消声片刻,男孩又说:“到那时,我绝不会给你丢脸的!”
到此,仙道叹了口气,换回上扬的口气:“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加油吧。”
“是!”
你看,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事,不尽人如意。
比如,你生在一个不知冷暖的家庭。
比如,你明知对方在走你的老路,却寻不出制止的理由。
是他错了吗?仙道问自己。
也许吧……
有些事情,说不在意,是假的。可在意了、又能怎样?
何况,“家”之于仙道,从来达不到牵肠挂肚的地步。
那、就松手吧。
仙道不是圣人。“仙道彰”也不是。
给心撕开个小口,不意味着对对方推心置腹。
经年流转,慕然回首时,仙道时常感慨,他和流川,之所以能相爱,是因为他们的“根源”是很近的。然而,尽管流川才是被人以“白眼狼”冠称的那个,在他们之中,自始至终,仙道才是更没心没肺的那一个。
流川的世界虽小,你若在里面,就会一直在。纵使他不说,你也能感觉得到。
那么……仙道呢?
仙道总给人以海纳百川的宽和,可他的世界里,除了“仙道彰“,到底还住着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哦……还有流川。他想。
只有流川。
告白成功后,冷静下来的仙道有仔细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流川?
得出的结论是——“仙道彰”喜欢。
而恰好,流川喜欢的那个,也是“仙道彰”,并视完美无缺的仙道为“白痴”。
有人说,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仙道却不这么想,他认为那应该是“你喜欢的那个‘我’,正好也是我所喜欢的。”
事后想想,流川之于仙道,就像钥匙之于门锁。
在遇到流川以前,仙道从未想过要和任何人建立所谓的“亲密关系”。
在他看来,心,是难以捉摸的。如果不加以管束,欺骗,背叛,伤害便会接踵而来。就连那由社会道德、血缘亲情构筑起来的关系尚逃不出此中,更何况,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可是,自从爱上了流川……
【我很羡慕你啊……你有位值得令人尊敬的母亲。】
流川家的那场际遇,让仙道体会到,原来,被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人接受,是件如此令人愉快的事。
一扇紧闭的门,就此被钥匙解开。
——自从爱上流川以后,仙道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渴望和某个人建立更深的感情联系。而这个人,似乎,不仅仅是流川。
【我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是仙道第一次同家人分享属于“仙道彰”的心情。同时,也是第一次如此渴望获得谅解。
因为流川。
你看,永远都是因为流川。
——这个神奇的少年。
夜幕降临,驱走了黄昏最后一缕金黄。
淡白的月光穿过深紫的天空罩上高楼。东京的夜晚,就连空气都比神奈川来得孤傲。
在事先约好的地点看到两人,仙道不禁舒了口气。
男孩看到他,本能地朝流川身后缩了缩。那模样,让他想起12岁那年,与对方初次见面的场景。当时,男孩也是像这样躲在别人身后,不想隔那么多年,竟会故景重现。
“你太慢了。”流川率先开口。
“啊、抱歉。”仙道摸摸脑袋。谁让他的找寻地点比流川多了一倍?
两人这样就算应过了。仙道把视线落回流川身后的人。男孩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呐,彰你知道吗,恭介今年收到了一麻袋的巧克力哦!】
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放几天前井上瞳在饭桌上提到的事儿。
当时觉得没什么,这会儿却是感慨颇深。
说起来,自己也好,井上瞳也好,都有着过人的身高。平时在家里,见惯了,也不觉有何不妥。而今,男孩和流川紧靠在一起,才顿然发现,男孩已及上他们胸口。
试问,又有几个初中生长至这般地步?
……是真的、长大了啊!
“你啊……”仙道伸出手覆在男孩脑袋上,用力向下压了压。“这幅样子要是被队上球员看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男孩不抬头,仙道便看不见他的表情。
“胃还好吗?”仙道放柔声音。
男孩点了点头,停顿了下,又猛然摇头。
这到底算好还是不好?仙道哭笑不得。这种一紧张就不说话的毛病倒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哈啊……不想说的话,那我问,你选择点头或摇头。”
点头。
“胃难受吗?”
摇头。
“一声不吭地跑掉,是因为不想看见我们吗?”我们,指的自然是他和流川。
摇头。
“这么说,还是因为我喜欢——”
“不是!”男孩急忙打断仙道的话。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瞪着他。
沉不住气的地方也和以前一样……
“所以,愿意说了吗?”仙道挑眉。
察觉上当的男孩拽紧流川的衣服,朝自己拉了拉。不想,流川眼睛半睁不睁,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事已至此,男孩也知躲不过去。
“对…不起……”咬咬牙,男孩怯怯地说。
有了第一句,第二句就顺利得多。
“我没有讨厌哥哥,也……”侧目望了眼身旁的人,道:“也不讨厌流川哥哥……”
“那为什么突然跑掉?”
“……”
仙道承认他是坏心了点。对于男孩离开的理由他其实多少心里是有数的。
……
“我困了。”打破僵局的是流小孩鼻声。
事情变得太快。仙道匆忙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正逢某人阖上眼皮的瞬间。
“喂,流川,想睡也别在这里啊。”仙道晃了晃恋人的身体,听见小孩幽幽地吐出一个字。“困……”
“是、是……”仙道无奈地将流川的右臂勾上自己的肩膀,让他整个人搭在自己身上。
这谈话,是无论如何进行不下去了。
“回家吧。”仙道对男孩说。
“流川哥哥他?”男孩惊异地盯着吐冒鼻涕泡泡的少年。
“额…睡着了。”仙道腾出左手划了下脸颊。
“……边睡觉、可以边走路吗?”这也太不符常理了!
“嘛……”朝天发的少年眼睛向上张望两下,“据我所知,他还能睡觉骑车……”
“好厉害……”
某种意义上,仙道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生气了?”回家路上,仙道问男孩。
“我没有生气……”
“好,好,没生气。”仙道笑道:“反正,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没有。”男孩抬脚踢开身前的碎石,声音闷闷的。“和哥哥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对了,虽然早了点。”仙道顿了顿,问:“等国中毕业,你有没有想过去哪里读书?”
“不知道。”男孩摇头。“还没想过。”
“这样啊……”果然、早了点吗?
“不过……”男孩停下脚步。
“嗯?”仙道看着他。
“肯定不是神奈川!”他说。
仙道怔了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神奈川可是个好地方哦。”仙道笑眯眯地说。“风景也很好,篮球也不错,强队很多哦。”
“所以啊。”男孩昂起头,眼眉弯弯。“到时候,我一定会在全国大赛上打败它!”
这次,换仙道停住了。
“——仙道!”
正想该怎么接话,身旁的人忽然睁开了眼。吓了两人一跳。
“流川?”仙道轻声询问。
“你欠我一场一对一。”少年的身体还环在仙道身上,挤了挤惺忪睡眼,流川把脸凑了过去,咫尺间,仙道甚至能感受到少年微凉的鼻息。“一对一……”他又重复了一遍。
看样子,是对下午那场未完的比赛耿耿于怀啊。仙道翘起嘴角。
“知道了,我欠你一场一对一。”
“嗯……”得到保证,流川点点头。下一秒,就又瞌睡了过去。速度之快,让一旁的男孩瞠目结舌。“流川哥哥、果然好厉害……”
可不是吗?仙道想。
不过……这场一对一确是他欠他的。可仙道欠流川的,又何止是一场一对一呢?
望了眼立于前方的男孩,仙道收紧了护在某人腰间的手。
只是不知,若他愿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这场“一对一”,身边这人又要或是不要?
仙流洗碗那段场景梗源于OP动画里索香在厨房的互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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