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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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谷是个好地方。
从前他们有一个好谷主，一个好少谷主，现在有一个好老笛子，好谷主，还有一个小少爷。
不灭烟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取道马嵬驿赶路去长安，而不选择没有莫雨出没只有一群渣渣马贼时常打劫的龙门荒漠。大概是脑筋抽搐，不灭烟在完全明白莫雨走了马嵬驿一道的情况下，选择快马加鞭马嵬驿赶路。
而莫雨在某些方面是个耿直的人。
比如收租，又比如打劫浩气盟的粮草，杀伐果断毫无纠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耿直的一脸你欠我钱，我找你要债之类，不给就砍。此种现象本应在莫雨继任恶人谷谷主之位时获得加重，然而恰好那之前，恶人谷浩气盟临时结盟，结的不想打架了。
莫雨没粮可抢，最多有点租子收收，顿时生活没了趣味。
于是他更加耿直了。
王遗风问他：从这笛声中，你听出了什么？
莫雨耿直的答道：惊天动地。
王遗风当即选择多留一日在烈风集再去寻隐居之处，顺带着拉上本来是陪同莫雨来送行的莫念去了烈风集的最高点，那一日烈风集笛声嘹亮，方圆十里不余杂孽，待到笛声歇止，也似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莫念出来的时候，神采奕奕，一副神功大成的模样。恶人谷一众人见了，吓得玩命的往回蹿。
再说一遍，莫雨在某些方面，很耿直。
“我再说一遍，你要走，换路。”
“这路你开的啊！”
“简直放屁。”莫雨横了烟一眼，“当然不是。”
不灭烟猛地扯下塞在耳朵里的耳塞：“你敢不敢大声点啊！非常时期，非常时期，老王出山了！”
莫雨冷眼瞪他，语气更不好了：“你敢不敢小点声？”
“哎哟喂莫少爷，”烟双掌一合，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哀声道，“小少爷的眼睛瞎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呢？”
“闭嘴。”
“哈，哈哈，莫少爷啊，我就直说了。”不灭烟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骏马长嘶一声，他侧过身来，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莫雨，“我之前诓你，那是老肖还有点问题没解决。后来告诉你呢，是老肖给你那小情儿又下了毒——”
秋日阳光何其灿烂，自然刀刃亦是能辉光熠熠。
烟瞄了瞄他脖颈前唯一能看到的刀柄，视线一路移上去，莫雨的脸色黑的跟炭一样，眼中寒光更甚刀身。
“你早知道。”
“你不知道？”烟笑了，抬手阻开那弯刀，“谷主大人，你把他放到凛风堡，莫非不知这凛风堡安插人手更方便？还是说你一时糊涂？”
莫雨没吭声。
他从头到尾都在错，想让穆玄英在恶人谷毫发无损，实在是难。
陈月伸手在穆玄英面前挥了挥，倏然想起他看不见，怯怯的又将手缓缓缩了回去。穆玄英双手执着竹笛，阖着双眸，似是全身心都投入了奏鸣这笛声之中，那竹笛通身玉白，笛声悠然清朗，只不过穆玄英吹的是王遗风悟得的红尘曲，他听着倒还好，旁人听着能耳朵出血。
“毛毛啊，你不累么？”
穆玄英蓦的停了吹笛，静默着睁开眸，虽仍是双眸混沌，可看着比刚醒那时好得多，他脑袋晃来晃去，用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了陈月的位置。
“当然累了，王谷主教我的这些曲子，到现在第一回有用起来的机会，还生疏着呢。”他微微笑道，“雨哥还没来么？”
陈月双手抱着手臂，秀眉微皱。
“啊呀。你在这里堵着路吹笛，大家能从扶风郡绕道的都绕了。莫雨哥虽不能从扶风郡绕，总也有其他办法的。何况你吹的是王谷主一时兴起教你的红尘曲，莫雨哥能不避着走吗？”
“他不想见我。”穆玄英垂眉，他坐的大石块有几处小缝生了杂草，顽强的破缝而出伸出些草叶，他有些愤愤的揪起那些草来，“他就这样，自以为是。”
“喂——这，你别乱说啊！”陈月慌道，“万一莫雨哥在旁边呢！”
“那我便说给他听，”深吸一口气，继续揪那坚韧的小草，“我现在要跟着他走。他以为他谁耶！就会做傻事！还说我傻！他……”
陈月忍无可忍捂住他的嘴：“你闭嘴！你和我说你不想回浩气盟我也瞒着月姐她们带你出来了，现在莫雨哥要去办事，你拦路上还说和他走？去恶人谷呆了半年，你怎么变了那么多？”
穆玄英被她捂着嘴，推搡了几下，陈月毕竟不是修习武功的，被他随便折腾一两下也松开了手。陈月的表情他看不到，不过能想象应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那我能怎么办？”他摇摇头，“我记得的只有雨哥，你们说我在浩气盟地位不低与浩气七星的关系绝非一般，可我只不过记得你和可人姐她们几个人和我的名字罢了。”
“之前雨哥说，想要在恶人谷活下去，需要的是力量。可我却不明白他一直护着我的理由……”
他道：“我活的很好。”
他又念了一遍。
陈月只觉那拂来的席席凉风，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穆玄英神情恍惚，双手握着竹笛，仿佛灵魂出窍，呆呆的坐在那儿，身形略有摇晃，陈月上前扶住他的肩，发现穆玄英的神情都蓦的变惊恐起来。
“毛毛？”
穆玄英呆滞了很久，久的陈月也开始忐忑，过了好一阵，她终于听见青年木讷的问话。
“小月，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莫雨莫名冒出一阵心悸。
于是他睁开眼，一屋子的漆黑，唯有窗外透来淡淡的月光映出了些物什。马嵬村空了很久，早已是荒无人烟之地，战乱纷杂令村民纷纷逃出，如同当年稻香村被灭，逃的逃，死的死，沦为落寞之地。
似乎不远处传来一缕笛声，悠扬婉转，那乐中附着乐人的情绪，绵长的音调如同思绪般涌流渐散，又清若微风干净洁澈，不夹带其他杂念。想是那吹笛人心有所思，专注的很，不知不觉将所思所想都露了出来。
他走出屋门，瞧见那空落的村中央立着一个青年。
青年白发如雪，眉目清朗，只轻阖着眼，唇角轻扬，双手执着竹笛，那缕缕笛音从此间溢出，说不出好不好听，只是莫雨觉得，那笛声正好，如同轻柔的春风，正拂过心脏的位置。
莫雨立在门前，久久未动。
他不语，穆玄英亦是自顾自的对月奏笛。月光自墨晕过的天天倾泻而下，如曲声中那隐意深沉，朦胧之间是清晰的人影。随着凉风缕缕树影斑驳浮动，曲音随息逐渐弱了下去，穆玄英低了低执着的竹笛，扭头朝他莞尔一笑。
莫雨望着他。
他暗自道：你对莫念能够坦然面对，为何面对穆玄英便闪闪躲躲？
莫念是毛毛，又不是毛毛。
他快步走上前去，青年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觉得一只手摁住了他的后脑勺，连带着脸颊贴上了些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伸手捏了捏，发觉是莫雨白氅的毛领。
“毛毛……”
穆玄英张了张唇，莫雨在那儿喃喃，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任由莫雨拥着他，一遍一遍唤着他的乳名。脸颊有些发烫，默默的将笛子塞回腰间，穆玄英想了想，伸手拥了回去：“我想和你一起走。”
“回去。”
“我不要。”穆玄英挣开他的手，“你不见我直接走就罢了，现在倒好，你带我到的恶人谷，现在你又送我回浩气盟，雨哥，你是怎么想的？”
“小月说，浩气盟能更好的保护我。可是雨哥，莫非我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竟连与你一起御敌的能力都没了？”
莫雨背过身，没有看他，穆玄英见他这般态度，铁了心的绕到莫雨面前，逼莫雨和他对视。他两手伸开拦着莫雨，双眉紧蹙，倔强的模样让莫雨看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青年垂了垂眼帘，莫雨不答，他也说不下去。
“你太傻，我要是在了，你更傻。”莫雨答道。
“……我骗她的。”
“嗯？”
穆玄英偏过头去，“我骗了她们，我眼睛能看得见。”
“起初我以为我是真的看不见了……”穆玄英踱着步子走了走，瞧着莫雨那一脸惊讶，不禁掘起了嘴巴，“可第二天我便能看见了，直到今日，一天比一天看到的清晰。我还以为你能感觉到呢，原来你比我还眼瞎。”
穆玄英双手负于背后，略低下身仰望着莫雨。他晃了晃脑袋，连带着马尾都一起晃起来，只见他噗嗤笑了一声，款款直起了身子：“是不是我当你徒弟当久了，你真以为我傻啦？”
莫雨抖了抖眉，眼底的寒冰却被青年的举动闹的一点点融化，可似乎怎么也不肯就这样被青年嘲讽智商，冷哼一声：“做戏要做足？”
“对啊。”穆玄英点头，他又晃晃，“还说我傻呢，你才傻。”
莫雨使劲捏了捏拳。
当徒弟太久，弟弟不知道怎么当了；当师父太久，哥哥不知道该怎么教训不听话的弟弟了。对于他和穆玄英来说，弟弟不乖一要诓，二要揍，三要……
能干一点儿。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