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煦抚云开》风止云栖

23、第十九章

　　正值开春，桃花怒放。
　　大片的桃树林，仿佛把整个世界都染得粉红，微风中淡淡的清香，一派清新甜美的气象，使得人的心情也随之怒放。
　　桃花林中一个纯白的娇小身影，靠坐在桃树下，几乎和桃林融成了一体。
　　一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子，满脸忧色地出现在桃林边缘，在发现林中之人时，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幸福满足的笑容，“云，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
　　林中的娇小人儿听到声音，回转身，略施脂粉的精致脸孔上，漾着调皮笑容，“凤相公呀，是不是又急得你团团转了？”说着，拍拍身上沾到的泥渍，如只纯白的蝴蝶，飞到男子身边。
　　“你明知道，还总是吓唬我。”男子佯装嗔怒，却依旧忍不住，满眼掩不住的温柔，替女子摘下落在青丝上的桃瓣，“怎么就这么喜爱这桃林呢？”
　　女子似深思了好一阵，一本正经地看向男子，“像你呀。”
　　“呵，你又拿我寻开心了。”要说美，他怎么记得上身边的她，云的笑容，恐怕连桃花都要自惭形秽。自然地牵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六年了，云还是这么娇小，好像一点都没长。
　　“凤，我好喜欢看你笑哦。”
　　傀云看着湛凤，真诚的赞美，却使得湛凤手中一紧。
　　“是么？”湛凤依旧在笑，却笑得连自己都感觉僵硬，云从来就没有真正忘记那男子么？
　　“嗯，真好看。”就是……好像和记忆中不一样。记忆两个字让傀云一闪神，又在胡思乱想了，她哪里来什么记忆，一场大病，醒来连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有什么记忆可言。想着想着，拉紧了凤相公的手臂，醒来的时候，觉得谁都好陌生，除了凤相公，让她感觉熟悉。这么多年来，要不是他照顾着自己，让自己重新学会了以前忘记的，现在的她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湛凤牵强地笑着，“快走吧，祖父找我们呢。”
　　啊，她每次夸凤相公笑得好看，凤相公都这样，屡试不爽。“不知道什么事情呢？”祖父近来身体不好，她还这么贪玩，是不是太不孝顺了？她的祖父呀，真是把她宠的一塌糊涂，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除了喜欢督促她习武。不过她也喜欢练武，好像只有在练武的时候，她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踏入祖父的居室，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傀云把两条漂亮的眉毛皱得快连在了一起，“祖父，今天的药味怎么浓了这么多，是不是加重药量了？您到底怎么了？”傀云忧心地坐到卧榻上，祖父身旁，握着祖父皱巴巴的手，“凤的医术这么好，您一定会没事的，是不是？”满眼期望地看着祖父，似只要祖父点头了，就是真的会没事了。她的祖父啊，在女子为尊的傀族，被人们像神一样的膜拜，他点头了，就一定会没事的。
　　祖父慈爱地抚着他最爱的孙女，“是啊，祖父舍不得云儿，不会扔下云儿的。”这是她最爱的女儿的孩子，怎么宠爱她，都觉得不够，可是，他还有多少时日呢？连湛族医术最为精湛的族长都只能摇头叹息，他，还能强求什么？只是，真的有点舍不下这个孩子，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六年，他还是无比庆幸那时选择不折手段地留下这个孩子。值得，真的值得啊！
　　“祖父，您让我找云来，是有事情吧？”湛凤清楚族长的病情，急忙撇开话题，怕说下去，会让云嗅出端倪。
　　“呵呵，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说着，把手中的书信递给云，“我族在外的据点，不断被官府围剿，损失了众多我族勇士，还打乱了我族的情报系统，人、物损失都很惨重。”
　　“哦，居然有人有这能耐？”傀族的武功博大精深，在外的傀族使者的武艺虽然不是个个都是天下第一，但是江湖上能与之抗衡的也为数不多，官府的花拳绣腿也能使得我方阵脚大乱？当然她是没出过傀族，花拳绣腿是祖父对他们的评价。“追云国镇国大将军云霄，就是他干的？”
　　“恩，他似乎对我们傀族有着非同一般的仇恨。”
　　“云儿记得，两年前追云国差点灭国，是他为现在的皇帝夺得了王位，还刺杀了敌国的大将军，使得对方阵脚大乱，力挽狂澜保住了追云国。”这个男子，让她觉得颇具传奇色彩，那时听傀族使者说着，心底还好好地赞赏了一般，没想到，他居然敢与傀族做对，“哼，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也好，这事，就云儿亲自去解决吧，这么大了，是应该好好地历练历练，不然将来，怎么坐稳族长的位子。”紧了紧握着云儿的手，“祖父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成与不成都必须回来，不然，祖父会死不瞑目的。”慈爱的声音，说着最残酷的话语，傀族人，似乎都喜欢这样的残忍。
　　“祖父，你刚刚说你没事的？”傀云差点急出眼泪，朦胧的眸子，此刻更是雾气缭绕，美得不真实。
　　“呵呵，祖父是怕云儿玩得忘记了回家。云儿要是真忘记了，祖父一定会心寒而亡的。”傀族伟大的族长，终于也有了害怕的时候，他，真的怕这个视若珍宝的孩子，就这样走出他的生命。但是，他又不得不赌，未经历练的孩子，再完美也无法担起族长的责任。
　　湛凤本想说随云一起前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想自己不会武功，去了也是添乱，族长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必然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呵呵，已经偷了6年的幸福，即使云这次真的不再回来了，他也该知足了。

　　夜凉如水，寒冷一丝丝地渗进湛凤心里。一个接一个的冷战，夜深人静了，还是搅得湛凤没有丝毫睡意。
　　湛凤和云虽然早在四年前就已经举行了婚礼，但是，他们一直都是分房而睡，从未同榻而眠。六年前的一次逃亡，让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她，也从外面繁华的世界明白，女子的贞节，如同族里的男子一样，珍贵如生命。能有夫妻之名，对他而言，已经是上苍莫大的恩赐了。
　　在云的房门外徘徊了好久，好几次已经下定决心，可扬起的手，还是无声的放了下来。下次吧，等云回来，再说吧！
　　云的房间忽然亮了起来，“凤，进来吧，半夜三更不睡觉，来给我站岗吗？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凤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云，你怎么休息都不关好门？”要是被人乘虚而入可怎么得了！
　　云拉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一双桃花般艳丽的眸子弯如月牙儿，“有谁会进来吗？就算真有人，我也早发现了。凤难道怀疑我的能力？”
　　湛凤被问得一顿，呵呵，他又忘记了，这里是傀族，谁敢如此造次，“是呀，在族里，自然没人敢打扰你，可是，在外面，女子要把房门关好。虽然，云的武艺无人能及，但是，人心险恶，小心些总是好的。”
　　“哦~”云若一挑眉，狡滑的笑容爬上脸孔，看得湛凤沉迷不能自己，“是不是也不能像这样，半夜和男子在房里说话？”
　　湛凤如梦初醒般，看了看云单薄的内衫，“对，对不起。”拔腿就往外跑。
　　夸张的神情，惹得云会心一笑，人已经挡在门口，“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云的小哥哥，而不是相公。”小哥哥？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在云的心里狠狠一撞，皱着秀眉，闭着眼睛，似在脑海里竭力搜索着有关的信息，却还是朦朦胧胧的，有呼之欲出之感，却又什么也感觉不到。
　　“怎么了，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湛凤见云似头痛般，紧紧地扶着她，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抛到了九霄云外。隔着一件单薄的内衫，云手臂上的体温清晰地传到了掌心。
　　云有些迷惘地抬头，看着湛凤，“没事的，只是突然间……”
　　“别说了！”湛凤把云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痛苦地沉吟，“什么都别说了，就这样，静静的，在我身边停留一会儿，好吗？”
　　云奇怪凤的反应，但还是乖乖地留在凤的怀里，听着他快速的心跳，浓浓地哀伤直冲进云的身体，凤，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深的哀伤？
　　凤猛然放开云，直奔进夜色里。

　　整个傀族都来给云送行。
　　但不要误会，傀族人的血液里，更多的是一种清冷。他们大多数对这个风姿卓绝的女子，被他们如神般高高在上的族长，像无价之宝般捧着手心里的女子，只是一种探究。族长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女子留了下来，给她编造了一个过去，让她的真实过去成了一种禁忌。太多的人，都不太了解族长此举的目的，他们知道的，仅仅是，她是族长女儿的孩子，她有着连族长都自叹不如的武学奇骨。
　　送行的人群里，独独没有湛凤。
　　傀云只是轻轻一叹，心想，她会尽快解决傀族的敌人，然后回到这里,这里有她最眷恋的笑容！

　　待到云离开傀族，人群散去，湛凤才来到出口处的那片桃林，像以往的云，靠着一颗桃树坐了下来，淡淡的清香，化不开他心底的哀愁。
　　云，我知道，我就要失去你了！
　　不是六年前就知道了，不是一直做着准备，怎么到了这一天，还是感觉要无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