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死去的作者

11、钥匙

　　我问他：“你在救护车上没有昏死过去吗？”

　　“我要是错过了这辈子我最想听到的话，就太遗憾了。”他说话时如此温柔，让我心生不安。

　　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如果那次，我没做错就好了。

　　我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此时，一串钥匙被砸进病房，滑到了我的脚下。我迅速地捡起，朝外看……张殊闲，我轻念出他的名字，往外面跑去。才刚刚追到走廊，就被人从后面把住了肩膀。萧然把输液的针拔了，跟出来，拦住了我。

　　他的眼神闪烁：“别参与他们的事情了，好吗？”

　　“我还有东西没还给他呢。”我捏紧那串钥匙，朝走廊尽头望去，“再在我这儿多放一天，他都有可能怀疑我看了里面的内容，说不定，下次被捅的人就是我。”

　　“是我没想到这个可能性，把你置于危险之中了。你把U盘交还给我，我去处理。”

　　“你躺下休息吧。”

　　“那我交给管家去处理。”

　　“总而言之，这个东西不该经过我的手是吗？”

　　“老师。”他攥住我的手腕，“我不会留任何一种你选择离开我的可能性在这个世界上。你可能也看得出来，我很危险。如果这件事发生了……”

　　“你不该这样。”我摇摇头，“你不该成为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下眼睑泛红，微笑着看我。

　　愿意孤注一掷难以回头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

　　我本该深受感动，我本该溺于这场可能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两情相悦的爱情里，再也不管其他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在想，为什么是一串钥匙呢？两把十字花型，一把一字锁钥匙，由一个金属圈套在一起，上面没有扣环，说明这不是他曾别在裤子上的那串。这两种钥匙所对应的锁芯安全性都很低，比较旧的楼房才会使用，可钥匙崭新，像才被刻出来一样，甚至有点儿割手，他全数丢给我，也不怕进不了门，更证实了这就是新刻出来的复制品。

　　已经决定逃亡的张殊闲为什么冒险折返，把这串钥匙给我，他难道知道那个U盘在我手里？我定了定神，看向萧然，问：“你知道钟离被送到哪个医院了吗？”

　　“你一定要知道所有真相，解开所有谜团才会罢休吗？”

　　“是的，难道你不想？”

　　“我还以为你清楚，真相总是很丑陋，不如遮住不看。没有好奇心，就不会跌入陷阱，不抱有天真的幻想，就能原谅不完美。”他拉住我的手，“如果我说，我原谅你，你会不会不那么急于从我身边逃走？”

　　“你说什么？”

　　“我说我原谅你，我不怪你。”

　　这真是充满诱惑力的说辞，意味着往事都能一笔勾销。我心里越是高兴，就越是苍凉地想到：原来他知道我当年做了什么。

　　他看我没有说话，妥协道：“市中心医院，钟离现在应该在重症监护室，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你安心休息。”我跑了出去，又侧身回望，“我会很快回来。”

　　市中心医院前停着一辆醒目的警车，围观的人群闹哄哄的，他们说，有个病人身受重伤，才刚醒就着急下床，护士正忙，提醒了他一句现在要静卧休息，就去忙手头上的工作，一会儿的功夫没盯着，病人就跑掉了。随后赶来的警察和病人家属都慌了神，到处去找人。

　　我看到了钟离的爷爷。

　　我连忙后退，融入人群之中，紧张得甚至控制着呼吸，让动作放轻。后退到一定距离，我转身便逃，跑出了医院大门。如果再一次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很多事情我根本百口莫辩。

　　我又拿起那串钥匙，端详之后，凑近闻了闻，有一股机油的味道。看来锁生过锈，为了润滑，曾上过机油，老房子的结论更确切了一些。

　　今天大雨，张殊闲浑身湿透，鞋子沾满泥污，而他丢钥匙给我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这说明他在雨中救了我后，没有急于逃亡，而是找了个地方落脚。

　　这个地方至少该距我新搬去的小区、市中心医院和萧然被送往的区人民医院都比较近，才有可能提供给他快速往返的地理条件。而这三个地方都位于较为繁华的城市中心地带，三点围住的城区内，老楼房很少。我以前看到门锁用得这么差的，还是政府招标找的承包商所修筑的安置房。这一块儿的老安置房，有十期，都紧邻，在一个社区内。

　　假设钟离是被张殊闲带走的，钟离身受重伤，刚醒，身体虚弱，几乎无法走路，如果没有车，这一切很难实施。然而张殊闲经济拮据，本身没买车。招车的话，钟离又是个大麻烦，状态不对，易受怀疑，他肯定不敢让司机在住所楼下下车。提前下车步行，也有可能会被人看到，等排查时，那里就不够安全。因此，他选择下车的地方一定是离所住小区较远，人也稀少的地方。

　　三期安置房的后门外有一条河，近几年一直在修河堤，封了很久了。又因为封了太久，资金跟不上，时常停止施工，因此围住施工现场的蓝色铁皮，有些已经被扒开了。

　　他要是按我所设想的这样实施，那动作也快不起来，我现在赶到三期安置房那里，说不定还比他先到，留有时间让我在后门守株待兔。我想，张殊闲给我这串钥匙，就是让我去找他的，他不可能躲开我。

　　但我也不确定，是否能一眼看出他。我站在那里，注视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生怕漏了点什么。一个快递三轮车开了进来，司机帽檐很低，我看不清脸，但身形有些眼熟……我跟上车子，看他开到一栋楼前停下，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把一个超大的盒子抱下车来，用钥匙开了一楼防盗门的锁。

　　他没打铁门上的业主呼叫电话，他有这栋楼的钥匙，看起来，更像是住户，而非快递员。

　　我紧跟上去，却被拦在了门外。十字花型的防盗锁……我拿出那串钥匙，开始试，第一把就成功了。真的是这里！我开始感到异乎寻常的兴奋。

　　还剩下两把钥匙。

　　我慢慢上楼，观察着每层楼住户的门。201有两道门，外面是铁制栅栏门，竖状栏杆已经生锈，里面是一道木门。我又往上走到顶楼，确定这栋楼只有这一户如此特殊，又返回那里，试钥匙。

　　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