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顺治朝穿越)》星辰非昨

16、赏梅

　　后宫的孤寂，除非亲身体验，否则普通人是无法理解的。当年的巴比伦王为了一解王妃的思乡之情而建造了举世闻名的空中花园，虽然这座花园从此名垂青史，但那个王妃真的从此就解脱了吗？就如同这紫禁城，尽管御花园和慈宁花园两处都建造得美轮美奂，供后宫里的女子游玩解闷，但却依旧无法填补女人们的心。在这种空虚寂寞的折磨下，身处在这其中的人们只能通过对权利和地位的追逐，试图填满自己空荡的心。就这样后宫变成了女人的战场，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的一幕幕不断地在这里上演。
　　在这后宫这几个月，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犹如惊弓之鸟。虽然我并无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却不得不存，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得像剥桔子一样，剖析其背后的真相，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太后今天着实有些反常，从慈宁宫到御花园要走过半个紫禁城，如果说光是赏梅，慈宁花园也有，实在没必要舍近求远，可见今天太后定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一定和如今的后宫局势有关。
　　从顺治的两任皇后均出自博尔济吉特家族就可以看出，她有多维护蒙古，这一举措巩固了满人入关初期朝堂上的稳定，保证蒙古各部对顺治的忠诚。当年顺治废除了皇后娜木钟，蒙古各部就极为不满，于是太后又把我和姐姐聘进宫来，平息蒙古的不满，平衡后宫各方势力，以此保证蒙古的地位。如今，恪妃宠冠六宫，这无疑是对满蒙联盟的又一次冲击。可顺治正是叛逆期，对于包办婚姻极为抵触，加上此时两人在政见上的不同，使得联盟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太后认为，要平定南方必须依靠蒙古作为后盾，否则南方未平后方又起祸乱，与这个新兴的政权是种打击。而顺治则认为，要让南方的汉人彻底诚服光靠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要拉拢人心。其实这并不是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只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但无论如何，可怜的始终是那些代表着各自身后势力的女人们。
　　梅花本是产自梅花原产中国西南部，梅喜温暖气候，花期对气候变化特别敏感。能在在京城看到梅花，也实在是佩服那些打理的花匠。隆冬时节，百花凋谢，唯有梅花怒放。即使寒气逼人，但却抵挡不了它们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为这令人感到寒冷的冬季添了几许暖色。
　　“皇额娘，这梅花倒真是与众不同呢。”皇后是第一次见到梅花，新奇的很。
　　太后似乎也很愉悦，还一手一个将我和皇后拉过去，“这梅花在科尔沁可是看不到的，你们姐妹俩第一次看到吧，哀家第一次见到也觉得甚美，据说是前朝万历帝的时候就特地请了花匠从江南栽种过来的。汉人在战场上不堪一击，多是软弱之辈，这才让我们大清能够有逐鹿中原的机会，但这花倒比人更有风骨。”
　　“臣妾听阿玛说，在攻破前朝江南小朝廷的时候，弘光帝朱由崧还在与爱妃饮酒作乐呢。” 说话的是前不久刚生了个公主的乌苏氏，她永远是这么爱抢风头。
　　“就是嘛，就凭那群沉迷酒色的窝囊废，哪是我八旗将士的对手。”佟妃，也就是康熙帝玄烨的生母附和道。她虽然不算十分受宠的，但有了个儿子比什么都强，即使品级不高但也算是后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我们大清也是在前朝万历年间崛起的，当年太祖皇帝为报父仇以十三副铠甲、部众三十人起兵，和海西、乌拉等部开战。经过多年的征战统一了辽东境内的全女真部落，同蒙古联姻结盟，创建了正黄，正白，正蓝，正红，四旗。后又多加了四旗，镶黄，镶白，镶兰，镶红。最后建立了大金朝。先帝即位后，改国号为清，一生致力于开疆扩土，这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大清。”太后抚摸着树干，语重心长得说着，或许是因为提及先帝，勾起了她的思念，眼神也有些迷茫，但很快便又恢复清明，仔细分辨还可以听出语气比之刚才变得严厉了些，“皇上是大清的未来，你们都是侍奉皇上的人，一定要好好尽你们的职责。”
　　“臣妾遵旨。”众人施施然行礼。除了恪妃面无表情外，其他人皆是面露喜色，兴高采烈得跟在太后身后。一时间游兴都上来了，甚至有人提议到浮壁亭坐坐。
　　浮碧亭位于御花园的东北，坐落于桥上。池中水引自护城河，池壁雕有石蟠首出水口，池中芙蓉出水，夏天的时候能看到游鱼穿泳，为御花园的景色增添了清新活泼的情趣。但如今正是寒冬，水面早已结成了冰，游鱼自然是看不到了。
　　因为清朝刚入关没多久，很多后严谨的后宫规矩还未彻底成形，而嫔妃又大多是少数民族，相对于汉族女子没有这么多礼教束缚，有些习性还保留最原始的印记。就像这光天化日冰天雪地里，一群穿着宫装的女子穿着鞋直接在冰面上欢快得滑行着，她们似乎感觉不到寒冷，这一刻所有的敌意都好像抛下了，她们就是一群无忧的女孩子，有的只是欢乐。这大概就是最原始的滑冰运动吧，而我是只有看热闹的份了，不要说穿着这种花盆底，就是让我穿平底鞋我也不敢啊，在冰上走路都走不稳了，不要说滑了。一群女子一拥而上，园子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到最后，只剩下我、太后、恪妃三人和一干宫女太监留在了亭子里。
　　太后笑着看那些嫔妃笑闹，就像个慈祥的祖母。也是啊，这些人里最大的不过十八，要放在现代都还是孩子呢，对于这样仅有的快乐，谁又忍心剥夺呢。恪妃坐在一旁有些惊讶得看着，估计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异族女子的奔放，但即使露出这种表情，她还是表现出了一丝紧张，因为此时，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我下意识得觉得要离得远些，即便太后对我表现出很亲热的模样，我对她还是有些忌讳，所以边装作看得很开心喝彩着，边向外面移去。
　　其实刚才看梅花的时候，就想几折枝梅花回去装点一下了，宫里古董花瓶不少，空荡荡得放在那里当装饰品实在是可惜了。折梅的时候，忽然想起《西洲曲》里有“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的诗句，不觉又想起了济度，可惜我们之间不可能鸿雁传书，如今也只得“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了。
　　刚准备回去，太后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这几支梅折得不错啊。”看来宫里的人都喜欢搞突然袭击，脑中飞快得思考了遍今天的所作所为，判断并没有哪里惹到了这位，装作受惊的样子，“太后，您可把臣妾吓坏了。”
　　“你这孩子，自己偷溜过来折梅花，倒嗔怪起来哀家来了，该罚。还有，早就吩咐你以后要改口叫皇额娘，就是记不住，更是罪加一等。”太后状似严肃，但却看得出没有恶意。
　　我便也是装模作样，递过一支梅给她，“皇额娘饶命，臣妾知罪。这不，这支最好的就是进贡给您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瞧把你给精怪的，怎么，就想用一枝梅来搪塞哀家吗？”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个。太后将它拿在手中端详了会儿，交给身后的苏嬷嬷，端着笑脸正视着我，道：“你说你这个机灵劲怎么就会用在我老太婆手上，皇上有多久没来你宫里了？”
　　一听这话便觉不妙，那可是撺掇我去争宠啊，这种事我避还来不及呢，只好装糊涂，“皇额娘，皇上去哪个宫里怎么是臣妾可以左右的，再说了，后宫能雨露均沾也是皇额娘的福分啊。”
　　“绰尔济说你爱看书，哀家本来还挺高兴地，现在看来呀，就是读出了一个书呆子。”太后用手指点我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后宫哪来什么雨露均沾，不过是说说罢了，在这儿就看谁能留得住皇上的宠爱，只有你这个傻丫头，不把恩宠当回事。”
　　“哎哟，疼，皇额娘息怒，皇额娘息怒。”继续装傻，然后转移话题，“哦，对了，阿玛刚给臣妾送来了些前阵子刚猎来的狐狸皮做的大氅，特别关照其中的一件是进贡给您的，看臣妾糊涂的，今个来居然忘记了。等回去了，就差人给您送来。”
　　见我喊疼，太后松了手，“瞧这细皮嫩肉的，哀家用这么点力就出红印子，让人看了怪心疼的。”说罢还伸手给我揉了揉，继而又接着说道：“还敢说自己糊涂，我看你根本不糊涂，不然绰尔济干嘛把东西送到你这里，而不是送到皇后那里？他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你就是根本不把那些正紧事放在心上。”
　　这一说倒真是牵出了件令我心惊的事情。一直把心思放在提防这后宫里的人和事了，却没想到还有么一点，皇后定然心中是有不满的，但相对于恪妃的事，她暂且将它放在了后面，可是疙瘩肯定是有了。现在科尔沁已经把我当做这后宫里最重的筹码了，实在是不妙，再加上太后的举动，更是坐实了这一事实，难道我又要被迫回到风头浪尖。
　　“臣妾还小嘛，有好东西当然先让臣妾选啦，汉人不是有孔融让梨的说法吗，这也是阿玛和皇后姐姐疼我。”扯得远些总是没错的，总是在这话题上转可不好。
　　“你这年纪哪小了，哀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生了小四了。”说到这里口气虽然没变，但里面带了些伤感，太后口中的小四便是顺治的四姐固伦雍穆长公主，十三年前下嫁科尔沁的弼尔塔噶尔，这又是一场满蒙联姻。清朝的规矩，下嫁的公主，如果驸马在京中没有职位，就要随旗，一旦随旗了，没有皇帝的旨意是不能随便回京的。当年雍穆长公主出嫁的时候，清朝还没有入关，怎么说都城还在盛京，母女俩离得也近些，虽然不能见面，但内心还有些念想。如今搬来这京城，两人间的距离又增加了几千公里，但凡是个母亲，这么多年没见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伤心。
　　“皇额娘，您放心，姑姑在那里过得很好，臣妾离开科尔沁的时候还见过呢，和皇额娘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漂亮的让臣妾羡慕呢。”其实这话纯粹是胡诌，我离开的时候的确有很多蒙古王公贵族前来送行，长公主夫妇也的确在其中，但隔着这么远，也不过是看到个锦衣华服包裹的人，我哪里能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也不过宽慰一下太后罢了。
　　“只要她过得好，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一副释然的样子，随即又责备我道，“你这孩子，怎么现在还叫姑姑呢，你现在皇上的人了，自然也应该叫跟着叫四姐才是，难不成见到皇上你还要称呼叔叔不成。”
　　真没想到一个称呼也能招致不满，但还是不得不服软，装作恭顺的样子，“皇额娘教训的是，臣妾下次一定改正。”
　　太后摸了摸我的头，看来很满意我的态度，“好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今天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牢了。”说完牵起我的手，带我往回走。
　　终于结束了，我内心甚是雀跃，如果没有太后在一旁，我想我一定是又蹦又跳。
　　走到半路，太后忽然回头，盯着我手里几支梅花半晌，说了句让我万分后悔今天折梅的话，“你今天这几支梅都不错，晚些时候给皇上送一枝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