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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酒这东西 ...

  •   本以为会卧谈的栗靓、白秋言和卜梅,虽然呆在一个房间里,可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出奇地沉默。
      “秋言,你不会走我的路吧?或者说你不会走邱天的路吧?”最后还是卜梅打破了沉默,说道。卜梅一向在栗靓和白秋言的面前是个直肠子。
      “我说过了,如果不是遇到凡生,如果现在过得不幸,也许会;可是我现在的生活我很知足,根本没有机会让我走上岔路。”白秋言躺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面。
      “就算你知道秦冬当时是迫不得已离开你,你也不会再和秦冬有任何瓜葛,对吗?”卜梅穷追不舍,栗靓正在她的床上艰难地做着仰卧起坐。卜梅并不打算告诉白秋言秦冬分手的真相,她不想破坏一个家庭。看样子,再直的肠子,也有弯曲的地方。
      “过去结束了,就像我们三个即便穿着大学的校服,睡在大学的床单上,走在曾经那么熟悉的校园里,一切都不一样了,都不是当年的那样了。我总是记得《半生缘》里曼桢对世钧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是的,回不去了。”白秋言看着天花板,头却还是刚才跳舞时眩晕的感觉。
      “唉,就那个候雄峰,今晚告诉我他暗恋我,从大一到我离校,你们说:如果当时他表白,我会接受吗?”栗靓成功转了话题。
      卜梅和白秋言都猛地坐了起来,朝着仍在费劲地做着仰卧起坐的栗靓看。
      “看什么看,我就不能有人暗恋吗?可惜他结婚了,要不然我真要考虑他一下,尽管我真的不怎么记得他大学的样子。”
      “我觉得你会同意的。”白秋言很有信心的样子,这回轮到栗靓停下来看着她了。
      “其实当时秦冬最先开始追我的时候,我也并不喜欢他,或者说并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只是觉得大学就是谈恋爱的季节,就是想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那时候我拼命想把他变成现在的样子,可是现在想想我真的爱他当时的样子。我想如果候雄峰在大学追求你的时候,你可能会同意的,不一定拿着爱的名义,但一定拿着恋爱季的名义。”白秋言说道。
      “不说了,这种时代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还是想想怎么样在明天的捐赠仪式上说两句吧!”

      十一点钟的捐赠仪式上,候雄峰正拿着麦克风在台上让大家安静,那肥胖的身体在台上格外地显眼。
      “今天是我们学校一年一度的捐赠仪式活动日,很多校友以各种方式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的捐赠,我们有幸把他们请到了现场,待会儿他们每个人将会给大家分享一些他们想对你们说的话。我在这里就不多占有大家的时间了,下面有请秦总给大家说两句。
      台上的秦冬,面对那么多的学生,突然有点想掉眼泪的冲动,要知道,他和白秋言曾经在这个阶梯教室里有过多少的快乐。如今,他荣耀地站在台上,一眼瞥见台下的白秋言,可是她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也许由于这样的激动,所有已经背诵多遍的讲演稿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只好随便胡扯了几句就匆匆下了台。
      轮到栗靓上台的时候,她也紧张起来。按说,她经常面对几百人讲话,不该这么慌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畅所欲言地表达自己,因此讲话也是短短的几句就结束了。

      离和四毛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陈凡生坐在自己书房的椅子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他想起前不久从栗靓那里知道秦冬也在这个城市时自己的心情。那一刻,他怕秦冬打扰他和秋言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和谐生活。
      陈凡生爱白秋言,这句话在陈凡生的生活里早已生根发芽,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白秋言后会怎样,可是这两天他却每天都在想和白秋言的明天到底是什么样子。
      陈凡生很清楚,白秋言不会接受他的过去的,也不可能和他一起面对他的傻母亲,白秋言惧怕和母亲一起生活,陈凡生不清楚为什么,但是白秋言不止一次说过不和老人一起生活,尤其是母亲。
      他忽然看到台历上一个红圈圈,旁边写着“十周年纪念日”,不知道秋言什么时候写上去的。他仔细地数了数,再有二十三天就到他们的十周年结婚纪念日了。
      陈凡生低头看了一下书桌的第二个抽屉,突然想到了那份早以为是儿戏的十年婚姻契约,拿出来那张契约,他的手都在发抖,而更加发抖的却是他的内心。如果说,前几天只是看看的话,今天这份婚姻契约在他这里将决定了他和秋言的未来,因为他将要兑现这份婚姻契约,尽管他不舍得。
      可是在兑现之前,他必须抓紧时间做一切的安排,他希望白秋言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和他一起遭受他不知情的过失造成的后果。
      那么,再次和秦冬见面就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他记得上次和秦冬见面的情况,为了不让栗靓把他想成小人,也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他没有从栗靓那里拿秦冬的电话号码。
      当时他用了最笨的办法,秦冬一定给白秋言打过电话,那么白秋言手机里的陌生来电或陌生打出的号码将是陈凡生的目标。
      晚上,陈凡生一直在等白秋言睡觉。其实,一直以来,陈凡生都比白秋言睡得晚。白秋言经常都不知道陈凡生是什么时候上床睡觉的,有时候白秋言睡了一觉,起来上厕所,还发现陈凡生书房的灯亮着,她就会眯着眼睛走过去,要求他立马睡觉,把一切软磨硬泡的招儿全部使出来。
      专门等待的时候和平时有所不同,感觉时间过的特别漫长。他侧耳听着白秋言冲凉的水声,从来没有过的清晰;他听到白秋言拖鞋所到之处,尘灰粘在鞋底的声音;那一晚,他听到任何他们卧室里传来的声音;就是一直听不到白秋言均匀的呼吸声。
      终于,他的电脑上显示时间为10:30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寂静了,因为白秋言睡了,白秋言就是他目前的世界。
      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卧室,手机就在床头柜上充电,又轻手轻脚地拿起手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查了最近两周的所有陌生号码,记录在了一张纸上,然后又轻轻地把手机放回原处。这时,白秋言翻了个身,即便是这轻轻地一翻身,也吓得陈凡生不轻。
      陈凡生看了看白秋言,仍然熟睡着,就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记得刚结婚的时候,他睡在卧室,白秋言睡在自己的书房,他也是经常听白秋言书房的声音。那时候,白秋言说一个人睡觉害怕,总是不关门,也不让陈凡生关书房和卧室的门,那样她才能睡得安稳。他每次看书的时候好像总有一边耳朵是在听白秋言的房间,最经常的就是“啪”的关灯的声音。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睡觉的时候白秋言是不关门的,只有等陈凡生进去的时候才顺手把门关上。
      那一次和秦冬见面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不过一两个星期的事情,而他的心理上却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第一次是让对方离自己的爱人远点,而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却是请求接近自己的爱人。
      四毛的加工资申请下来了,老板破格同意给他加了五百块钱,陈凡生给他介绍了两家小公司,让他负责空调维护,所有的事情都让他兴奋和充满干劲儿,好像生活又开始让他燃起了希望。坐在陈凡生的车里,宋四毛的心里慢慢地都是快乐。
      自从和方红离婚后,他是不快乐的。可是他不能原谅方红把孩子弄没了,已经六个多月的孩子没了,每次他看见方红的疯妈妈,感觉自己也要发疯,因为这样,才开始和方红争吵,吵的很凶,喝酒的时候,心里更难受,甚至动过手。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道坎儿,有些人很容易过去,有些人一辈子过不去。宋四毛就是无法过去失去孩子这道坎儿,可是因为失去孩子,又失去了老婆,他的生活开始乱的一团糟,他时时刻刻想着方红,可是看到方红就会想到她的疯妈妈,他就开始恨,他有时候不知道该恨谁,只是心里有恨,抑制不住。
      那天晚上,宋四毛和陈凡生一起去吃大排档。
      那天,陈凡生自己没有开车,是让小林送过去的,因为他心里早就打算了喝酒,只有酒能替代很多言语,只有酒能让人说出心中的烦闷而不觉得羞愧。
      “凡生哥,我也不怎么会说话,一切尽在这酒中了。”四毛举着杯子对陈凡生说,然后一干而尽。
      陈凡生也跟着喝了第一杯,酒杯在四毛跟前晃了晃,说:“举手之劳,不多说,酒是好东西。”
      “上次二根哥也说了,我离婚了。自从离婚后,我从来没有最近这么快乐过。即便现在,也叫不上快乐,只是觉得比刚离婚的时候高兴了一些。”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为什么离婚?四毛。”
      宋四毛的头快低到了酒杯里,一直不说话。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只是因为你提离婚,好奇心就来了,别说了,咱们今天喝酒就是为了高兴,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过去的就过去了。”陈凡生看四毛低着头,圆场道。
      “哥,其实我结婚真的不容易,我家里四个儿子,我是老四,除了老大,剩余的统统‘嫁’出去了,我当时最不愿意,可是实在是家里境况太差,后来就同意别人提亲,再后来就入赘到女方家里,我老婆叫方红,她家的条件也很差,只是她有一个疯妈,她们家就她一个小孩,但是方红的人品在那一片是出了名的好,我有力气,可以干活,只要我们两个好就行,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方红比我还大两岁,我也同意了。
      结婚后,我们两个一直想鼓捣着挣钱,日子过的紧张但是很快乐,开始我们想着不要孩子,要等经济好一点的时候再要,方红最让我高兴的是她的大度,她说第一个孩子跟我姓,因为她妈妈疯了,也不在乎孩子跟谁姓。那一夜,我高兴的合不拢眼。
      再后来,方红怀孕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呀!她怀孕的六个多月,我要出去外面做事,回到家我基本上把家务活包了,就是为了让方红好好保胎,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就算是闺女也行,只要平安。
      凡生哥,你说我的要求高不?”宋四毛突然问陈凡生道。
      “一点也不高,那后来呢?”陈凡生急切地想听完四毛的故事,虽然他已经听大伯讲过一些,但是更希望从当事人口中听到。
      “就在方红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她妈妈的疯病好像突然爆发了,指着方红就开始骂,方红拦她,她就推方红,方红一个不注意,就摔在了地上,然后是我隔壁的大伯把方红送去医院的,我是直接从工地跑到医院的,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方红哭成了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单子盖着脸,谁也不见。”宋四毛这时狠狠地喝了两杯酒,要喝第三杯的时候,被陈凡生拦了下来。陈凡生看见宋四毛眼泪闪烁的泪。
      “我心疼方红,可是更心疼那没见面的孩子,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我就总是想那马上快见面的孩子,我看到方红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虽然看不见脸,但是我的心都碎了。回到家,我看见那疯妈妈,心里满心地怨,虽然我知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的心里就是不能看见她,我每天不管早晚回去,第一个就是见到她坐在大门口的那个大石头上,我的心就控制不住地疼。后来,我就开始找方红的茬,找疯妈妈的茬,看一切事情都不顺。我开始喝酒,有时候烂醉了回家,就骂人,方红是很要强的性格,她一直撑着,可是我不愿意她撑着,我看着她坚强地撑着,我心里更难受,我就不断找茬,我宁愿看到她愁眉苦脸,可是她没有。再后来,我们终于开始吵架了,甚至我喝了酒还和她打架,最后就闹到了不得不离的地步。”这时的宋四毛已经开始抱头痛哭。
      陈凡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一个心灵受煎熬的人,也许哭出来才是他最好的解脱,他也真想和宋四毛一起,放声痛哭,可是他竟然做不到。
      旁边桌子的人都在朝他们看,陈凡生第一次觉得哭出来的男人并不懦弱,他也淡然地接受邻桌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凡生哥,你知道吗?离了婚,我没有一刻不想方红,可是我心里就是过不了那个坎儿。好多次,我梦见方红又嫁人了,我都是哭着醒来的。我知道方红能捱过去的,她从来都是个要强的人。”宋四毛又猛喝了一杯啤酒。
      “难受的时候,别喝太多酒,会更难受的。”
      “我听二根讲,方红还有个失踪很多年的哥哥?”陈凡生试探着问。
      “是的,方红一直都认为他哥哥还会回来,逢年过节,她都会多加一双筷子。其实,她也怨他哥,她说她哥十七岁那年,她爸妈找到了她哥,可是她哥并不相认,就这样气死了她爸爸,死的时候,她爸爸的两眼都不闭。人家都说她哥是爱慕虚荣,不愿认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养母家条件优越,只有方红坚信她哥是有苦衷的,她后来自己又去附近的城市找过,没有找到。再后来,就不得不回来照顾疯妈妈,其实,我打心里佩服方红,她有情有义,是我不好。”宋四毛说的时候陈凡生已经泪如泉涌。
      十几年后陈凡生却发现他原来真的是同学眼里不认亲生父母的恶人,听着四毛口中的方红,他不配有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妹妹,他泪如泉涌。
      可是眼泪能替代什么呢?如果可以,十几年前,那个哭哭啼啼的中年女人早应该能换回他的一声呼唤,那个爸爸本不应该死不瞑目,可是眼泪能换回什么?
      陈凡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分不清那是酒的苦还是泪的苦,这一刻他不愿意分得清楚,只愿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许久之后,也许陈凡生醉了,也许他还清醒,只是他的一句话把宋四毛从酒醉中弄醒了,半醉半醒中的宋四毛怔怔地看着陈凡生,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方红的哥哥方强。”陈凡生醉了,可心里又觉得无比清醒。按照陈凡生的性格,至少这句话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就像按陈凡生的性格,不该是这个时候喝醉的一样,在宋四毛的跟前,陈凡生的行为完全乱了。
      宋四毛完全清醒了,清醒的时候却开始怀疑:“你撒谎,你不是那种人!”宋四毛不相信眼前的这个自称方强的人是个不认自己亲生父母的人。
      “我是方强,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现在说什么都换不回当初的过错了,可是我愿意从现在开始弥补。可是,现在方红完全不给我机会,我一点机会也没有。”陈凡生痛苦地说道,又一杯酒下了肚。
      “不可能,全世界的人都不认你,都认为你是坏人,方红一定会认为你是好人。”宋四毛极力为方红辩护着。
      “邻居大伯告诉我,方红和你离婚后,发生了很大变化,突然以前所有支撑她的东西塌了,她开始怨恨那个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哥哥,也就是我,”陈凡生指着自己的鼻子,继续说道:“她是对的,所有的都是我害的,要是我没有丢掉,事情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也许我父亲不会死,我的母亲一定不会疯,方红也会有好日子,可是我把我的家人全部害惨了,而我自己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不配。”
      宋四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要抢走陈凡生手上的酒杯。
      “四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我想你和方红复婚,好好的过你们的日子,至于我母亲,我会自己照顾,绝不会再连累你们。”陈凡生继续说,本来他是等过一阵子才要说的话,现在一股脑儿说了出来,酒有时候是个好东西,酒是人胆。
      “凡生哥,哦,方强哥,我和方红,我这几年也想了,怨我,我没脸再找她,她也不会再原谅我。”宋四毛端着一杯酒,一直脖子就进去了,紧接着脑袋又耷拉了下来。
      “四毛,几年了,怨谁不怨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还想不想和她一起过?想的话,你就重新开始追,是男人的话,这就是你对错误最好的弥补方式。邻居大伯说方红心里有你,谁跟她提新的人家,她都摇头。”
      四毛直了直脑袋,又耷拉了下去,他需要重新追求方红的勇气,可是他自己身上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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