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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陈凡生的再次选择 ...

  •   陈凡生回到酒店的时候,腋下夹着一本书,那是他漫无目的地在小城里走着的时候,碰巧看到了新华书店,而那本书就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被他买下的,因为开头的那一段话深深地吸引了他。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入他的房间,脱了鞋,不顾一切地躺到了床上,贪婪地看了起来。
      我成为今天的我,是在1975年某个阴云密布的寒冷冬日,那年我十二岁。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趴在一堵坍塌的泥墙后面,窥视着那条小巷,旁边是结冰的小溪。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回首前尘,我意识到在过去二十六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径。
      这是《追风筝的人》的开头,陈凡生拿到这本小说后就开始疯狂地阅读,他总是记得哈桑对阿米尔说过的“为你,千千万万遍”。
      当陈凡生一口气读完了那本书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是五点钟了,也就是他一晚上都在被这本书深深地吸引着,没有任何的倦意,反倒越看越清醒。
      只是陈凡生十七岁所犯下的错误,比当年阿米尔犯下的错误更不可原谅。十七岁后的那几年,他并没有惧怕过自己的选择,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沉沉的负罪感压得他很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那颗不安的心才会慢慢释放。可是,他从来没有勇气忏悔,更没有勇气放弃来之不易的一切。
      他清楚地记得,妈妈陈岚去世的时候,颤颤巍巍地拿起那个写着地址的纸条,告诉他:我不能再做你妈妈了,我霸占了你的爱,我对不起你的爸爸妈妈,这是他们的地址,我不在了之后,你可以毫无羁绊地去找他们,这样也许我的在天之灵会好受些。他说他只有陈岚一个妈妈的时候,他看见陈岚妈妈眼中晶莹的泪。
      十五年后,他已经面对了重新的选择,虽然他选择的结果一样,可是十八年后,事情发生了变化,他又一次面临重新选择。
      陈凡生又一次站在了那座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房子前,久久地伫立,那将是他的救赎之地,可是他畏惧,畏惧得要命。
      最终,他还是要再次面对。看完书,他没有再睡觉,而是收拾了一下就重新出发了。又一次站在了那破落的房子前,他整了整西装的扣子,向着房子走去,却感觉每一步都踩在坑里。如果大门是关着的话,他还可以用敲门的时间给自己一些情绪的调整,可是他知道那大门是敞开着的,永远敞开着,却不是为他而开。
      近了,更近了,陈凡生从来没有过的紧张肆虐着他的心,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每挪动一步,都感觉需要八匹马那么大的力气拉着他往前。脑袋里除了嗡嗡作响就是空空如也。
      终于,他走到了门口,看到了仍旧坐在那里的老太太,以及老太太那几句已经耳熟能详的咒骂声。
      泣不成声的陈凡生,跪在老太太跟前,看着陌生的她,叫了声:“妈!我是方强!”
      方红的手里正拿着一摞碗,吧嗒一声跌落在水池里,有些整个碎了,有些只碎了边沿,可是方红顾不得这些了。
      方红以最快的速度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朝向跪在地上的陈凡生狠狠地踢了几脚,拖起地上的陈凡生就往外走,尽管陈凡生是个男人,可是和经常干农活的方红比较,他毕竟显得瘦弱了很多,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能那样狼狈地被拖着。坐在那里的老太太突然拍着手大笑起来,嘴里说着:“报应、报应。”
      方红把陈凡生赶出去后,“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嘴里说着“滚!滚!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外面陈凡生不断地敲着门,口里说:“妈、我是方强。”
      邻居聚集地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不知情的,把外面围得水泄不通,可是门纹丝不动,只听到里面老太太的那几句叫骂声。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大伯推开拥挤的人群,人群里出现了一条小路,大家都主动给他让了路,只听认识的人说:他大伯,让方红开门吧。这个大伯就是上次给凡生指路的那位老人。
      老人家没有说一句话,走到大门前,敲着门,叫着:方红,开门,是我。这时候,热闹的人群静了下来,大家好像都屏住了呼吸,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到里面脚步声离门越来越近了,然后“咣当”一声门打开了,老人家带着陈凡生走了进去,方红把门又插上了。外面的人群依然不舍得散去,把耳朵尽量地往门上、墙上、还有旁边人的后背上贴去,这里一点点事情都会很快传开,因为总有爱打探消息的人群。
      方红带老人家进了屋里,陈凡生也跟了进去,最后方红把妈妈也扶进了屋里。老人家是方红的大伯,爸爸去世之后,他没有少照顾方红母女,所以大伯的话,方红从来都不顶撞。
      这时,方红已经冷静下来,陈凡生看着疯疯癫癫的母亲心里十分难受,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三次与母亲相见,第一次是在他十七岁那一年,第二次是前一天,而现在他已经三十五岁了。
      大伯坐了下来,并没有任何言语。
      “把我们家搞成这样的,是他!我曾经的亲哥哥。大伯,我看着我妈,想想我爸,想想四毛,我真的不能原谅他,很多年前,我找过他,现在我对他只有恨。”方红的愤怒谁都看得出来。
      听到这里,大伯才说了句:“方红,你问过你妈的意见吗?”
      “大伯,你都看到我妈的样子了,现在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嘴里基本上就是那几句话。”
      “我是说,你得让你妈与你哥处处,说不定对你妈的病情有好处。”她大伯平静地说着。
      “大伯,我现在真的不想见到他,我妈受的苦还不够吗?我受的苦还不够吗?”方红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很久之前她已经学会了控制眼泪,她不想轻易向别人示弱。
      大伯转向陈凡生,说到:“本来母子相认是个好事,可是中间有过一处,现在她们母女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要不,你先回吧。”
      陈凡生跪在地上,说:“妈,妈,以前是我不对,我错了,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老太太嘴里还是那句说了上万遍的话“儿子不认父母,会遭报应的”,然后突然又哭着说“走,跟妈回家”。
      方红的大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方红,过去的就过去了,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方红这时候才嚎啕大哭,想把满肚子的委屈哭出来。
      “大伯,这事情一辈子它过不去呀!我真的不想见他,你让他走吧,我和我妈都不想再见到他。”
      大伯没有办法,只好把陈凡生带了出去。
      陈凡生在那里呆了两天,仍然没有什么进展,每次方红都是闭门不见,大伯虽然劝说,可是方红还是比较坚持。
      陈凡生在大伯家里住了一晚,大伯语重心长地说:是你真的伤了你妹妹的心,她这些年过的太难了,你要给她时间。
      陈凡生只是点头,他不知道要怎样说、怎样做,才能挽回曾经犯下的错。晚上,他看着村里都盖起的新房子,自己家的却是那么破烂不堪,心里难受,可是比这个心里更难受的是大伯的话。
      方红开始不相信他哥哥是那样子的人,尽管一次面都没有见过,后来她十六岁就出去找哥哥,可是几年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是没有哥哥的任何信息,她就回来家乡,想找个合适的人,那时姥姥还在世,还可以帮忙照顾妈妈,但是方红考虑到妈妈以后需要人照顾,于是就希望男方能够入赘,这样把很多好小伙子就拒之门外。当时,方红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喜欢他,一直等她打工回来,可最后男方的家庭就是不愿意方红,更别提入赘,最后,山里有一个小伙子,家里很穷,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兄弟又多,经别人介绍愿意入赘。
      婚后,方红和小伙子过的比较幸福。方红很勤快,小伙子又愿意出力气,去工地上打工挣钱,两个人一起照顾方红的妈妈,日子倒也过的很快。
      结婚两年后,方红才怀孕,小伙子那股儿高兴劲儿别提了,天天让方红好好休息。事情在这里偏偏出了差错。方红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一天妈妈的疯病犯得很厉害,拿着东西砸人,方红去拦,结果被妈妈一下子推倒了,当场血就流了出来,到医院也没能保住胎儿,这件事情对方红和小伙子打击很大,两个人经常为此吵闹,结果愈来愈凶,小伙子开始喝酒,有两次喝多了,回来竟然打了方红。
      再后来,小伙子说离婚吧。方红没有反对,于是两个人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现在,一直是方红独自照顾着疯妈妈。
      只是,方红心里的怨气可能都撒给了不知情的远在天边的哥哥。
      那一晚上,陈凡生没有想到白秋言,满心全是妹妹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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