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公敌》承愉

4、Chapter 1

　　03.
　　我并没有大开杀戒。
　　即使捕奴队——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帮人是多么的作恶多端——事实上他们也作恶多端。但我并没有多余的正义感，或者说，我觉得我在穿越后连基础的正义感都没有了。在离开前我唯二做的事就是又杀了几个挡住了我的路的守卫，然后应薇妮菈之托救出了她的朋友——一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少年。
　　一路上我对呻吟求救的奴隶（虽然我怀疑我听到了熟悉的中文和英文）视而不见。我知道这样做相当冷血。但既然我已经从薇妮菈处得知在这个世界奴隶制依旧是主流，那么人被抓做奴隶或者抓人作奴隶本就是司空见惯。我知道身为弱者必然希求强者的救赎，但是我身为强者自然有不救赎他们的权利。至于连这种举手之劳都不愿做的原因——
　　……老实说，我不知道。
　　我想我已经彻底堕落了。或者说，我和“林伊”彻底地分离了开来。她像是住在我脑海里的第二个灵魂，依旧保持着属于人类的良知和纯真。我则在知道自己拥有力量的那一刻就为自己添上了强者的傲慢和冷漠。同时树立起的，还有弱肉强食的世界观。
　　——或许它们本来就存在着。只是现在它们前所未有地鲜明起来，直到占据了除去林伊之外的全部灵魂。
　　我都可以想象我身为“林伊”时的那些朋友看到这一幕会怎么说，譬如“你真是个人渣。”之类的。但事实上即使想象得再真实我也没有什么负罪感。一来反正他们看不到，二来即使他们真的看到……他们说的话也不痛不痒。
　　人渣而已。
　　我甚至能笑得出来。
　　于是我真的笑了。我想我的笑容一定从心底透出愉悦。因为薇妮菈拉了拉我的衣角，抬起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很开心？
　　我看着薇妮菈用扛麻袋的方式把比她还高的少年——据薇妮菈说叫作艾洛黎——扛在肩上，在心里默哀了一下，然后依旧带着笑意点点头。
　　薇妮菈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涩。我想起离开捕奴队营地时她看向奴隶们的不忍和看向我时的祈求。我并不想为薇妮菈在我看来不合时宜的善良评论什么。相反她表现出的聪明合我心意。因为在我说了一句“如果我们把他们全带走，我们应该怎么安置他们？”之后，她就低头沉默了。
　　虽然这是借口，而且我相信她听得出我漫不经心的欠揍的语气纯粹只是找个借口。
　　但她没有愚蠢地反驳。我很满意。
　　我们就这样静默着在林间一步步走过。清冷的草木香气萦绕鼻端，水元素在身周脉动舞蹈。我闭着双眼，尽情地把精神力向着远处延展。然后我感到了了然——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的捕奴队营地血流成河。奴隶贩子很快发现了几个守卫惨死以及三个“俘虏”的出逃。然而在森林中寻人显然是不现实的——于是愤怒的他们只能把怒气发泄在其余的奴隶上。各式各样的魔法化作帮凶，在被挑选出来用于泄愤的奴隶身上肆虐。我的“目光”淡然无波地从奴隶们身上略过，心神很快被那些魔法吸引了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证这个世界的魔法。赤红的刀，碧蓝的箭，金黄的鞭，翠绿的矛……元素凝集而成的武器光华灼灼，在领头的奴隶贩子手中变换。“元素系”这个词语不期然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相对的，站在奴隶头子侧后方的女人似乎是一名亡灵法师，因为她的双手上不断亮起灰蒙蒙的雾气，促使奴隶身上的伤口愈合。然后我终于看向了那个正在被折磨的奴隶——那是个身材瘦削的青年，因为剧痛而不断颤抖，但始终没有发出哪怕一声惨叫。他的半边脸颊被血污和头发糊住了，剩下半边脸却无比的熟悉——
　　我一下子停下了。
　　唐然？——我确实想过会不会有其他人穿越到这个世界，但我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身为“林伊”时的好友唐然，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也在刚才的捕奴队营地里，甚至可能和我只有一帐之隔。
　　我脸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只是一瞬间，本能的离开欲望就被我强硬地压了下去。
　　——看吧……马上就会有人来说你人渣了。
　　我在心里自嘲，然后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薇妮菈带着不解的脸。
　　“我们回去。”我冷冷地说，以一种和粗布衣极为违和，却莫名让我觉得亲切和习惯的拂袖动作转身。金色的气元素在我们的足下形成风旋。我们身体稳稳地漂浮起来，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来处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