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闪耀之时》未来将至

3、03、缪杰

　　“你！萨娜！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去酒窖拿酒！”

　　已经被酒精俘获心智的赫夫提格赤红着眼，忽然用手里的餐刀遥遥指向餐桌尽头的安妮罗杰。也许是因为光线昏暗的原因，他将安妮罗杰认成了萨娜。等莱因哈特和沙树两人冲进餐厅时，只看到安妮罗杰已经逃到了餐厅边缘，桌子上并不丰盛的餐点已变成一片狼藉。安妮罗杰被堵在了餐厅的一角，莱因哈特见状便冲了上去。

　　沙树没有拦他。

　　“放开姐姐！你这个混蛋！”金发的小狮子奋力冲了上去，从下方踹了赫夫提格一脚，令这个醉鬼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倒，继而用双手努力将对方的双臂后锁，赫夫提格一时被激怒，努力挣扎起来。

　　莱因哈特使劲锁住赫夫提格，咬白了下唇，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姐姐…快逃。”

　　话音刚落，安妮罗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一般，莱因哈特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接着，一个手刀毫不犹豫地劈了上来，赫夫提格身体一软，昏睡了过去。

　　莱因哈特惊讶地抬起头，正迎上黑发少女微笑的脸。

　　“功底不错，可惜力量还有些不够。”

　　安妮罗杰惊魂未定，盈满泪光的美丽双眼一眨一眨地看了过来，沙树看了看餐厅上悬挂着的时钟，轻轻地啧了一声。

　　“来不及了。”

　　她低下头，脱下破旧的布鞋，一把撕下鞋底的夹层，在莱因哈特惊诧的目光下从里面拿出一块不大的金属，金属散发着银色的光泽，在一片黑暗之中显得熠熠生辉。

　　“这是……”安妮罗杰睁大了双目。

　　“纯度接近百分之百的贵金属铑。”沙树声音平稳地叙述道：“这里有十克的重量——刚好能买下我。”

　　“你要我们，买下你？”

　　“是的，小姐。由我来出资，请你们买下我。据我所知，奥丁的贵金属商行，应该在八点开业，那个集市不远处就有一家，正好在从这里前往的道路上。明日早晨，奥丁时间八点半，还是之前的地方，不见不散。”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浅银的光芒，沙树缓缓向安妮罗杰走去，将贵金属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她的手中。

　　“在我看来，这间屋子好像缺乏一位女仆。”少女抬眼环视了一圈黑暗后，向着安妮罗杰微微鞠躬说道：“在小姐您赎出我后，我愿意留在这里，帮佣三年，来偿还您对我的恩情。”

　　这可是一大笔钱，几乎相当于缪杰家近一年的开支。忽然收到如此一笔天降横财，安妮罗杰惊讶得合不拢嘴。

　　“没有时间了，恐怕再过一阵，那药的时效就要过去了，如果蛇头醒来，请治安局的人来搜捕我，恐怕会给两位带来麻烦，请允许我告辞。”

　　衣衫褴褛的少女向着安妮罗杰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等等。”

　　忽然，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莱因哈特忽然出声。他斜倚着餐桌，脚边躺着失去意识的赫夫提格，冰蓝色的瞳孔里涌动着冰冷的情绪：“你就不怕这笔钱被我们吞了？还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大笔钱，却沦为奴隶？”

　　沙树的脚步停顿片刻：“我会选择我认为能够信任的人。我只是一个来自遥远星系的普通人，还有…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钱无法立刻买来的，为了达成目的，就只能支付代价。”

　　“就算代价是生命和自由？”

　　“……我愿意为之冒险。”

　　少女的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

　　第二日，莱因哈特和安妮罗杰顺利地把女孩买了回去。

　　蛇头在经历了第一天的意气风发，第二日的焦急等待，等到第三日似乎终于明白这个有着E类型姓名表记却有着惊艳容颜的少女并不是优质的货物。真正优质的货品完美无缺，从名字到容貌甚至出身。可这个女孩不仅姓名低微，身份也乏善可陈。他又没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为她编造，更何况万一被查出，得罪贵族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

　　而相对于那些真正“经济实用”的货物，她又显得过于娇贵，华而不实。好不容易有几个对她感兴趣的顾客，她的表现却蠢笨不堪，不由让对方大失所望。好不容易有个对她看起来尤为热衷的贵族青年，对她蠢笨胆怯的形容也不在意，眼里闪烁着狂热的色彩，迫不及待要买下她——

　　她竟然一把咬住了对方的手！

　　蛇头气得几近绝倒，狠狠地抽了她一顿，再领过去，结果那贵族青年又被咬了一顿。

　　“你们这货品是不是有病啊！”这下，连最后一个买主都愤怒地离开了。蛇头咬紧了后槽牙，转过头正恨恨地准备继续抽一顿泄愤时，忽然一道柔美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这个孩子多少钱？我倒是有些兴趣。”

　　在恰好的时机，出现了恰好的安妮罗杰，她的微笑足以令任何人受到感染，自惭形秽。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一个红发一个金发，穿着华丽，看起来都是不好惹的模样。蛇头讪讪地报了个价，换来安妮罗杰矜持的颔首。

　　这笔买卖就这样谈成了。

　　“你的演技不错。”莱因哈特冷眼看着黑发少女四肢遍布的鞭伤，以及绳子的勒痕，看来她昨晚回去之后面临的境况并不好：“和你的胆量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是吗？”沙树毫不在意地站在他旁边走着：“不过困兽犹斗罢了。感谢你们今天前来。”

　　“如果我们今天不来，你要怎么办？”

　　“那就没有办法了吧。”沙树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学会接受可能失败的结果，也是冒险前必须拥有的觉悟。”

　　莱因哈特眼中流转的兴味化为失望，他哼了一声，追上了前方的安妮罗杰。后边的红发男孩慌忙走扇前来，向沙树打招呼：“呃，沙树…小姐？你好。”

　　沙树回过头，第一次正视了这位一直紧随在莱因哈特和安妮罗杰身后的男孩。他的身高和莱因哈特差不多，一头耀眼的红发在人群之中很是少见。相比缪杰家姐弟过于耀眼，仿佛天使降临人间一样的面容，男孩的面容只称得上清秀，但他略见雏形的谦逊风度为他弥补了不足，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

　　“你好。”沙树友好地打招呼：“请问你是？”

　　“叫他吉尔菲艾斯就行。”前面的莱因哈特插话进来，头也不回地朝后面摆了摆手：“是个头发红得像血一样的家伙。”

　　莱因哈特心情不好，安妮罗杰微笑着责怪他：“莱因哈特，不要因为练剑输给齐格就这样赌气。”

　　“谁输给他了？”莱因哈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眼看就要跳起来：“那家伙，专门挑着我们快走的时候过来练剑！胜之不武！”

　　“可是，也是莱因哈特你兴致冲冲地接下了挑战呀。”安妮罗杰笑吟吟地继续说道。

　　被爱戴着的姐姐温柔的调侃，莱因哈特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转头回瞪了一眼吉尔菲艾斯。

　　“哎。”好脾气的吉尔菲艾斯叹了口气，无奈地冲着沙树笑了笑：“随便你叫吧，沙树小姐。”

　　“那么，请多多指教了，吉尔。”

　　“啊？”

　　无怪乎吉尔菲艾斯的惊讶。无论是安妮罗杰温柔称呼的教名简称齐格，又或是莱因哈特嫌弃名字土气才称呼的吉尔菲艾斯，在平时生活中都有人这么称呼他。但将姓氏缩略进行称呼，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们还不熟悉，叫齐格显得逾越。”仿佛看出了男孩心中所想，沙树友善地解释道：“可是，吉尔菲艾斯的音节，实在是太长了，如果总是这么说，会很累的。”

　　“……”

　　前面的莱因哈特已经连白眼都懒得递了。

　　*

　　“……啊！”

　　莱因哈特从噩梦中惊醒。

　　金发的男孩额角渗着汗水，摄人心魄的冰蓝色眼眸惊魂未定。
　　梦中，黑白交错的景象接连闪现，黑发的少女露出了獠牙，举刀刺向自己心爱的姐姐。

　　可恶……他捂着发痛的头，缓缓直起了身。他转身看向窗帘缝隙中露出的残月，天空刚刚蒙蒙亮起，还是万籁俱寂的时刻。

　　和惊险而充满血腥味的噩梦不同，充盈在鼻腔中的是床单干爽的气息，久违地没有了灰尘的气味。他转过头，发现床头的柜子上端正地摆放着熨烫得整整齐齐的衬衫和长裤。

　　莱因哈特轻抚着干净的衣物，一时有些怔然。这样整然有序，干净舒适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萨娜已经是老人了，眼神并不好，工作环境又这样恶劣，所以即使有不周到的地方，莱因哈特和安妮罗杰也选择沉默不提。至于安妮罗杰，固然有着温柔的性情和美丽得让人几乎能忘记生活窘境的美丽，还有着高贵的气质和出色的厨艺，但在生活琐事和家务方面，却总是不得要领——想来世界上并不存在尽善尽美的人吧！至于莱因哈特，他只有十岁，他在这样的年纪，有着整日酗酒的父亲，只能努力挣扎着做一个男子汉，对他的要求不能太多。

　　“她是专业的家务培训机构出来的吗？”

　　莱因哈特不由想到。

　　“这个家里需要清扫、修缮、缝补，还要修剪窗外的草坪，许多常用的家用电器也要修理。”仅仅十三岁的少女，只在缪杰家转了一圈，就将所有的情况了解完毕：“我将所有的家事分为内外两类。对内有清扫类、洗衣类、烹饪类和修缮类。对外有购物类、娱乐社交类和安保类。其中，对内的修缮类和对外的安保类仅仅靠我和安妮罗杰是不行的，这一点，希望莱因哈特和吉尔也能来帮忙…”

　　莱因哈特、安妮罗杰和吉尔菲艾斯目瞪口呆地看着黑发的少女一板一眼地分好家务种类，立刻便投入了劳动中去。堆在墙角的碎酒瓶被清理一空，屋角挂着的蜘蛛网也不知所踪，家具上厚厚的灰尘很快被拂去，胡乱堆着的衣服也被清洗晒好整齐收入衣柜之中……许多埋藏在家具底下的腐烂果皮、坏掉的零件、无用的杂物被修好的吸尘器尽数吸出，最终被打包好，扔到了街道上的垃圾回收处。

　　甚至连废弃的吸尘器这样不知哪个地方出了故障、的令人束手无策的机器，对少女而言也毫无困难。

　　“还好，还有救，能省下一笔钱。”少女如此说着，挥动着像是拥有魔法的灵巧工具，不一会儿就让被遗忘在墙角的老旧清洁工具重焕生机。

　　安妮罗杰是最大的受益者，她的声音都激动得颤抖起来，热情洋溢地说道：“沙树，好厉害呀！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手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沙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曾经有个人，一向不修边幅，如果没有我拼命在后边学习着收拾，他恐怕早就被垃圾堆淹没了吧。”

　　“他？”安妮罗杰眨了眨眼。

　　少女少见地陷入了迟疑。半晌，她缓缓点了点头：“是我的……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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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防止有没看过银英的小可爱看到这里，疑惑为什么安妮罗杰和莱因哈特现在姓缪杰，在这里解释一下。
缪杰是两人原本出生时的姓氏。后来莱因哈特的改姓罗严克拉姆和安妮罗杰改姓格里华德，都是出于银河帝国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的加封，以封地的称呼作为姓氏。这一点应该是取材于古代西欧的封建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