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闪耀之时》未来将至

2、02、夜访

　　金发的男孩步步凑近，沙树无视了对方那能令神明惊艳的面容，脑海中飞速地闪过几段信息。

　　——听名字，是个贵族，但穿着朴素，不属于穷奢极侈的那部分，初步满足条件，接下来……

　　她的视线一转，落在了旁边不远处和她一样跪坐在地上的另一个女孩身上。

　　女孩只有五六岁，低头啜泣着，不敢放声大哭，只是饮泣吞声，那副模样看了让人总归心中不舒服。很多采买人口的管家在看到这样的景象，下意识调转开脚步。

　　蛇头注意到那里，立刻调转脚步，走到那女孩跟前，厉声喝道：“闭嘴！远星来的臭X子！扰了生意仔细看我扒了你的皮！”说着，从一旁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了上去。

　　女孩尖叫着左右闪躲着，可暴风雨一般的鞭子还是狠狠地抽到了她的身上，蛇头的鞭子是练过的，打上去很痛，却不会流血，毕竟破相有损货品价值。

　　一时，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莱因哈特也调转了目光，看着面前上演的这一幕凄惨景象，他咬了咬牙正欲上前，却忽然感觉自己的右手腕被人紧紧拉住。

　　“你干什么？”他转头咆哮道。

　　沙树下意识快速回道：“你帮不了她，除非你把她买下来。你想她之后被打得更狠吗？”

　　她的声音平淡沉稳，隐隐透着力量。

　　明明她也是跪坐在这里等待挑选的货品之一。
　　年仅十岁，性格还保留了太多鲁莽冲动的莱因哈特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一时怔住。

　　在这当口，紧跟在他后面的少女冲了上来，一把抓过莱因哈特的手腕，她飞速地朝沙树绽放了一个美丽的笑容，又立刻弯腰叮嘱莱因哈特。

　　沙树凝望着金发的少女。

　　金发的少女穿着朴素的粗布裙裾，浑身却散发着高贵柔美的气质。她波浪般的金发像是黄金织成的锦缎，笑容犹如初升的朝阳。只是被她轻轻微笑以对，便能让人在清晨之时头晕目眩。

　　——这个笑容…即使对所谓奴隶也能以礼相待，有正义感，并且有能够很快决断的品质。很好，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快就碰到合适的备选者。既然这样，看来B计划不必启用了。
　　沙树想。

　　“莱因哈特，她说得对！”

　　少女一边叮嘱着弟弟，心底片刻纳罕道，这女孩能拉住莱因哈特，力量不小，可刚刚自己过来，却又觉得她没用多大的力气……

　　不过，答案其实很简单。

　　——原来…希腊神话里面的女神维纳斯那般耀眼的美人，是真实存在的啊？
　　沙树只是在思考的同时，单纯地被笑容闪到了而已。

　　既然认准了。

　　“我叫沙树，没有姓氏。”她抓紧时间做了自我介绍。

　　金发的少女领着弟弟，面容微微惊讶，却很快回神，宛然一笑。

　　“我叫安妮罗杰，我姓缪杰。”
　　她将金色的长发别在耳后，轻声说道。

　　“两位快走吧，蛇头万一注意到这边就麻烦了。”沙树颔首，对着安妮罗杰微微一笑：“不知道两位在哪条街上居住，以后要是能……有机会一定前去拜访。”

　　她注意到安妮罗杰脸上一瞬闪过的怜悯和好奇，补充道：“我们这边统一售价是一万帝国马克，我比较贵，要多出几千。”

　　“对我们来说，有些贵。”安妮罗杰苦笑道，顿了顿，她压低声音说：“你要是知道我们住在尼刻街，就会明白我们并不富裕，沙树。”

　　金发的少女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但是，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很欢迎你的来访。”

　　沙树用余光留神着不远处蛇头的表情。蛇头并不反对自己的奴隶主动寻找买家，可闲聊又是另一回事了。要是被发现了，不光她免不了一顿毒打，万一牵涉到安妮罗杰小姐就不好了。

　　“谢谢您，安妮罗杰小姐。只是此地并非久留之地，以我的身份聊多了怕会给您带来麻烦，您这样气质高贵的小姐，不要被地痞流氓缠上比较好——我相信您的弟弟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沙树又偏过头朝着莱因哈特露出微笑。莱因哈特一直不耐烦地双臂环胸站在一边，猛地被对方微笑以对，倒是愣了片刻，难得地再次认真看了一眼少女。

　　沙树使劲推了两人一把，将他们推到了经过的路人旁边。
　　在最后，她轻轻对着金发的少女点了点头。

　　*

　　在沙树抵达奥丁三天后的夜晚，月光皎洁，气温微寒，尼刻街上一片寂静。

　　缪杰家居住在奥丁的普通街区内，一条名为尼刻街的街道上。这里居住的大多是一些中级军官，正处在并非贵族，又和贫民有所差别的地位。这一片建筑群内，相比这些幸而有着昂扬奋发的雄心壮志的主人，连房顶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建筑；缪杰家的宅邸并不幸运——显然处于长期疏于打理的状态，因年久失修黯淡不少。

　　缪杰一家是落魄的贵族，按理说，在鲁道夫大帝推行的种族等级政策下，贵族是无论如何也不屑于和平民为伍的，可缪杰一家显然已经连撑门面的金钱都无法给付了——显然，相比上流社会的大门，还是明天的午餐更重要。

　　如果是条件稍微好些的贵族家庭，有着安妮罗杰这样美丽高贵又性情温柔的女儿，一定会拼尽全力让她过上公主般富丽的生活。可在这样的家里，就算是安妮罗杰也只能洗手做羹汤了。

　　餐厅内没有开灯，只有点亮的烛台在长桌上闪耀着微弱的光芒。在长桌的最前端，赫夫提格·冯·缪杰——这个名字里空有着贵族标志“冯”的男人——正像一个沦落街头的穷鬼一样，擎着手里的伏特加喝得滂沱大醉。而在隔得远远的长桌尽头，莱因哈特和安妮罗杰相对坐在末端，两人只是低头吃饭，并不出声。

　　“萨娜！萨娜！拿酒来！”

　　忽然，高亢的尖叫声撕破了这个家庭脆弱的平静。赫夫提格喝完了酒，正嚷嚷着让使唤惯了的女仆给他再拿一瓶。

　　可缪杰家已经没有女仆了。

　　到上个月为止，萨娜是缪杰家最后的女仆。可怜的老女仆不是奴隶，而是莱因哈特去世的母亲陪嫁的贴身女仆。她在目睹着深爱的小姐因病而死后，实在是放不下年幼的莱因哈特和安妮罗杰。

　　在其他女仆不堪忍受主人的残暴逃走时，只有她愿意忍受着整日整夜的咆哮和劈头盖脸的殴打。上个月，这个可怜的女人因为去酒窖取酒的时候回得晚了几分钟，被因酒瘾发狂的赫夫提格猛地扇了一巴掌，摔在地上因此失明了。

　　只要没有闹出人命，奥丁的警察局是不会管贵族和平民之间的争端的。可缪杰家哪里有钱养“闲人”，赫夫提格大手一挥，无视了泪水涟涟的安妮罗杰和死拽着萨娜手不放的莱因哈特，将萨娜在一个严寒尚未散去的深夜赶了出去。老女仆低声啜泣着，扶着墙走远了。

　　莱因哈特恨极了这个他不得不称作父亲的男人。

　　“闭嘴！闭嘴！”他低声咒骂着，声音却被赫夫提格的尖叫声掩盖了。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在缪杰家的晚餐时发生了。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的安妮罗杰担忧地看着攥紧了刀叉的弟弟，双手在餐桌下紧紧交握。

　　——如果再和父亲打起来，莱因哈特他……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少女悲切的祈求，忽然在下一秒，缪杰家上个月刚换的大门电铃忽然铃声大作。

　　莱因哈特站起的动作停在一半，安妮罗杰反应极快，扬起精致却苍白的面容，对莱因哈特飞快说道：“弟弟！快去开门，有客人来了！……说不定是齐格呢！”

　　与此同时。

　　站在夜色里，用破毯子裹着全身的沙树从嘴中哈出白气，搓了搓手，注视着大门上破落的门牌，按响了缪杰家的门铃。

　　电铃刺耳的声音惊起了不远处枯枝上栖息的乌鸦。乌鸦发出几声干瘪的叫声，飞远了。

　　她身上穿得单薄，脸冻得通红，紧紧揪着御寒的破毯，那双黑色的眼眸却炯炯有神，像是包藏着熊熊烈焰；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着什么。

　　她一边背着，耳朵也不肯放松，灵敏而努力地捕捉着黑夜里的细微声。她无比认真地做着这一切，因为她深深明白，如果将自己这次赌上生命的冒险比作一场战役，那这个晚上就是决胜的时刻了！

　　打开沉重的大门，如此深夜，外面站着的人让莱因哈特很是意外。

　　“是周围的流浪汉吗？”他不着痕迹地皱眉：“又是来乞讨的？”

　　可笑，他胸中浊气翻滚。这一块有很多破产的底层贵族，没有封地，也没有生存的能力，只能沿街乞讨，只怕过不了多久——如果那个该死的男人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一家说不定也要加入进去了！

　　因为夜色遮掩，莱因哈特并没看清沙树的面容。他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你走吧，这个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说着就准备合上门。

　　竟然是莱因哈特！沙树脸色一白，按照常理推断，她可没想到在深夜前来开门的既不是安妮罗杰，也不是这家的仆从。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被治安警察发现的危险了，她摘下了盖在头上的那部分毛毯，一张东方风格的精致面容暴露在夜晚的路灯下。

　　“是你！”莱因哈特立刻认了出来，目瞪口呆道。

　　“是我。”沙树压低了声音，语调急促：“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拜会……您姐姐。”

　　莱因哈特一听上下打量了沙树几眼，看得她不由得有些局促。

　　“就你？”
　　简简单单两个字，态度不言自明。

　　可是，面前的黑发少女却不为所动，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请一定——”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从里面爆发出一道新的尖叫声，然而这声音却不是来自于嗜酒如命的赫夫提格，而是来自安妮罗杰。

　　“姐姐！”莱因哈特脸色一变，立刻转过头。沙树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快要关上的大门，再一次狠狠地抓住了莱因哈特的手腕。

　　还没等莱因哈特的吼声传来，她果断先发制人说道。

　　“我们做个交换吧！”她拽着莱因哈特向餐厅的方向跑去，头也不回地喊道：“我来帮你救下你姐姐，然后，由我来提供钱，麻烦你们帮我赎身。”

　　伴随着安妮罗杰再一次的尖叫声，少女的声音也随之增大。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