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闪耀之时》未来将至

4、04、来历

　　“啊…你已经醒了吗？”

　　天光未亮，穿着泛黄的女仆罩衫，提着水桶抹布进来的沙树看着莱因哈特坐起身来，站在那里正在思索是不是自己进门声音太大不小心吵醒了对方。

　　还没从噩梦中彻底换过来的莱因哈特忍不住迁怒，狠狠瞪了一眼沙树。

　　沙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诚心道歉：“不好意思。”她虽然猜到莱因哈特估计不会像泽尔那样睡得放八只公鸡在耳边叫都叫不醒，但也没想到对方的睡眠比辛西娅还要浅。

　　两人一个视线逼人，一个平静如水，就这么互相看了几秒钟。

　　既然没太大反应，应该是不生气吧。如此想着，沙树向前迈了一步。

　　“你……”莱因哈特坐在床上，半长的金发睡得散乱，遮在额前，盯着沙树忽然开口道：“你前天说，你有个养父。”

　　沙树点了点头，莱因哈特又继续迟疑着说道：“……是什么人？”

　　一时静默。

　　“一个普通的，荒凉行星上的图书管理员。”片刻后，沙树低下头，将抹布浸入水中又拧干，一边干活一边回答。

　　“哪个星系的？”

　　“奇霍伊萨星系。”沙树动作麻利地擦好了床头柜，向着衣柜进发，漫不经心地回道：“不是特别的行星，所以具体是哪里并不清楚。”

　　奇霍伊萨星系有着整整二十六颗行星，有人类分布的行星有十六颗。看起来不多，可是要追查起来却又过于渺茫。

　　用余光捕捉到莱因哈特倒吸凉气的表情，沙树想了想又好心地补上一句：“我听说过格尔米逊要塞，但从来没有去过。”

　　是啊，除了一个有名的帝国军要塞之外，乏善可陈到找不出其他标志物的星系，确实是荒星中的荒星。但是，他面前在这样的环境出生长大的女孩，身上不合理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在我看来，你无论是行动的魄力，还是养成的性格，都不像是从那样地方出来的。”

　　莱因哈特认真分析的模样沙树十分欣赏，在这个年纪心智如此成熟的男孩并不多见，如果他现在刨根究底的不是她的来历的话，她应该会更加欣赏吧。

　　她思索了片刻，审慎地说道：“我的养父曾经在奥丁居住过一段时间。”

　　“在奥丁居住过？是来做访问学者还是——”

　　莱因哈特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从外面传来了叩窗声。两人顺着声音望去，看见窗子外站着红发的吉尔菲艾斯。他朝着莱因哈特挥了挥手。

　　“莱因哈特！”他向着莱因哈特招手，在看到沙树时，视线顿了一秒，也转而向她挥手致意：“沙树。”只是挥手的幅度小了很多。

　　“就来！”莱因哈特对着吉尔菲艾斯喊道，将窗帘拉紧，赶忙转过身去拿床头的衣服。

　　拿起衣服，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沙树，两人对视了几秒。

　　“……”

　　“……？”

　　“请你出去。”

　　*

　　“这是我的疏忽，在这之前，我还没有任何和男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经验。”沙树将绘着天青纹路的古制式红茶杯递给安妮罗杰。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一同出去了，安妮罗杰笑着说男孩在这样的年纪总是精力旺盛，让他们到处跑一跑是好事。在安妮罗杰的帮助下，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辛苦劳作后，沙树终于可以休息了。

　　“我想莱因哈特不会介意的。还有，谢谢你的红茶。”安妮罗杰微笑着递给沙树一条丝绸手帕，让她擦去脸颊上的汗水：“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沙树你之前过得都是怎样的生活。不知道你的故乡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我和我的弟弟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奥丁。来点红茶吗？你泡的真好。”

　　“谢谢夸奖。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应该是…与世隔绝吧。”沙树点头接过了红茶和安妮罗杰的手帕点头致谢，缪杰一家的平凡让她放松不少：“奥丁四季如春，气候温暖湿润，和我们那里完全不同。我和养父住在行星上一片绿洲的边缘，旁边就是荒凉的沙漠。周围只有不到一百户人家。前往绿洲的中心乘坐超音速列车都要要花去整整五个小时。”

　　她喝了口红茶，皱着眉低下头，小声抱怨一句：“唉，又要睡不着了。”话虽如此，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但你也并没有不适应奥丁。”安妮罗杰眨了眨眼，漾起一个迷人的笑容：“你就像是为这里而生的。”

　　事实并非如此，沙树非常清楚，但她并不打算说出来。

　　“赫夫提格先生好些了吗？”沙树转换了话题。

　　“父亲他…”安妮罗杰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不少：“他一大清早就出去了，拿走了家里的一部分钱。”

　　“总比在家喝酒强一些。”沙树宽慰她道：“家里剩下不多的电器可经不起再折腾了，我可不想我们明天收拾家的时候使用的工具退回到石器时代的水平。”

　　“噗——”安妮罗杰笑了出来，沙树满意地点了点头，美人还是要多笑才好看：“那么，沙树，我们现在要出发去奥丁的人口局去登记吗？我很乐意你继续住在这里帮忙，不过我想，相比繁重的家务，你一定更想快点拿到自由人的证明……”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微笑着摇了摇头。

　　“再说吧。”她叹了口气：“一个独身一人的年轻自由女孩，来自遥远的星系，举目无亲。以这样的方式来到奥丁这样的地方，这道自由身份恐怕更像是催命符。”

　　*

　　“所以，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眼睛里冒着精光，在脏污的街道的角落里，男人将手里的三百帝国马克数了两遍后，揣进了口袋，满意地点了点头。

　　“奇霍伊萨星系来的，那个蛇头收了钱，说话相当痛快。”男人竹筒倒豆子一样说道：“相比其他货物，他对那个女孩印象很深刻。他一开始就破口大骂我为什么不早点来，那个女孩他本来打算卖出更多的价格。”

　　“卖掉的前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问清楚了吗？”

　　“他说是做菜的混/蛋厨师糊涂大意，不小心将本来给那些货物准备的金森草掺进了晚饭里，搞得他们都睡了过去。幸好醒来一看，人都还在，他们都快吓死了，就把那些奴隶都抽了一顿。他本来不打算说的……”说着，他朝两个戴着面具裹紧披风的男孩挤了挤眼。

　　莱因哈特朝吉尔菲罗斯颔首，面具下皱紧眉头的吉尔菲罗斯往那人手里又递上了五十帝国马克。

　　男人满意地继续说道：“但，只要半瓶杜松子酒下肚，他就没什么说不出来的了。按照小少爷您所说的，我详细询问了他这个女孩的背景，他说这批货物卖的时候分上下游，他们只负责下游，上游还得联系别的蛇头。他给了我联系方式——”

　　说着，他将一张皱巴巴沾满了酒气的纸条递给了莱因哈特。莱因哈特看都不看，将它扔到地上。

　　“确认是奇霍伊萨星系没错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发誓，小少爷。”男人举起双手立誓：“绝对不会有错。”

　　回去的路上，莱因哈特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走路的脚步也快了很多。此时两人身高还没有拉开，吉尔菲艾斯努力追上莱因哈特的脚步，问道：“那张纸条上的信息……”

　　“没必要，吉尔菲艾斯。”莱因哈特说道：“那些人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再敲诈一笔。奇霍伊萨星系的荒星，呵，帝国的流放犯都不会去那样的地方。更何况，缪杰家又有什么价值被人这么处心积虑算计？而且，你以为那个女生没有看透我们是怎么想的吗？”

　　“莱因哈特，你是说？”吉尔菲艾斯惊愕道。

　　他一向听从莱因哈特的建议。莱因哈特的思虑十分谨慎，比如说刚才，在距离那条就关三条街外的雇佣了一个临时找活做的男人，去和那个蛇头搭话。

　　——“我们是小孩子，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太过反常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莱因哈特步履如飞：“姐姐很漂亮，我之前怀疑过那个女孩是绑架犯的内应，混入了贩卖人口的队伍伺机寻找猎物。她多少应该猜到了这一点，所以这几日才一直连门都不出。尼刻街上每天都有巡逻的治安局警察，不出门的内应是没办法向外面传递消息的，她也知趣地没有要走自己的身份证明。而且——”

　　他们在街角向右转，踏上了回尼刻街的路。

　　“这群蛇头，一个星期以后就走了。”少见地，莱因哈特对枯燥而乏味的日复一日提起了不一样的兴趣，上次还是在遇到吉尔菲艾斯的时候：“那个蛇头一看就是个普通的没什么本事的人，刚刚那个男人也不可能认识蛇头，她的来历是真的。”

　　吉尔菲艾斯肃静片刻，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莱因哈特。”

　　金发的男孩脚步猛地一顿。

　　“你知道吗？吉尔菲艾斯，上个月我看到那个男人招待了一个穿着奢华的男人，点头哈腰，无微不至，连平时的醉鬼样子都不见了。”

　　“那人来你家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去看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