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与白莲花》迟悦

4、旧爱，矛盾初现

　　周末，柏霖照例加班，凌瑶在家大扫除。

　　洗了床单，换了窗帘，将束之高阁的书籍重新整理装箱，《高数》、《四六级分频词汇》……凌瑶细心地擦拭每一本书，记忆仿佛也被拂净了尘埃，回到那年的青葱校园。

　　进入大学，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地谈恋爱，而凌瑶，仍然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远远地看他——

　　看他俩十指紧扣你侬我侬；看他俩在大庭广众之下如胶似漆地热吻；看他俩在食堂你喂我，我喂你……

　　那些亲眼目睹的场景就像一颗颗长在蚌肉里的石子，日日夜夜磨着她的心，可目光仍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他、追随他。明知是一丛会让人伤得鲜血淋漓的荆棘，凌瑶仍残忍地放任自己一头扎进去。

　　没有人知道，曾经，在她平静微笑的面容下，是怎样一颗苦涩绝望疼痛泣血的心。

　　终于，他们分手了！据说是因为甄诗萱实习时爱上了男上司，据说是一个富二代。她陪他喝酒聊天，陪他撒泼发疯，陪他没日没夜地打DOTA，最终顺理成章地做了他的——哥们儿。

　　她像影子一样静静跟在他身后，只要他肯回头看，她随时都在。

　　能陪在他身边已是额外奖励，她安慰自己。尽管那么那么盼望，她却始终不敢向他表白，直到甜蜜降临得毫无预期。

　　相安无事好几年，直到上个月的同学会，甄诗萱挽着富二代男友的胳膊甜蜜地宣布快要结婚的喜讯……

　　他烂醉如泥，凌瑶踉踉跄跄将他带回自己住处。第二天醒来，他呼着浊气，却眼睛晶亮地望着她，“不如我们结婚吧？”

　　“好啊”凌瑶想也没想便回答。

　　于是他们匆匆办了婚礼，像是着急证明什么似的。

　　凌瑶当然知道他是一时冲动，可她不后悔，若是当初没有答应，她才一定会后悔！

　　望着属于两人的，温馨明净的家，凌瑶只觉舌尖的苦涩正一寸寸流走，甜蜜缓缓缠绕上来。苦尽后的甘甜显得愈发绵长，珍贵。

　　--

　　大学城最火爆的韩国烤肉店，他们以前最爱来的地方，即使是中午也需要等位，以往，他们总是很早就来占一个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聊，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都能聊到烤肉店打烊。

　　五花肉在刷满油的白纸上卷曲，发出轻微的爆破声，柏霖还是习惯性地伸出胳膊去挡，生怕溅出的油花烫到她，蓦然发觉她如今正端坐在对面，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是依偎在他身旁。

　　她还是那么美！不，她比过去更美了！妆容更精致，衣着更时尚，更加自信，更加优雅，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

　　挂断电话后他坐立不安，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拗不过心底的执念来赴约了。分手后那些日子，他无数次幻想过她来找他，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晚。

　　“最近好吗？”她率先开口。

　　“挺好的。”

　　一问一答后又陷入了沉默。

　　触到她望向戒指的眼神，他竟下意识地想要藏起左手，尽管他明明给她发了请柬，她明明早就知道了。

　　“闪婚呀，挺潮嘛！”她调侃道。

　　柏霖笑笑。

　　“没去参加你的婚礼，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

　　“知道我为什么没去吗？”

　　柏霖摇头。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把你从婚礼上抢走。”

　　柏霖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却嫣然一笑，“开个玩笑。”

　　柏霖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觉得失落。

　　五花肉煎得焦黄，香气扑鼻，她夹起一块，蘸了酱，递到他嘴边。

　　柏霖无所适从，尴尬地望着她。

　　“张嘴啊，以前我就这样喂你的，给忘了？”

　　柏霖自嘲一笑，“诗萱，别闹了，我已经结婚了。”

　　“不管，你必须得吃了。”

　　甄诗萱嘟着嘴，赌气道。

　　从前她就是这般顽皮，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最终还是妥协了，就着她的筷子将五花肉含进嘴里。

　　甄诗萱满意地笑了，俏皮地朝他勾勾手指，说：“告诉你个秘密。”

　　柏霖不由自主地将头凑过去，挨近她。

　　她却遽然坐直身子，望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道：“我没办法去参加你的婚礼，因为我发现我还爱着你。”

　　见他一脸讶异，她又接着说：“我一直以为我们早已是过去式，可在听到你要结婚那一刻，我心痛极了，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跟我说不想要你结婚、舍不得你娶别人，那时我才知道，我还爱着你！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停止过爱你……”

　　柏霖在心中无力地叹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见他不言语，她又问：“你爱她吗？”

　　柏霖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要你怎样，也没有要破坏你们的意思，只是忍不住想告诉你，这些天一直憋在心里，我都，我都快要被逼疯了……”

　　甄诗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柏霖无奈地发现，时至今日，她每一次皱眉仍会牵动他的情绪。

　　柏霖也快疯了，他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到底是天在捉弄他，还是她在捉弄他？

　　他被弄得烦燥不堪，她却反倒轻松了，“好了，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好久没有坐在一起了，我们好好吃顿饭吧。”

　　柏霖食不知味。

　　期间他们又互相加了微信，因为她说想随时知道他好不好。

　　分别时，他目送她纤瘦的背影出神，她却突然转过头来，笑靥如花地问他：“你还爱我吗？”

　　还爱吗？

　　从接到她的电话起，他就乱了方寸，既紧张又期待，像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可并不能凭此推断这就是爱。

　　浑浑噩噩地离开美食街，不知不觉就走进了昔日校园，入眼处处皆是与她的回忆。他不能确定还有多爱她，但他能肯定，他始终忘不了她。

　　消磨到下班时间才回了家，在凌瑶打开门的一刹那，他竟涌出阵阵心虚。她愉快地唠叨着床单的样式、窗帘的花色，丝毫未觉，他放了心，却又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

　　按照惯例，每周六晚上他们都要回柏霖父母家吃饭。柏家父母待她虽不十分亲厚，却也从不刁难，偶尔也会叮嘱柏霖要好好待她，既然结婚了，心就要定下来，既然成家了，就要担起责任云云。是故，凌瑶非常尊敬他们，也一直在努力融入这个家庭。

　　饭后，一家人围坐着拉家常，柏霖在一旁专注地想事情。聊完工作情况，一时冷场，话题便扯到了新房上。

　　柏爸爸问：“装修公司找好了吗？”

　　凌瑶心虚地回答：“还，还在比较。”

　　柏霖妈插话：“你们又没经验，哪里分得出好坏，明天妈同你一起去看看。”

　　凌瑶连忙拒绝，“不急，不急。”

　　柏霖妈可不依：“都结婚了，老住在出租屋像什么话，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没给你们准备新房。”

　　凌瑶结结巴巴开口：“其，其实，我们准备年后再装修。”

　　“为什么？”柏霖父母异口同声地问。

　　见柏霖仍呈沉思状，凌瑶只得硬得头皮回答：“我，我妈，借，借了一些钱去。”

　　柏霖妈的脸登时就黑了，起先还小声嘟哝着：“这才刚结婚呐，就拿柏霖的钱去补贴娘家。”或许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越说声音越大，“平常帮衬也就帮衬了吧，可谁不知道你们家那个无底洞，柏霖就是累死累活也填不满吧！”

　　柏霖爸的脸色也不好看。

　　凌瑶羞愧，脸涨得通红，解释道：“我爸，我爸说等发了年终奖一定想办法还上。”其实她想的是用自己的年终奖补上。

　　柏霖妈置若罔闻，仍一个劲儿地指责：“柏霖和你结婚，不是去给你们家做牛做马。你们年轻人要在一起，我们当然希望你们能把日子过好，有些事也就不计较了，可你也不能太不懂事……”

　　说着不计较，却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数落起来：“结婚的酒席、婚庆都是柏家出的钱，最后女方的礼金都被你们家收走了我们说过什么吗……新房也是柏家一早准备的，按理说怎么着也得陪嫁一部车吧，可考虑到你们家的情况，我们从来没提……把装修钱交到你们手里，不让你们操一分心，结果呢，你倒好，拿去填你妈那个窟窿……”

　　凌瑶难堪极了，脑袋几乎垂到了腿间。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委屈，可此时此刻还是好希望柏霖能站出来帮她说句话，哪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也好。然而，他自始至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也不曾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