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栅栏偷偷看你》从之

2、失恋

　　方聆初来乍到，随身的行李并不多，收拾完只需一个行李箱。青旅人来人往，什么住客都有，方聆把一些带不走的生活用品都送给了服务生。这场景令王叔不由想起陈年往事，他刚进城那会，差点误入歧途，晚上睡在十个人的大通铺，白天去码头搬货当苦工，一晃已经三十多年了。
　　看着方聆，他仿佛看见以前的自己。

　　车子开到半路，王叔接到一通电话，家中老母忽然昏倒，正在医院检查身体。方聆与他虽然不过见过几次面，却也有些熟谂，谦让道：“王叔尽管去忙，我行李不多，自己打车即可。”
　　王叔十分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快去吧。”
　　方聆用打车软件下了单，提着行李箱站在路边候车。他正对面是最繁华的世新广场，广场的大荧幕上原本循环播着着广告，忽然屏幕一暗，几道宝蓝色的光束从屏幕周围浮现，最后于中间定格——原来显示的是时间，上午10:23分。
　　而后是一行宋体大字：梁越生日快乐。

　　广场上有许多人对着大屏幕拍照，料想是梁越的忠实粉丝。如今娱乐业发展迅速，为了令偶像眉开眼笑，粉丝非常愿意一掷千金，各种形式已经屡见不鲜。但方聆到底是从小地方来的，看到如此阵仗，不免吃惊。
　　他知道梁越，自从七年前出演一部由经典武侠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梁越便迅速走红，之后又参演一部文艺片，拿下最佳新人和最佳男主角两个大奖，一举奠定其地位。
　　只是梁越深居简出，不参与任何商演，不接受采访，也不出席任何活动，观众唯有在荧幕上才能看到他。得益于经纪公司的运作，梁越的人气不仅没有下滑，反而因为这份神秘感而愈来愈高。
　　受到活泼粉丝的影响，方聆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到达别墅时，林芝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她招呼方聆过去，递给他一份雇佣合同。虽然条条款款很多，概括起来却非常简单：不准随便带人进来；不准去栅栏那边的小白屋；以及主人家的饮食习惯和喜好。
　　“薪酬和福利都是按照福伯的合同拟的，有没有什么问题？”
　　方聆微笑，“没问题，我很满意。”
　　他小心翼翼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写的是楷体，可是字迹格外幼稚，像初始练字的孩童。林芝哄笑。
　　他就这么住下了。

　　起初，吴妈贴在冰箱上的菜谱非常详细，每道菜的做法和配料一应俱全，可是方聆的厨艺自成一派，还有很多私家秘方，于是吴妈便精简菜谱，每日只记下菜名。她虽然不擅厨艺，但是她有一道拿手菜，连方聆也猜不全她的用材和做法。
　　吴妈笑嘻嘻，她总是带着笑，十分慈爱，诱哄方聆：“这是我的家传菜，如果你认我做干妈，我便将配方告诉你。”
　　方聆婉拒：“君子不夺人所好。”
　　林芝在一旁打趣，“怎么说话文绉绉的，从哪学来的？”
　　“最近在看电视剧。”
　　“是武侠片吧？”
　　“你怎么知道？”
　　林芝和吴妈乐开怀，深感捡到宝，这个小方，不仅厨艺好，人也十分有趣。

　　这时后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放开我，我没醉！”接着，又有一只狗跟着汪汪叫。林芝脸色一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方聆认出这个悦耳的声音，他是爱喝羊肉汤的小梁先生。
　　门从外面推开，王叔和阿诚架着小梁先生，推推搡搡地走进来。
　　吴妈担心地说道：“你们轻点，别伤到他。”
　　王叔和阿诚费劲地把人架到沙发上，一只哈士奇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它闻到酒气，凑到小梁先生跟前舔了舔，被小梁先生打了一下，呜呜叫了两声，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林芝吩咐：“去打盆水来。”
　　躺在沙发上的人立刻坐了起来，“别、别，我没喝醉，真的！”
　　林芝不怒反笑，“梁飞，你想闹到什么时候？！”
　　梁飞露出和哈士奇一样的眼神。
　　林芝心软了下来，“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我……我难受。”
　　“没事的。”林芝安慰他，“失恋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吃一堑，长一智。你看，我比你还惨，我都离婚了，现在不还过得好好的。”
　　梁飞不是很受用，轻声说：“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林芝感觉到她的脑细血管快要炸了。

　　在“火山爆发”之前，王叔和阿诚找借口开溜了。方聆虽然很想听八卦，但他深知“火山爆发”的威力，很识时务地躲进厨房去了。
　　紧接着，他听到林芝咆哮的声音：“梁、飞！”
　　梁飞立刻就腿软了，“我错了，女侠饶命！”
　　“吴妈救我！”
　　“哎哟，痛死我了！”
　　“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我再也不敢了！”
　　……
　　方聆偷偷探出脑袋，刚看到精彩之处，正对上林芝饱含杀气的目光，连忙比了个求饶的动作，把脑袋缩了回去。
　　苏格拉底“第一定律”：宁愿惹恼一列军队，也不要惹怒一个女人。
　　不是没有道理的。

　　几分钟以后，客厅恢复了安全，方聆端出煮好的姜汤，放到茶几上，“小梁先生，喝完姜汤醒醒酒。”
　　梁飞抽泣着说：“谢谢。”
　　他正在写保证书，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写了一会，他忽然停了下来。
　　林芝瞪他。
　　“我、我不会写。”
　　“我念，你写。”
　　梁飞难得羞赧，“我不会写‘恳’字。”
　　林芝噗嗤笑出声来。
　　“以后会乖乖的？”
　　“嗯。”
　　“不会再乱砸东西？”
　　“嗯。”
　　“还会不会去片场打人？”
　　梁飞继续摇头。
　　林芝把姜汤往前推了推，“把它喝了吧。”
　　“嗯。”

　　吴妈松了一口气，“只有林小姐能治住小梁先生。”
　　林芝笑着说：“哪有？分明是吴妈心慈手软。”
　　“我看着小梁先生长大的，把他当半个儿子。”隔了一会，她又担忧地问：“越先生那边没事吧？”
　　梁飞讪笑。
　　“片场的景要重搭，还好没有伤到人，赔钱就可以了。”林芝转向梁飞，“这笔钱从你零花钱里面扣。”
　　梁飞哀嚎一声。
　　“给我留点行不行？”
　　林芝不理他。
　　梁飞继续讨价还价，“分期、分期可以吗？”
　　林芝略为沉吟，“可以。”
　　梁飞舒一口气。
　　“但是要加利息。”
　　梁飞还想再说，吴妈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许找吴妈要钱。”
　　“知道了。”

　　吃过午饭，林芝继续看文件，梁飞不敢靠近她，窝在餐桌旁玩手机。哈士奇智商超群，懂得审时度势，跟在方聆后面，俨然把他当成新主人。
　　梁飞好奇道：“吱吱为什么跟你这么亲近？”
　　吴妈诧异，“吱吱？”
　　梁飞朝沙发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声说：“是狗狗的新名字。”
　　方聆不敢笑出声，他拿起狗罐头摇了摇，“因为这个。”
　　梁飞指着哈士奇，骂它：“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不要脸！”
　　吴妈似乎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依然笑吟吟，拿着抹布去干其他事了。
　　哈士奇吐出舌头，讨好地看着主人。
　　梁飞继续骂它：“威武不能屈，懦弱！”
　　方聆不忍看下去，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哈士奇赶紧转身，跟着他走了。
　　梁飞继续骂：“丢人。”

　　吴妈把方聆当自己人，她悄悄对方聆说：“听说小梁先生最近失恋，难免有点不正常，你别见怪。”
　　方聆摇摇头，“没事。二少爷这样，是人之常情。”
　　“二少爷？”
　　“我听见你们喊他小梁先生，又听到你们说还有一位越先生，难道还有其他兄弟？”
　　吴妈恍然大悟，“不不不，这里确实只住了小梁先生和越先生两个人。”
　　方聆困惑不已。
　　“但是他们不是兄弟关系。”
　　方聆脸上写满了惊讶。
　　“小梁先生是梁越先生的舅舅。”吴妈只肯说这么多，剩余内容属于梁家秘辛，不适合拿来闲聊。
　　方聆却更加惊讶了，甚至可以说是惊吓。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名字。
　　以前有娱乐新闻报导，说梁越为人低调，住在山上的别墅里。
　　他最近在看的武侠片，正是梁越出道的经典电视剧。
　　该不会这么巧吧？

　　很快方聆的猜测就得到了印证，林芝看完文件，临出门的时候对方聆说：“上次那个雪媚娘你再多做一点，晚饭之前做好，越哥很喜欢。”
　　“梁越要回来？”
　　梁飞已经恢复了元气，闲闲地靠坐在椅子上，于餐桌上翘着二郎腿，愉快地问：“他的戏提前杀青了？”
　　林芝故意逗他：“哪有这么快。他回来，是因为他听说有人把他的花房砸坏了。”
　　梁飞缩了缩脖子。
　　方聆第二次听到梁越的名字，已经吓呆了。
　　“越先生的全名叫梁越。”林芝在方聆面前挥了挥手，“就是你最近在看的那部电视剧里面的梁越。”
　　方聆发不出任何言语，只吐出一个单音节，“啊？”
　　林芝见怪不怪，很满意他的反应，悠然说道：“晚上越先生会回来吃饭，到时候你可以找他要签名。”
　　直到她离开，方聆都没有回过神来。
　　“喂、喂！”梁飞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方聆斗志昂扬，“我去做点心了。”
　　——他马上就要见到“活生生”的梁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