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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失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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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平是一名巴士司机,每天工作八小时,开最晚的一班巴士下班。他前阵子非常开心,有一名漂亮的女职员每天都会乘坐末班车,她在倒数第二个车站下车。阿平很想和她说话,可是她一上车就用帽子遮住脸,似乎不想被打扰。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个多月。
直到上周,她突然消失了。
阿平第一次尝到失恋的滋味。
《失恋》
入冬以后,北城的天空总是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灰蒙蒙的,阴郁得如同一名失恋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几滴“泪”来。
方聆提着一只鼓鼓的塑料袋,嘴里念念有词,“C区3号楼”、“4号楼”……他在6号楼前面停了下来,按了几个数字,对着对讲机温声说:“我是小方。”
“上来吧。”一个女声说道。
穿过防盗门,方聆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暖了起来,冻红的鼻尖渐渐恢复知觉,电梯门开时,寒意已经退去了。
606室的门虚掩着,听到脚步声,主人家迎出来,“小方?外面冷,快进屋。”
主人家是女人,中等个子,穿着很厚的衣服,看不出身材,头发挽成髻,斜斜插着一只发簪。
方聆只看到她的背影,跟在她后面,进屋后轻轻地把门带上,只站在玄关,不再往前走,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林小姐,这是福伯让我带过来的。”
一打开,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细的食盒,盒内装着几碟点心,林小姐随手拿起一块,看了看,赞叹道:“这么漂亮,真让人舍不得吃。”
但一口下去,已经咬掉一半。
方聆只是笑。
“福伯身体好些了么?”
“上个月走了,前天刚做完尾七。”顿了顿,方聆又说:“福伯走之前回光返照,仪容安详,并无病痛。”
林小姐点点头,这才仔细地瞧了一眼方聆,问他:“这个点心叫什么?从前福伯没做过。”
“雪媚娘。福伯提过,林小姐喜欢奶制品。”
“叫我林芝吧。这是你做的?”
方聆应承道:“对,是用糯米粉和玉米淀粉,还有牛奶……”
林芝打断他,“味道很好,越哥应该会喜欢。”
方聆松了一口气。
“来之前福伯和你交待清楚了吗?”
方聆摇了摇头,“福伯只给了我地址,让我来找你。”
“学厨多久了?”
“七年。川、粤、湘菜都学了一点。”
林芝露出满意的神色,“走吧,带你去见越哥。”
方聆窃喜,他的初试算是通过了。
电梯在B2层停下来,林芝率先出去,方聆默默跟在后面。他听从福伯的教导,一个问题也没有问过,所有的好奇都烂在心底。
司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是一名中年男子,姓王,身着棕色夹克,讲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司机的话一向多,沿途都没有停过。
又是一轮/盘问。
“小伙子叫什么?”
“方聆。方形的方,聆听的聆。”
“今年多大?”
“虚岁二十六。”
“来北京多久了?”
“刚来一个星期。”
“在哪住?”
“贵妃路。”
方聆耐心地回答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这时他已隐隐明白,林芝口中的“越哥”恐怕是个大人物。
汽车一路开往郊区,马路两侧的景色变得明朗,先是茂密的树木,接着又可以看见不知名的花丛,一片郁郁葱葱,是都会久违的大自然风貌。
林芝一个人坐在后座,她摇下车窗,风簌簌地吹进来,虽然她穿得很多,但吹久了,鼻子仍然红彤彤的。
透过后视镜,方聆不经意间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福伯回去后,还有其他人去看过他吗?”林芝的声音有点哑。
方聆不知如何回答。
“以前我听福伯说,他在家乡没有其他亲人了,一个人来来去去,只有几个徒弟。你是他最小的徒弟吧?”
“是。”
“你的师兄呢?”
“只有大师兄会和我联络。”
林芝不再说话了。
福伯孑然一身,在这利字当头的大都市,还能有人为他落泪,也算是珍贵了。
一番话也勾起了方聆的回忆,平添几分忧愁。
一直到半山,车子才减速。司机老王熟练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向左,转进另一条山道,初时狭窄,继续往前开,行过一条弯道,一下子豁然开朗,一片梅林映入眼帘,更深处是别墅区。
方聆十分讶异,没想到在这半山之中,居然隐藏着这样一处好地方。
宛若桃花源。
沿着笔直的山路又开了十分钟左右,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只见几个工人正搬着一副长梯往户外走,见到林芝,齐齐向她鞠躬,领头的人说道:“林小姐。”
林芝疑惑,“花房还没搭好?”
“是,还差……一点零星的活。”
工人支支吾吾的,看了方聆一眼,不愿意说实话。
方聆眼观鼻,鼻观口,安静得如同一根木桩。
“没事,是自己人。”
“昨天梁先生发脾气,把花房砸了。”
“知道了。不早了,快去吧。”
林芝有些头疼。
看来住在这里的大人物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希望自己不会招惹到他。方聆暗忖。随即又想,自己是厨子,应当没什么机会与主人家正面接触。
司机老王停好车就走了,只剩下林芝带方聆四处认路。整栋别墅十分宽敞,种了不少花花草草,时值冬天,大多数只剩下枝干,认不出品种。相比前院,后院要讲究多了,正中央是一处假山喷泉,里面养了不少鱼;左侧有一棵极粗大的榕树,榕树下面摆了一架秋千;右侧则种了许多果树,还有一洼菜地,长着不同种类的青菜。
“没有得到允许,不能私自去对面。”林芝继续介绍,“一会吴妈会带你去房间,明天你可以找王叔陪你一起搬家。都听明白了吗?”
方聆顺从地点了点头。
对面是一间白色的屋子,用的是欧式建筑风格,乍看之下,仿佛中世纪的古堡。一道矮矮的栅栏将两处隔开,约莫五六十公分高,对于成年人来说,简直形同虚设。料想有什么防盗装置。
林芝的电话响了,她看一眼屏幕,过了一会才接听,轻声回答:“是,没错,手艺很好,一会给你送过去。”
又说了几句,她转过头来问:“方聆,你晚上可以做羊肉汤么?”
不是什么大菜,“当然可以。”
不知道那端的人说了什么,林芝训斥道:“胡闹!明天我再跟你算账!”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怒意。
她领着方聆到了厨房,呀,里面各色厨具应有尽有,成色颇新,像是厨具店。不等她吩咐,方聆已经走到案板前,开始料理食材。
冰箱上的便签纸记下了今晚的菜谱。
一名慈祥的老妇人提着羊肉进来了,林芝为他们介绍:“方聆,这是吴妈。吴妈,这是新来的厨师,方聆,福伯的徒弟。”
吴妈笑吟吟的,在菜谱上划了划,只留下两道菜,又加上羊肉蔬菜汤。
“阿芝,你去忙你的吧,他就交给我了。”
“有劳吴妈了。”
吴妈对厨房非常熟悉,方聆要任何东西,她都能一下子准确无误地找到。一时之间,切菜声和翻箱倒柜的声音响个不停,过了半个多小时,方聆已经对各类调味料和厨具的位置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炖汤讲究火候,更需要时间。方聆先在砂锅锅底垫了两片大蔬菜叶,再把切好的羊肉放进砂锅,盖好锅盖,最后,把砂锅放进加了水的大锅中,便开始用小火加热了。
吴妈十分讶异,“不用加高汤吗?”
“不用。”方聆耐心解释,“冬天的蔬菜水分多,用文火将蔬菜里面的水分逼出来,足够有一锅汤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蔬菜叶盖在砂锅周围,大锅里的水的温度升高,开始冒气泡。
吴妈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方聆,又看了看被蔬菜叶包围的砂锅。
“这是福伯教你的?”她问。
“不是。这是我在其他地方学到的。”
方聆熟练地将白萝卜切片,再将切好的萝卜片如多骨诺米牌般排列,数十刀下去,长短、粗细如一的萝卜丝切好了。他把萝卜丝在大锅内绕成圆形摆放,开至中火,这道菜才算告一段落。
吴妈作为外行,见识了方聆的刀工后,便放心地把厨房交给他了。
“有事就叫我。”
羊肉汤炖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正是开饭时间,方聆先前在前院见到的几个工人都回来了,吴妈看了看菜色,又尝了一口汤,面露赞许之色。
“老王还没有回来,你再随便做几道菜,咱们先开饭。”吴妈仍是笑吟吟的,“辛苦你了,小方。”
晚饭是方聆、吴妈和那几位工人一起吃的,领头的工人叫阿诚,是吴妈的侄子。
到了晚上八点,老王还没有回来。吴妈惋惜地看了看已经冷掉的红烧鲫鱼和羊肉汤,对方聆说:“时候不早了,你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明天再搬家。”
方聆有些踌躇。
“怎么?你家里还有其他人?”
“那倒是没有。”
“那便随我来,你的房间在二楼。”
吴妈年近花甲,身手却很敏健,忙进忙出一整天,丝毫不见疲态。
方聆好奇地问:“吴妈,您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吧?”
“三十多年了。”
方聆还想继续问,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他听出来其中一个是林芝,另一个声音是比较稚嫩的男声,即使是吵架也依然十分悦耳。
“快,是小梁先生回来了。”吴妈拉着方聆往厨房走,“把汤热一热,小梁先生一会就要喊饿了。”
方聆留意到她的称呼——小梁先生。这么说来,这里也许还住着一位大梁先生。这栋别墅应该是有两位主人。
他的厨艺终于派上用场。
吴妈对他更客气了,听说小梁先生对羊肉汤赞誉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