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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鹿州贪腐案(十八) ...


  •   李檀立定,湛金枪在月华中流泻着淡金色的光芒,枪锋对准了黑漆漆的山洞口。

      从重重暗影中先出来的是一个红衣姑娘,扬着笑,看见手持佛鳞的岳渊,俏生生地喊道:“岳哥哥!”

      岳渊警觉提剑,指向红萼的喉咙,冷声质问:“商帅在哪儿?!将他交出来。”

      红萼举手双手,委屈地说:“岳哥哥,我可是商帅的人,你别拿剑吓我。”

      “钦差大人……”嘶哑的声音近了,再从黑夜中浮现的身影是陈卓,正伏在一个奴仆的背上,脸色惨白,说,“红萼是我安插在幽篁山庄中的暗子。”

      李檀看见陈卓,赶忙疾步走上去,将他接过来。

      陈卓环住李檀,往他耳边凑了凑,哑声说道:“李相,董自如已经伏诛。傅俊生还在里面,已经昏迷多时,劳你派人抬他回去。”

      “我知道了。”

      李檀转头对岳渊说:“阿渊,傅先生还在里面,你带人把他送回去。”

      岳渊抿唇,看了一眼他怀中的陈卓,只答道:“好。”

      陈卓闭上眼睛,侧头轻咳着。李檀低头就看见他的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舌尖一阵发苦:“你要吃药么?”

      “不必了。”陈卓看向李檀,幽黑中携着料峭冰寒的眼睛忽地温柔起来,漾着春水一般。他说:“意桓,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檀静默着听他说话,陈卓的声音略轻了些:“你低下头来,我喉咙疼得很。”

      李檀低侧下头,忽地耳边袭来濡热,他腰间一软,浑身哆嗦了一下,差点松开手。

      “商帅!”

      陈卓扯开苍白的笑,说:“再也不原谅你了……”

      李檀喉间哽了哽,郑重其事道:“对不起。”

      “算了……骗你的……”

      说罢,陈卓轻笑着阖上沉重的眼皮:“好累……”

      岳渊令人背着傅俊生,从山洞中出来,正巧看见这一幕,握紧佛鳞剑的掌心被硌得生疼。

      李檀沉声:“整队,回驿站。”

      训练有素的士兵在短时间内就集结完毕,有人上前要从李檀怀中背过陈卓,却见他摇摇头,径自抱着他上了马。

      燕行天握紧手中的刀柄,有些在意地看了岳渊一眼,却见他怔愣在当地好一会儿,才猛然缓过神来,轻声吩咐着人小心将傅俊生送回去。

      燕行天走过去:“公子。”

      岳渊很着急,只是拍了一下燕行天的肩膀,就随意牵过一匹马,径自追上去。

      李檀留下燕行天率兵清点幽篁山庄的钱财,其余人随他先行回到驿站整顿。

      等到时,已经是翌日的午后。天空澄蓝得不像话,白云徜徉,日光渐而镶上金边。

      傅俊生躺在房中,从交谈声中清醒过来,突如其来的白光刺得他眼睛发疼。朴实的纱帐和床顶落入眸中,这几日的记忆一并涌来,像是从仙境回到了凡间,在幽篁山庄的过往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傅先生?你醒了?”

      岳渊探过头来,瞧见他英俊的面容,傅俊生猛然想起当日在喜房的事,脸上蓦地烧起来。

      岳渊见他脸色发红,急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傅俊生捂上眼睛:“没、没有。”

      阳光都斜到床头来,岳渊以为他的眼睛教这日光刺得不舒服,伸手替他挡了挡光:“你没事就好。大夫说你身子贫弱,这些伤,要多养几天。”

      傅俊生点点头。岳渊说:“我帮你关上窗户,先生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商帅。”

      一听“商帅”,傅俊生如遭晴天霹雳,一下抓住了岳渊的手腕:“别去!”

      岳渊疑惑着看向他,傅俊生舔了舔干裂的唇,呼吸都变得有些颤抖了。

      “怎么了?”

      他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见房中无人,窗外也安静得很,望着岳渊的眼睛静沉下来。

      ……

      安心宁神的檀香从铜炉中飘出来,燕秀秀将香匙放在炉脚,扣上香盒子,轻声说:“相爷,已经点好啦。”

      帐中,传出李檀沙哑的声音:“恩,去罢……好好照顾商帅……”

      燕秀秀道:“那里有红萼姑娘呢,不必我帮忙。倒是你,相爷呀,我听着你声音很不妙,要不要找大夫来看一下?”

      “不必了,下去。”
      话中已带上不容反抗的命令意味,令燕秀秀抿了抿唇,讪讪地关上房门。

      岳渊正在走廊中看见从房中出来的燕秀秀,问道:“姐,李檀在么?”

      燕秀秀示意他不要出声,指了指房中,轻道:“在里面。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可凶呢。……别招惹他,咱们练剑去?”

      岳渊说:“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你先去罢。”

      “好。”

      不一会儿,门吱呀呀地响起来,听得李檀狠拧起眉头:“出去!”

      “李檀,你怎么啦?”

      李檀闻声,一下扯紧被子,蒙上头,闷声再道:“出去——!”

      岳渊坐到床边,手探进被子,精准无误地捉住了李檀的胳膊,将他扯出来。李檀脸色青白,额上全是虚汗,教岳渊握着的胳膊上或轻或浅的全是被他自己咬出的牙印,有的甚至渗出了血丝。

      岳渊怔愣片刻,一下将他从床上拉到怀中,按住他的背,道:“是不是瘾症犯了?”

      “阿渊,你教我自己待一会儿不成么?”

      “难受就咬我罢。”岳渊拨开衣领,堪堪露出一小截脖颈。

      李檀看见,轻嘲地笑了一声,伏在岳渊的肩头,说:“你说甚么傻话?”

      岳渊说:“不是傻话,是认真的。……往后你会多受些折磨,我总会陪着你。”

      一股蚀骨的痛麻席卷全身,令李檀猛地抽搐一下,浑身都开始发冷发抖。岳渊将他狠狠按在怀中,强有力的臂膊好似能将这份颤抖压制住。

      李檀死咬着牙关,强撑过这一阵儿,额上不断冒出冷汗。

      “还是想喝酒……”他说。

      岳渊果断道:“不行!再喝,我就咬你舌头。”

      李檀不防地笑出声,抬起发抖的手抚了一下岳渊的头发:“好小子,敢威胁我……我才要咬你呢……”说着,他就侧首咬向岳渊的脖子,也只是牙齿轻啮了一下,复化作温柔的舔舐轻吻。

      岳渊用脸颊蹭着他的额头,说:“再忍一忍就过去了。 ”

      “你同我说说话好了。找我来做甚么……?”

      李檀枕在他的腿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岳渊静默了一会儿,问他:“你相信我么?”

      “怎么?做错事啦?”

      岳渊再问:“你是相信陈卓,还是相信我?”

      李檀悠悠睁开眼来,望见岳渊一脸认真,过了片刻,才说:“……能教我愿意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不多,陈卓是一个。”

      岳渊一下攥紧了手,目光有些黯淡。李檀攀住他的肩,复道:“不过你跟他比甚么?他是我的朋友,而你……”

      岳渊眸光一亮,笑着追问道:“我是甚么?”

      李檀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是我的心上人。”

      岳渊脸颊红红的,一下抱紧了他,狠狠蹭着揉着,永远都抱不够似的。李檀教他的发搔得眼睛痒痒的,气笑道:“好了好了,想说甚么就说。你就算做错事,义父对外还是偏向你的。”

      岳渊扬了扬下巴,恶意满满地说:“还敢说‘义父’?我爹听见,肯定拿戒尺打你手心。”

      李檀低低笑起来,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看来你是被打过。”

      “……”是,还挺疼的呢。

      岳渊不再理他这茬儿,将当日傅俊生在山洞中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李檀,请他一定要小心陈卓。

      李檀听后,出神地望着帐顶,好久才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岳渊有些不放心,道:“你真知道了?”

      “阿渊,有时候和身边的人离得太近,就会看不清……”

      鹿州一行实在顺利,他想要的证据都好像有人一个一个送到他的面前来。傅俊生出现的时候,李檀就怀疑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如今确定是陈卓无疑了。

      可就目前的结果来看,陈卓至少不是要害他。

      “我会警惕的。”李檀说。

      两个默然片刻,岳渊兀自说了句:“可能是他、他喜欢你,才会这么做……”

      李檀轻笑道:“喜欢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么?”他眼睛里跳了一下火花,优哉游哉地看向岳渊,说:“恩?”

      岳渊挑眉:“自然是用得。”

      “两情相悦就不用了。”李檀笑了一声,即刻敛下笑容,“不过陈卓除了是我的故友,他还是九龙商会的商帅,也是刑部尚书陈启贤的儿子。千里迢迢来插手鹿州这口泥潭,总不会让我信他只是来帮我的罢?……那天杀死董自如,或许不是为了自保,而是要隐瞒甚么。”

      岳渊听见,这才松下一口气,理了理他额角的发:“这还差不多。……他总想着法儿地教你愧疚,不是真正喜欢你的。”

      “你这是吃醋啊?”

      “怎么?”岳渊倒是不遮不掩,扬声说,“我就是吃醋了……那天他偷亲你,我还没揍他呢!”说着,他就捏住李檀的耳朵,轻轻揉捏着,一想起来就气得脸色发青:“早晚要找他算账……!”

      光是□□了一阵儿还不过瘾,他将李檀放平在床上,欺身好好吻着教陈卓亲过的地方,直舔舐得他耳垂儿能滴出血来才罢休。

      他捉过李檀的手按到腰下去,急切切中又有一丝委屈:“意桓,我这里难受,你疼我……好不好?”

      李檀骨子里蹿腾的痛麻此刻被欲.浪冲击得酸软无力,他抽回手用拇指摩挲着岳渊的下唇,勾起笑,眉梢上尽是俊俏风流的潇洒模样,看得岳渊心神荡漾,不知天地何方。

      “……我何时不疼你了?”

      【他们在人来人往的大白天里都想要实现生命的大和谐,不过纯洁的作者南山有台因为捂上了眼睛就没能看见。哎……被吊销了驾驶证……】

      ……

      董自如伏法,从幽篁山庄查抄出账本十余册,记录了这些年来幽篁山庄行贿财色的桩桩件件,鹿州涉案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共计两百余人。

      此案牵连甚广,甚至连傅俊生都算在内,若真要全部按律法处置,鹿州整个官员体系都会崩溃。判决十分棘手,连着几个案子都悬而不决,李檀决定破格启用傅俊生,让他按照涉案程度和情节轻重划分出来,再与他一起商定如何判决。

      有傅俊生和岳渊帮手,加上陈卓也在旁指点一二,解决起来也比李檀一个人顺畅许多。

      李檀亲自核查各个官位的候选人,短短两个月内,鹿州官员人事就做出了巨大的变动。这场政治清洗大换血,震惊朝野,光是要递交吏部审核的公文就摞了半人高。

      对于李檀来说,除了鹿州,还有一个大收获。查抄郡守府时,意外发现当年任黎州郡守的康峥海行贿董自如的证据,还有假拟官员选授的公文……

      掌握了这些铁证,回朝之后问罪康峥海,岂非易如反掌?

      鹿州郡守之位悬决,朝中一时也放派不下合适的人选。李檀就递交奏折,恳请宣德帝在未定好新任郡守之前,由大学士苏枕席暂领郡守一位。

      李檀还特地去了闻阳一趟,拜请苏枕席出山。
      之后鹿州官员任免和赈灾抚恤的事宜都由傅俊生协同苏枕席主持跟进。学生苏桐开和陶望礼两个年轻人也被李檀临时调任江兴,继续监管新丹江挖渠建库的工事。

      一切事情安排上轨道,李檀、岳渊等人就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来时难,去时易,一路北风吹帆,踏破寒冰,一转眼就回到了京城。

      等大队人马再次踏进京都地界时,这里已经入春。春寒未消冬未了,空气中隐隐泛着寒意,抽出的嫩叶上裹着白霜,总还是冷的。

      晨晓时分,眼界尽头泛着鸭蛋青色,只寥寥几颗星子行天。

      燕行天执相令、金牌,仰头看向城楼,喝道:“相国大人、钦差大人班师回朝,速开城门!”

      李檀、岳渊骑马并行上前,齐齐看向城楼上的守城官兵。对方一见,脸色微变,赶紧抱拳躬身,却甚么话也没说,直往城楼下奔去。

      过了很久很久,才看见城门被缓缓地拉开。

      李檀□□的马不安地踢踏了几下蹄子,李檀回执马缰扯着它转了一周,才堪堪停稳。他伸手温柔地抚顺着马颈间的毛,抬眸望向城门洞下。

      正见熹微晨光间,兵列士队,执兵器冲出来,逐一排开,锋芒对准了李檀。

      李檀眯起了眼睛,见从士兵长阵中信步走出来的人竟是关饮江。

      他上前抱拳,敬声道:“相爷!……钦差大人。”

      李檀俯身,挑眉看向关饮江,问道:“驸马爷,你这是甚么意思?”

      关饮江举起城门校尉的将令,对李檀说:“奉皇上之命,在此等候相爷回京。”

      岳渊扫视一周,问道:“皇上可是有甚么吩咐?”

      关饮江对李檀抱拳,扬声喝道:“——皇上请您褪相袍、交相印,负荆,进宫述职!”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李檀身后士兵的骚动。李檀抬手止声,燕行天会意,拔出刀来,所有的人一时噤若寒蝉。

      李檀不惊不慌,笑着问:“可否请关校尉告知清楚,皇上为何会传此令?”

      关饮江犹疑片刻,往前跟了几步,低声说:“朝中有人弹劾相爷当年在大津江指挥失策一事,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鹿州贪腐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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