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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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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和绿衣聊了一会儿,略觉疲惫,便由她扶着去歇息了。
结果一歇下就睡着了,醒来已是天明。
屋子里静悄悄的,绿衣大概已经回去了。却能听到屋外走廊里,沈茂和荷叶在小声说话。
他们的说话声压得很低,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于是沈蔚悄悄起身,披了一件外袍,拿了床边的竹杖,扶着墙慢慢走到了门口。
说话声渐渐清晰。
只听见荷叶快哭了,“你拿着啊,少主不会发现的……”
沈蔚眉心一跳,什么东西瞒着我,不让我发现?
却听沈茂压低着声音道:“……少主这次不会发现,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总有一次会发现的。所以不能开这个口子,你明白么?荷叶儿。”
“可是你这样什么药都不抹……大夫说了,伤就好不了……”
“会好的。你放心……”
沈蔚拉开了门,恰巧看到他微笑着,摸了摸桃叶的头发。然后,在发现他的那一瞬间,迅速缩回了手。
“少主。”
“少主!!!”
两人都赶紧行礼。
沈茂有技巧地上前挪了一步,一边扶住沈蔚,另一边则悄然把桃叶挡在了身后。他不确定少主听到了多少,虽然他希望他什么都没听到。
沈蔚看着他的动作,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荷叶想给你伤药?”
“是的,少主,是属下不对,向荷叶姑娘……”
“嗯?”他哼了一声,在我面前撒谎??
沈茂迅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沈蔚是绝对不喜欢下人们互相包庇的。但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沉默着,等少主发落。
“荷叶,把药拿给我。”沈蔚伸出了手。
荷叶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纸包的草药交给少主。
”你哪来的?“他疑惑地瞅着手中简陋的纸包,这不是府里药房配的药。
”奴婢……奴婢自己去山上采的……“
“自己采的?”沈蔚拆开了手中的纸包,把里面的所谓草药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扔在了地上。
“茂,扶我进屋去。”
他命令道,语气中倒也没有恼怒。沈茂松了口气,赶紧过去扶他进到屋子里去。
荷叶跪在廊下,拿手背抹了一把脸,然后俯身把地上的草药和被揉皱的纸张一起收拾干净了。
她花了好几天采的草药,她那么小心的希望,沈茂能够少受一点苦,却没想到,会被少主发现…
少主会怎么处罚沈茂大哥呢?
荷叶不能想也不敢想。
沈茂把少主扶到榻上后,回身关上了房门。少主此时不生气,不代表接下来不生气,他要尽量避免少主的怒火,烧到别人身上。
沈蔚看着他的举动,呵呵笑了。我总是在做那一个坏人,呵呵。
他并不想给沈茂解释,他为何扔掉那些所谓的草药。久病成良医,对于这些花花草草的药物,他可是要比荷叶那个小丫头熟悉多了。
“少主。”沈茂回到他的身前,在他左手边一尺左右的地上跪下了。他总是习惯这样静静跪在他的身边,以备他的责罚,或者不时之需。
但现在的他,并没有那么需要……
呵呵。沈蔚自嘲的笑出声来。
多么畸形的关系。这个他曾经的庶兄,曾几何时开始,像一个奴隶一样低眉顺目跪在他的身前,安静而服从,服从到他可以命令他去做任何事情。就像他曾经命令过的那样……
沈蔚不知道沈茂心中还有没有比如自尊,羞耻之类的情绪,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扭曲到……像一头凶残的野兽了。
他抬起左手,轻轻放在沈茂的脖子上。沈茂没有反抗,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他收紧了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沈茂还是没有反抗,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松开了手。
他每次都想掐死他,结束着所有不正常的一切,但是每一次…都不行。
沈蔚靠着凭几倚在榻上,半闭着眼静静不说话。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茂跪在地上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从绿衣那里听说了入针之事,他猜得到是母亲的命令,所以他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于是炎炎夏日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这个夏日他难得没有发病,虽然贺家退婚的事多少给他带来了一些打击。但这个打击,与其说是难过于不能娶那个曾定下婚约的女子,不如说是惋惜与贺敏行友谊的结束。
自那一日退婚,贺敏行再也没有来过沈府。而他自己又不良于行,于情于礼都不会前去贺府探望。
沈茂看上去撑得住,至少在他的面前,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满与痛苦。
就这样度过了夏,到了初秋。
九月初二。暑气还未散去,艳阳依旧高照。沈茂伺候了沈蔚起床后,迟疑了一下,道:“少主,今日起……”
“我知道了,十月见。“沈蔚抬抬手,懒洋洋地回答了他。
“那属下告退。”沈茂微微一笑,低头掩门退了出去。
他回到了这些年暂居的小偏院中。他的房间,原本不过是堆满杂物的废屋,后来从杂物中清理了一小块空间出来,也就铺个床,能躺下睡一觉的狭小。
不过习惯了也无所谓,他躺在这里睡觉的日子并不多,除非重伤了。
当然,每年的大刑之日,总是会让他重伤不起,但那时他也没有机会回来,也就是在刑堂的地上,躺着熬过去罢了。
这些沈蔚自然也知道。因为每年的九月,他总会失踪那么二十几天。夫人崔氏也并不向儿子隐瞒这一点。
一开始,少年时的沈蔚并不能接受自己半盲又病,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日子。所以那阵子他看着母亲折磨沈茂,甚至还嫌不够,而让下人再添上几刀。
后来,当他稍微长大一点,对沈茂没有那么恨了,也就只是装作看不见母亲的作为。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就变质了呢?
曾经兄弟,如今却已然是纯粹的主奴。